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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这一番话已经说到了极处,很有些临终遗言的味道。
代时升听到心中一酸,一向在众人面前所维持的不动声色,儒雅镇定的模样再不复存在。
眼泪就掉了下来:“陆公,似乎还不到最后时刻。您老的身垩子虽然若,可只要挺过这个冬天,未免没有枯木逢春的时刻。你可是陆家的支柱,可倒不得地。”
陆炳却摆了摆头:“行了,就说到这里,话说多就没价值了。
在我闭眼落气之前,再不会多说一句,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老头垩子的话他们未必听得进去。不管他们成也好,歹也罢,都是自己个选的。京垩城的陆家不成了,扬州还有一脉呢。倒是时升,这些年你跟了我,委屈了。别人跟了我,谁不是高垩官厚禄,可如今的你却不置一产,只在府中做一个小小的先生,别人不晓得,还以为我亏待旧人呢!现在,老头垩子我准备撒手不管的,可在走之前,却不会让你没有好下场。官垩位我是不可能再给你的,也会害了你。至于其他,只要你开出口来,尽管说。”
代时升的眼泪已经连成了一片,顺着他脸上的那条刀疤溪水一样流下:“陆公,官做不做真不打紧。我这身垩体又是刀疤又是残腿的,怎么做垩官?倒是这些年在你身边,却也享受到无尽的荣光,宰相家人还七品官呢,更何况是陆公你的家人。至于钱财,我这些年也有些积蓄,且无儿无女,拿来也没什么用处。陆公若真看重我这个没用的废人,就让我去扬州。”
“这个好,你就以接爽儿的名义去,明日就走,也不用急着回来。走走停停,再四处看看,总归要拖到明年再说。畅儿那边也没什么人才,确实需要你的帮助。”陆炳将手放在代时升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拜托了。”
代时升知道自己没办法在同陆公说下去,这已经相当与他的托孤了。
就将头一拧,大步朝外走去。
他也知道,陆炳没几日好活,他这一走,与这个恩主就是天人永隔。
“可惜啊,再不能与你见面了。”看着代时升远去的背影,雪还在不停下着,在灯光中如同挂起了一面白色的帷幕。
书斋里,青化梅瓶里装了半瓶水,上面插着新发的梅花。
瓶子上画着一个书生,手高高抬起,指着一轮红日。
指日高升。
陆炳知道自己的时代结束了,严嵩的也快要结束了,只要厘,金之议一出。
现在,这个世界即将属于徐阶和高拱。
未来是属于张居正、李春芳、吴节他们这批年轻人的。
他们才是即将喷薄而出的那一轮红日。
“年轻,真好啊!”
陆炳缓缓地闭上眼睛,想起了往日的美好时光。
这几日,吴节难得地轻垩松垩下来。距离春闱还有三个月。皇帝那边,玉熙宫扩建工程已经全面铺开,丁丁冬冬响个不停,吵得人脑子疼。按说,冬天还真不用施工的。可皇帝老垩子好不容易下了个狠心,自掏腰包要扩建这座宫观,说是要用来过年的,工部的官垩员们还不抓紧办,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为了加快进度,协调各大衙门,工部索性将这个工程包给了富裕王府李妃的父亲李伟和她哥垩哥。你就算不给皇帝面子,总得要给未来国丈和国舅的面子吧。而这两人又是出了名的难缠,各衙门都得让他们三分。
如此一来,工程比起往日又快上了五分,颇有些后世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深圳速度的味道。
连嘉靖也受不了这个烦,直接搬去了正德皇帝以前居住的豹房,这地方其实也很不错。可就是名声不大好,据坊间市井的小道消息传言,这地方养过豹子什么的,正德皇帝住再这里面,又喜欢召集女子大跳天魔舞,搞得很三俗。
于是,嘉靖皇帝也有垩意识地不去那里。
现在,因为没处可去,知道面前在那里住上一阵子。
地方换了,内阁和司礼监还没开始讨论厘金一事,大家都在酝酿之中,也没什么事。
吴节每天一大早就去豹房跑一趟,看看皇帝那里有什么吩咐,或写一篇青词,或录上一段《石头记》,或看几份司礼监转来的折子。这些活,通常中午就能办好。
下午没事,就跑回家了。
闲下来之后,吴节这才想起自己来北垩京也有些日子,城中的几大名胜除了皇宫都去过。倒是市井风情还没有领略过,正好借这个机会带着家人在城里好好逛逛。吃吃北方菜,听听书,下下茶馆什么的。
老实说,北垩京的很多酒楼的饭菜也就那么样,没连桂枝的手艺好。早已经被她用酒菜养刁了胃口的吴节和蛾子都觉得真没什么可吃的。不过,到酒楼吃饭也就图沾点里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吃东西倒在其
本来出来逛街是不好带女眷的,可吴节却没有这个讲究,毕竟是个现代人。上垩街不带妹子,有什么意思?
于是,除了他和连老三,另外两个女子也一起出来了。
当时,蛾子还有些不愿意,结果被吴节一句话就给说服了:“蛾子,我这人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别人看我还像是个人物,根本就不同我杀价,平白花了不少冤枉钱。”
这算是正中了蛾子的弱点,立即跳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垩爷你是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人。这世上小人多得是,不成,我还非得跟你一道出去,免得又被人骗了。”
其实,两女也是喜欢热闹的人,有这么个借口可以随吴节和连老三一道出门见世面,都显得很兴垩奋。
连老三的女儿得了李时珍的方子,整个人都变了样。消瘦的小垩脸有饱满的趋势,干枯的头发也逐渐黑润。
两个女孩子戴了头蓬,在大街上左看看又摸垩摸,时而交头接耳说上几句什么,时而咯咯轻笑。
倒是连老三神情凝重,板着脸不说一句话。
这几日大的酒楼吴节带着大家都吃遍了,索性就开始消灭街上的普通小店。
进了小店,特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也不怕冷,只喜看这雪里行人和古街道的那股子古典韵味。
两个女孩子还站在街上那个卖糖葫芦的贩子前,说个不停,估计是在砍价。
见二人没有跟过来,吴节着着连老三,神情有点严肃地说:“老连,你也不用背太重包袱,那天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得明白了。并不如老幺那泼皮所说的那样,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若你真是这样的尿人,我吴节早就礼送你老人出门去了。”
“不过,你被人偷袭在先,身上受了伤,而锦衣卫人垩多垩势垩众,又是好手,可你还是打翻了几人,也算不错,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吗?”
连老三见吴节已经知道那日的事情,眼圈一红:“老垩爷你知道小老儿身上的冤垩屈,就算是死了,也甘心。却不知道,小的错在什么地方?”
吴节指了指外面的两个女孩子:“那日桂枝正在家里,一但遇到情形不同,你该先护着她的,而不是急着同人交手,或者对峙。财物什么的坏了,以后可以买,受了气,可以先忍着。可家里人若是受了伤害,就没办法弥补了。没错,桂枝是你女儿,可进了吴家,也是吴节的亲人,自然不希望她们有三长两短。以后若遇到这种事情,先保人,再谈其他,可明白了?”
“是,小的明白。”连老三又在流泪了:“老垩爷高义,我父女二人没齿难报。小人并不是为这事背上了包袱,而是……”说着,就朝对面街道指看来指。
吴节扭头看去,一笑:“原来你是说这几个尾巴啊!他们纠缠了我们好几天了,真有够热情的!”
连老三:“那几个锦衣卫都是便垩衣,虽然都是高手。
可若不是被偷袭再先,都不是我的对手。老垩爷,要不,让我过去把他们给收拾了?”
吴节幽幽道:“收拾他们做什么,雷公还不打笑脸人呢……哎,卖腊梅花儿的,来一束,小二,将来插在瓶子里……蛾子,糖葫芦买好没有……”
街对面,锦衣卫南衙的几个番子丧气地站在那里。
“头儿,这事可怎么做呀?人家摆明了不要钱,也不要我们赔礼的。”
看着对面又说又笑的吴节,任伯义道:“我就觉得吴节不对劲,这下陆老垩爷算是踢到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