第十二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

桁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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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钧一发之际,身侧红光爆起挡了那团墨色的幽光,将黑衣人震开一击毙命。

    她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转身,易辞已经出剑与黑衣人打起来,刀光剑影之中,一抹金色映入眼帘。

    心中一动,忙喊道:“别杀,留活口!”

    声音未落,最后一个黑衣人此刻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易辞的剑术很好,这个人死前都未发出一个声响。

    易辞收了剑转过身注视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隐隐有些怒意初消:“心软了?还是害怕了?”

    卿言静静望着面前的人,他的剑很快,打完后剑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躺了一地的尸首,这会儿才有血迹汩汩流到地板上,染红了她的视线。

    他方才是用剑先把他们凌迟,最后再一剑封喉,每一具尸首身上恐怕都有几百道剑伤。

    她知道他的能力,若是想杀这些人根本不需要用剑,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告诉她他有多么残忍,有多么麻木不仁,有多么不再乎她的感受。

    卿言笑了笑,看着有些凄凉:“这些刺客是清羽族派来的,我看到了黑衣下的金色云纹衣袍,你也看到了,是吗?”

    易辞没有说话,低头将剑用布擦了擦收回去,双手捏了个诀,尸首便化作了一缕青烟,地上干净无痕。

    整个过程他都低着头没有看她一眼。

    “易辞,你明知道清羽族有人要害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回去?”

    “那是你的家,别忘了,你也姓卿。”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敲打着窗沿嗒嗒直响,卿言走过去关上了窗子,背对着他站着。

    客栈庭院里那棵桂花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别是折了树枝,空落一地凌乱的花朵碾在泥土里。

    “你做的月团一点都不好吃,又干又硬,又苦又咸,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我一点都不想再吃你做的东西了。”

    身后没有声音,他们之间好像经常会有这样的沉默。

    半晌,他清冷的声音响起:“他们快回来了,你回清羽吧。”

    然后,门吱呀的开了,又吱呀的关上了。

    卿言重新打开窗,看着外面苍凉的夜色,大雨滂沱而下,风吹着树叶飒飒作响。

    雨水没有了木窗的遮挡肆意地闯入屋内,打在卿言脸上,顺着脸颊滑落于地,在地上留下暗色的阴影。

    真冷啊,她想。

    直到次日清晨,卿胥和卿云才忙完回来。

    卿胥刚走入客栈庭院,就看见卿言拿了手帕正弯着腰拾捡地上洒落了一地的桂花。

    “好些了吗?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卿胥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亲切的关怀。

    卿言将花放在手帕里折好,露出一个潋滟的笑意:“我没事。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见她脸色红润应是无碍,卿胥放下心没有多想:“府衙大人已经知道玉娘和‘李强’的事了,他毕竟是个普通人,遇到妖魔也毫无办法,就让尸首入土为安,给每户一些银子当作安抚了。”

    卿言点点头:“李员外死有余辜,只是可惜了那些受他牵连而死的无辜乡民。”

    “说起来,昨日‘李强’又出现了,慕公子和佴姑娘去追他了,不知现在如何了?”

    眼神微黯,卿言望着被昨夜风雨折磨的岌岌可危的桂花树,轻声开口:“他走了。”

    “走了?”卿胥惊讶的看着她,“‘李强’抓到了吗?”

    “没有。”

    他昨夜那般决绝,会不会和“李强”有关?

    “你没事吧?”卿胥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她。

    收回思绪,卿言淡然一笑:“我有什么事?”

    想到昨夜那些清羽族派来的黑衣人,卿言看向卿胥:“昨夜,客栈进了刺客。”

    “什么?”卿胥很震惊,“怎么会有刺客?”

    看卿胥的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卿言又看回桂花树,淡淡开口:“也可能只是普通的窃贼吧,被发现就逃了。”

    秋风瑟瑟,吹落树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秋花,远处的树叶已经开始枯黄,在风中摇曳。

    卿言捡起刚吹落于地的一朵花瓣,叹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春日,这桃花镇定是一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景象。”

    “有一个地方四季如春,那里有灼灼的十里桃花,有似雪的片片梨花,有金黄的银杏铺满蜿蜒的山路,你想去吗?”

    卿胥微笑的看着她:“阿言,回家吧。”

    卿言征愣了一下,嘴角泛起笑意:“猜到了啊。”

    卿胥指了指卿言腰间的“烛风”:“这可不是一般的箫,想不认出来都难啊。”

    果然啊,该来的总会来的,逃不过去。

    也罢,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清羽族吗,管他是豺狼虎穴还是无间深渊,去就去了。

    她就不信了,她有智商,有美貌,有才华,有……武力,还能受什么委屈不成?

    痴缠于情爱风月有什么好的,她一心搞事业去!

    清羽族位处巴蜀,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卿言见到了太多流离失所饥不果腹的百姓,见到了穷凶极恶的恶霸拦路抢劫,强抢妇女,见到了妖魔的蠢蠢欲动,作恶人间,这世间果真如易辞所说,民不聊生,混乱不堪。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有点不解……

    卿言问向身旁的卿胥:“人与妖魔能力悬殊,为何……为何如此收敛?这不符合妖魔的嗜杀凶残的天性。”

    卿胥犹豫了一下开口:“……因为夜凌族。当今天下最繁荣的地区当属中原一带,所以妖魔也多在中原一带活动,夜凌族天降武脉,极善武法,其一些族人的能力比之妖魔也不遑多让,几百年来,妖魔在他们手中吃过不少亏,故虽位处西戎,却也能对中原的妖魔有所震慑,况且……”

    卿言笑了笑:“妖魔多在中原一带活动,除了中原之地繁华,想是惧怕夜凌族之武脉力量才不敢去西戎留在中原的吧?”

    夜凌族其他人她没见过,不过仅看一个易辞也能看出来夜凌族人有多善武了。

    顿了顿,又问道:“况且什么?”

    卿胥表情有一点奇怪,还是回答了:“况且夜凌族少主易停舟十五岁时便出来行走江湖,经常混迹在中原一带,在他手中栽了跟头,吃了大亏的妖魔数不胜数。”

    易停舟,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卿言试探地问:“夜凌族这么厉害,有没有和清羽族打过架?”

    难不成夜凌族和清羽族之间有什么宿仇不成?

    卿胥难得脸上出现了一抹忧色,很快又化为温柔的神色:“你身体还很虚弱,这里距清羽族还有一段距离呢,休息会儿吧。”

    “……嗯”

    三人在路上行了十几日,马车颠颠簸簸把人晃得头晕眼花。

    “不行,不行了,我,我难受,停车!”卿言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实在受不了了,脑袋晕晕乎乎的,口中不停泛酸,想吐又吐不出来,这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卿胥自小修习道法,不管去哪里从来都是御剑而行,也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自己也是晕晕乎乎不舒服,脸色有些惨白,看到卿言还是下车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样?”

    “我……”

    “哼,怎么那么弱?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是我的妹妹,丢人!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御剑回去了,现在都已经舒舒服服的泡完澡围着火炉吃古董羹了。”

    卿云也下了车,不过不是为了关心她,而是要在旁嘲讽她。

    还未等她说什么,卿云就扶住了卿胥,关怀道:“阿姐,你怎么样?”

    卿胥看着卿云:“无碍,阿言没有灵力,身子还有些虚弱,此时怎能御剑而行?阿云,你是哥哥,就要有兄长的样子。”

    卿云被骂,又是当着卿言的面被骂,当下心里就不高兴了,脸上恶狠狠的:“阿姐,你怎么那么确定她是卿言,她说是你就信了?不怕她是骗子吗?我看我们就不应该巴巴跑去北冥境接她,你看她那样子分明就是不乐意跟我们回去。”

    “卿云!注意你的措辞。“卿胥是真的有点生气,说话带着些怒意。

    顿了顿,义正言辞的对着卿云道,“这世间除了阿言没有人可以驱使‘烛风’。”

    “阿姐,你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

    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居然因为卿胥的一句责骂而眼泛泪光,卿言内心一阵无奈,轻叹了口气:“这离清羽族还远吗?”

    卿胥摸了摸卿云的头以作安抚,听到卿言的问话,指了指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那就是苍峄山,咱们就住在山里,从这里往前走有一个豆谷村,穿过豆谷村就可以进山了。我们去村里讨口水喝歇一歇再回去?”

    住在山里,怎么感觉怪怪的?

    卿言点点头:“我没问题。”

    又偏头看了眼像受了伤的小狗一样有点可怜的卿云一眼,问道:“你呢?”

    卿胥温柔的唤了他一句:“阿云?”

    卿云的脸色终于和缓,点了点头。

    得,她这所谓的哥哥还得顺毛捋一捋,卿言同情的看了一眼卿胥,这么多年,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