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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清早的天气非常寒凉,在湖头岭扎下营寨的太平军一大早起来,发现枯黄的野草上已经满是一层层薄薄的秋霜。不远处的湘潭城被浓浓的雾气笼罩,只能隐约到城墙的轮廓。
早饭很丰盛,每个太平圣兵分到了一碗肉汤,一些干菜和肉脯,大米面饭管够。苏冀默默的坐在地上吃着饭食,着周身二十几个少年说道:“吃饱点,待会儿打起来才有气力!”
苏冀跟随李以文征战长沙之后,和其他参加过长沙之役的太平军兵士一样,得到了官升三级的奖励,从一个尾牌升到了童子兵两司马之职,管着手下二十三个童子兵。面前这些少年都是在长沙新近投军的,最大的年纪不过十七岁,最小的只有十四岁,都是浏阳人,他们在清军劫掠浏阳时失去了父母,最后是太平军收纳了他们。
十几天的训练下来,苏冀不知道自己能交会他们多少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自己也是一个入伍才一个月的新兵,但他经历过几次实战,杀过八个清军,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太平军将士了。
号角战鼓声响起,整队的号令旗竖起,苏冀大声吆喝着让众童子兵列队。童子兵们倒极为听命,很快便列成四排队列,在冷风中站得笔直。他们头上裹着红巾,身上是穿着新发的棉袄,外面罩着成年太平军的大号号衣,个头稍小的起来很是滑稽,一般的灰布棉裤,脚下蹬着草鞋,双脚都冻得有些乌青。
他们的一身行头都是出发前新领到的军服,军中得了西王号令,所有冬衣号衣优先供应童子兵和新兵,原因很简单,很多新兵入伍时差不多都是衣不蔽体的。军中的老长毛也没多少怨言,他们还是穿着原来破旧的号衣,但他们发到的武器却是最好的,特别是火器,差不多都集中在了老长毛的手中。
童子兵手中多是一些杂乱的兵器,甚至还有人扛着竹枪,只有苏冀腰间挎着一柄钢刀,算是像样一点的武器了。要苏冀来说,他宁可去成年太平军队中做一个小小尾牌,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领着一群童子兵,因为他从没指挥过别人,感觉肩上的担子非常沉重,他可不想一战下来,不见了谁,又谁的手没了,谁又战死了。但李以文非让他做这个童子兵的两司马,说他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带兵的,总要有担当才能成长的快些。
卒长旗高举起来,苏冀领着他这一队童兵居于阵位,站在湖头岭上,只见数千名太平军已经列队完毕,从岭上望下去,不大的湖头岭山脚密密麻麻的都是红头巾的太平军。跟着只听三声号炮响过,太平军前沿的炮队开始向湘潭城外围清军据点发炮,数队太平军在旗帜的引导下,开始往城外清军险要之地的营垒移动过去。
邓绍良这个老狐狸依托城外民房、险要之地设立了不少清军据点、营垒,防止太平军直接攻打城墙,同时设在城头的清军十余门劈山炮却可以轰击到这些据点、营垒的前沿,给太平军重大杀伤。劈山炮在明朝时就有了,名字叫做“千子雷炮”,主要是发射散弹,散弹一般为铅制,在作战时主要是轰击密集的士兵,湘潭城内邓绍良共有十二门四百斤劈山炮,都被他布置在城北,打算太平军密集冲城时,多杀伤太平军士卒。
太平军这边萧云贵这次从长沙带来了不少火炮,主要有二十门五百斤的劈山炮,八门八百斤大炮,和两门千斤大将军铁炮,都是长沙城墙上拆下来的清军铁炮,为此西殿专门成立了一个五百人的炮队。开始进攻前,太平军的火炮开始轰击,声响好似炸雷,声震四野。
太平军这边炮声一响,城外据点里的清军顿时慌乱起来,他们大多都是新兵和没见过厮杀的湘潭绿营兵,他们还是觉得待在城墙后面安心一些,但偏偏被邓绍良驱赶出城外来做炮灰。当第一轮炮弹砸下的时候,民房内、营垒内的清军顿时作鸟兽散。
着这些四散乱跑的清军,萧云贵暗暗摇头,都是没经过实战的人,炮声一响就惊慌不知所措的乱跑,都不知道避炮,难怪清军对上有火炮优势的列强军队总是死伤惨重。果然,胡乱奔跑的清军在太平军的炮火之下死伤惨重,都聚到城门口吵嚷着要进城。
太平军两门千斤大炮射程较远,清军安置在城头上的四百斤轻炮对它们无能为力,邓绍良大骂骆秉章为何要把重型铁炮都集中到长沙,结果又守不住,这些新铸的铁炮都成了太平军现下攻城的利器。但痛骂归痛骂,邓绍良只得冒着炮火站在城头大吼,喝命城下清军回去镇守,否则城上也要开炮了。
城下的清军哭嚎不止,邓绍良不让他们进城,他们也不敢回头去,乱哄哄的挤在城下。城内清军根本不敢开城门,只怕太平军趁势扑城,眼见城下清军还不肯回去,邓绍良喝命城头火炮箭矢齐发,登时打死城下数十名清军,余众一发声喊掉头便往回跑。
邓绍良松了口气,还道这群兵卒回头去拼命去了,谁知道这些兵卒回头便是四散逃窜,更有一名把总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块白布来,做成一面白旗摇着大喊投降,领着手下兵卒直接到太平军阵前投降去了。
太平军前阵一直停在炮队之前,并未跨入城头清军火炮范围之内,见清军打着白旗来降,前军吉文元急忙命人禀报萧云贵。萧云贵也远远到了,便喝命前阵准许这些清妖投降。
逃到阵前的清军就这样做了太平军的俘虏,其余还在逃散的清军要么被火炮打死,要么往城西城南逃散,城外三百清军就这样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太平军前阵吉文元计点俘虏,到有一百多名清军投降,悉数都绑了押往军营。
城头的邓绍良大怒,喝命城上清军准备,接下来太平军一定是要攻城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打散城外清军之后,太平军便在前沿筑垒固守起来,并不急于扑城,还分出几队人马,继续抢占城外的险要之地,却并不急于攻城。
另一边东门外太平军也采取了同样的战法,只是攻击了城外清军的据点,扫清外围之后太平军便停下来巩固自己的营垒。
外围清军被扫荡之后,邓绍良损失了近六百人,虽然多是城中的鸦片鬼绿营兵,没什么战斗力,但白白损失了这么多人,邓绍良还是一阵肉痛,只得催逼城内地方官强拉百姓壮丁上城助守。
到了午后,天气微微回暖,邓绍良眼巴巴的望着醴陵通往湘潭的大道,只希望能有醴陵援兵的消息,但一直都不到有援军的踪影。城外的太平军倒是急着巩固营垒,忙得热火朝天。
已经是初冬天气,天色黑的早,就在天色尽黑之时,醴陵那边官道之上太平军的哨队忽然一阵混乱,梆子鸣锣号角声大作起来,邓绍良举目望去,官道上太平军哨队已经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借着火光依稀发现那里的太平军忽然混乱了起来。
又了一会儿,邓绍良身旁一名千总惊喜的喊道:“是我们的探马回来了。”
邓绍良定睛望去,果然见到几名清军探马策马狂奔而来,身后数十名太平军正追杀而来。
邓绍良急忙大喝道:“准备缒绳箩筐,把人拉上来!炮勇准备开炮!城上弓箭准备!”
那名千总迟疑道:“协台大人,天黑不清楚,只怕打不到长毛。”
邓绍良怒骂道:“只是吓唬长毛贼一下,接应我们的人进城啊!”
几名清军探马挨近城边后,城头上的清军便开炮放箭阻拦后面追赶的太平军,那群太平军见状,也不敢追来,远远的大骂几句便回去了。
几名清军探马被缒绳箩筐拉入城中,一个个靠着城垛子喘着粗气,邓绍良赶来一,果然是昨日派去醴陵的信使,急忙问道:“张国梁怎么说?”
领头的清军探马把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递过去,喘着粗气道:“张大人说他兵马也不多,醴陵附近也有长毛贼出现,只恐发兵来援后,长毛贼也会趁势攻打醴陵,因此张大人拒绝发兵,他也向大队派去了求援的信使,只是让大人多守几日,衡州大队就要到了。”
邓绍良火冒三丈大骂道:“这挨千刀的贼寇!老夫定要参他个见死不救之罪!”
一旁那千总劝道:“协台大人息怒,张大人所部也只有两千人马,长毛势大,分兵攻打醴陵也未可知。”说到这里这千总凑上几步压低声音道:“大人并非此地守将,亦非此地父母官,而且钦差大人也未下明令,要咱们死守湘潭的,就算城破失守,朝廷也不会怪罪,反而若是大人再吃败仗,手下兵勇俱损,朝廷才要治大人的罪。以小将之见,不若出城别走,今夜趁黑从西边瞻岳门出走,过桐木桥,往杉树巷、马坡里、塔岭一路赶赴宁乡。要是上峰问起,就说咱们这是按着钦差大人的意思,尽早赶赴长沙剿贼便可。”
邓绍良哦了一声,皱眉道:“但如何向城中官吏交代呢?”
那千总奸笑道:“就说咱们出城击敌,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邓绍良望着城外延绵不绝的太平军营火,一咬牙道:“好!暗中号令各军准备,咱们二更时分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