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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晏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单大人身在吏部,竟然对大梁律例也如此熟悉!”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原本他是想从刑部尚书崔时敏的嘴里套出这番话,却没想到单文柏对大梁律法也如数家珍。
王翰采对单文柏拱了拱手,又朝着陈安晏说道:“单大人曾在刑部任职,大梁律例自然不在话下!”
单文柏在朝为官多年,六部之中除了如今纸张的吏部之外,刑部、户部都曾经任职。
当初单文柏在刑部任职的时候,王翰采还是刑部四品的员外郎,单文柏对他也算是有提携之恩,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王翰采一直以单文柏为尊。
最近这段时间工部尚书洪大人听说染疾在榻,有告病去官之象。
在很多人看来,王翰采很有机会升至刑部尚书的位置。
工部虽位于六部之末,但在很多人看来却是个肥差!
工部掌管全国营造工程,凡大梁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工程,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无不综理,并主管一部分金融货币和统一度量衡。
所以只要有工程,其中就有油水可捞!
如此一来,吏部和工部就都是齐太后的人。
至于刑部,看昨日刑部尚书崔时敏在殿上跟单文柏眉来眼去的神情来看,极有可能也是齐太后的人!
所以在六部之中至少已经有三部是齐太后的人。
在剩下的三部之中,除了兵部尚书魏大人是个保皇派之外,户部和礼部的态度都并不明朗。
陈安晏来到京城才不到三日,与这两部的官员还没有过接触。
听到王翰采的解释,陈安晏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他到京城的时间太短,虽然在来京城的路上李彧已经跟他将了不少朝廷之事。
但李彧本身年幼,心智与他相比相差甚远,所以跟陈安晏所说的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好恶,而非朝廷之局势。
不过如今有万通镖局的人帮忙,京城分舵成立也有十年了,他们对于这十年里在京城发生的事应该十分熟悉。
单文柏看着陈安晏的神情有些意外,于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但不知陈公子是想要被流放,还是被杀头呢?”
他原本以为,陈安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十分害怕!
过去就是朝中的一些大臣,在面对杀头的时候,甚至有人还曾失禁,而在他看来,陈安晏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应该会吓的站不住脚才是。
但此时的陈安晏却依旧十分淡定的跟他们谈笑风生,单文柏不禁冷笑。
他猜测陈安晏必定是认为有皇上做靠山,所以并不担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反而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过这个时候李彧突然间又紧张了起来!
虽说之前陈安晏曾经信誓旦旦的让他不用担心,但在面对老奸巨猾的单文柏的时候,陈安晏看上去已经落了下风。
他也知道单文柏曾经在刑部任职,对大梁的律法知之甚详,若陈安晏只是想钻一些小空子的话,恐怕根本逃不出单文柏的眼睛!
眼看单文柏如此咄咄逼人,李彧担心陈安晏会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正准备为他开脱几句,替陈安晏解围,却被身旁的李文栋阻止了。
因为担心匾上的钢刀会掉下来,所以此刻李彧和李文栋正坐在堂上靠左的位置。
李彧刚要起身的时候,就被李文栋拉住了!
他扭头看向了李文栋,似乎想小声解释一番,却看到李文栋微微的摇了摇头,虽说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但看上去对陈安晏颇有信心。
这个细小的动作,除了一旁的杨雄之外,就只有堂下的陈安晏察觉了。
陈安晏也对着李彧微微的摇了摇头,李彧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坐着。
面对单文柏的强势,陈安晏却指着那把钢刀和损坏的堂案淡淡笑道:“恐怕是单大人误会了,在下刚才说,这些是跟在下有关,但并没有说就是在下所为!”
他如今看着堂上的这些痕迹,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昨日单修为了对付自己,想必已经用了全力,只不过本事太差,连自己的衣角都抓不到。
而最让陈安晏高兴的是,顺天府的那些官差都没有阻拦,让单修在这大堂之上留下如此多的痕迹,特别是那张断了一角的堂案和两边满是刀痕的柱子!
王翰采却是冷哼道:“既是与你有关,就算不是你亲手所为,也必定与你脱不了干系!”
他跟单文柏一样,都把陈安晏视为眼中钉。
若是李彧在江南遇害,李承顺势登基之后,那么单文柏必定会入阁成为大学士,而自己也能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
虽说如今看来,工部尚书对他来说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但一个小小的工部怎比得上吏部天官的威严?
虽说今日之事关乎刑案,但身为刑部尚书的崔时敏却一直没有说话。
对于帝王来说,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大臣结党营私。
如今虽然他们都没有把李彧当成皇帝看待,但毕竟还有李文栋摄政,他们并不敢太过放肆。
昨日在朝上,他们所定下的先发制人的计策,崔时敏身为刑部尚书,不得不让他出面。
而今日,虽说事关刑案,但单文柏和王翰采也都曾在刑部任职,而且王翰采还曾是单文柏的下属,所以今日两人在堂上一唱一和都也没人觉得奇怪。
陈安晏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您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会在顺天府?
说完之后他又看了看唐大年。
只见这位顺天府尹有些发愣,似乎此刻他才意识到陈安晏请他不要这么快清扫大堂、以及执意要在顺天府大牢住上一晚的目的。
而他看到陈安晏的眼神,竟然有些紧张。
王翰采轻笑道:“想必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才会被唐大人下了大牢!”
不过在他说完之后,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按理来说,若是一个人犯了事,除非是有意寻死或是代人受过,否则断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今日的陈安晏不但主动说了,这顺天府的大堂如此乱成一团是与他有关,而且还主动往这件事上去引!
虽说他很希望陈安晏被判重罪,但似乎也太顺利了!
果不其然,陈安晏的下一番话让他冒出了一丝冷汗!
陈安晏看了看着大堂上的这些大臣,缓缓说道:“不知在场的各位大人们,可曾听说过那‘京城四少’的名头?”
这顺天府的大堂不比大殿,这么多大臣在这大堂之上显得十分拥挤。
甚至有些官职低一些的官员已经被挤到了门外。
不过这么多人在听到陈安晏所说的“京城四少”时,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大臣大多在京城生活多年,自然听说过这“京城四少”的名头。
特别是唐大人,他管理京畿治安,一旦有百姓受到欺凌,首先想到的必定是这顺天府。
只不过唐大年自认官卑职小,无力对抗单文柏等朝廷大员,只能一再容忍。
这也导致那些受到“京城四少”欺辱的百姓投诉无门,甚至有些还动过告御状的念头。
有一些大臣也曾经被拦下,但听说那些百姓想告的是吏部尚书之子,也都只能退避三舍!
不过朝中也有些大臣不怕单文柏,比如几位内阁大学士和都察院的御史,但单文柏人脉甚广,又有齐太后撑腰,所以都被他压了下来。
就算一不小心闹出了人命,他对单修也只是稍稍训诫一番而已。
在他看来,他单文柏的儿子在京城之中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公子哥!
如今在京城里,只有李文栋一位王爷,虽说他如今是大梁最有权势之人,但怎奈并无子嗣。
另外还有几位国公,地位虽高,但都并无实权。
论权势,与他这位吏部尚书想比,自然远远不及。
在朝中倒是还有两位正一品大学士比单文柏高了一级,但他们两人都已过古稀之年,两人之子也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
所以在单文柏看来,京城之中的下一代里,自然是以他的儿子单修为尊!
他在听到那“京城四少”的名头也是嗤之以鼻。
不过那王奕川是王翰采之子,齐舒予是齐太后之侄,那位金云舟的父亲也给自己送过一些稀罕玩意,所以单修与另外三人来往他倒是并没有反对。
而且单文柏自认就算单修捅出些篓子自己也能应付,所以平日里他对于单修并没有太多的约束。
单文柏沉着脸怒道:“我们是在说这顺天府大堂的这幅景象,你说这与你有关,又何必扯到别人?”
他在听到了陈安晏提到“京城四少”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安。
他也早有耳闻,自己的这个儿子平时并不安分,不是在这里打人就是在那里闯祸。
起初单修惹了祸还会回来向他求助,不过最近这些年他也算是名声在外,大家都已经知道他是单文柏之子,所以在京城几乎已经能横着走!
而单文柏因为一直在为帮助李承争夺帝位操心,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关注不多。
今日听陈安晏提及,马上就想到了必定是自己的这个儿子又惹出什么事端。
不过面对陈安晏的疑问,他又不好承认,只能想着将堂上众人的视线拉回到这顺天府的大堂上来。
陈安晏却是摆出一副看笑话的神情问道:“单大人为何动怒?莫非您知道这‘京城四少’?”
如今堂上这些大臣之中,有一部分是在等着看戏,有一部分似乎不明所以,还有一部分却心急如焚!
单文柏和王翰采自然是那些心急如焚的!
其实不光是他们,还有一些依附在齐太后这边的官员也在担心,他们自然也知道那所谓的“京城四少”,所以他们担心单文柏这次还能不能将这件事压下来。
而若是单文柏因为此事受到牵连,那么齐太后的势必必定会受损。
单文柏闻言怒道:“笑话!本官堂堂吏部尚书,又是先皇亲封顾命大臣,每日都勤于政务,怎会关心这些小事?”
若不是如今有李彧和李文栋以及一干大臣在场,他恨不得将陈安晏直接杀了!
这么多年以来,几乎没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
他自然也知道堂下的这些大臣,必定有人听说过这“京城四少”的名头,而且必然知道他的儿子单修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故意将他吏部天官、顾命大臣的身份抬了出来,就是想要震慑其他的官员,要他们不要乱说话!
陈安晏却丝毫不惧,朝着其他官员问道:“哦?既然单大人不知道,不知其他大人可曾听说过?”
他一眼扫过堂上的几十位大臣,其中有不少竟然都不敢跟陈安晏对视。
堂上的李彧却是一脸疑惑。
他一直住在宫里,对那几个纨绔子弟却是没什么印象。
不过见到单文柏紧张的神色,他也能猜到,此事可能跟单文柏有关。
若是能将单文柏拉下马,自然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此刻的他对陈安晏充满了期待!
这个时候王翰采终于忍不住了,再次上前说道:“陈安晏,你不要在这里东拉西扯……”
他的儿子也是“京城四少”之一,他也终于明白了之前陈安晏前面“铺垫”那么多的目的了!
他担心陈安晏再继续说下去,情况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只能硬着头皮出来阻止。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陈安晏却已经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王大人,您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