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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刘钩看到大家都在拾掇,忙得热火朝天,舍不得这身衣服和漂亮的脸沾上任何灰尘,借口带来夫人出来买药,又偷懒溜出来。
德顺班的人进了丝瓜井巷这个小院,大都心凉了半截,只是班主和水蓝带头在打扫修缮,众人也不好说什么,纷纷拿起东西做事。雷三爷和小徒弟莫愁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做木工也是一把好手,包揽下所有修床钉椅的活儿——先不管门脸怎样,大家漂泊多日,都需要一张安稳的床,一把能坐着好好抽一袋烟的结实椅子。
所幸常德人都知道这个院子的底细,嫌这里晦气,废弃多年后还基本保留了原样,众人都是满心疑惑,还当是刘一德看屋子看得好,长顺装作提水来到丝瓜井旁听了一阵闲话,暗暗叫苦,在心中将那个缺德鬼骂得狗血淋头。别人瞧不出来,刘钩跟他打小一块长大,对他那点小心思一清二楚,愈发恨上了刘一德。
药铺找着,刘钩带着老夫人进去之后就拖拖拉拉不出来,刘一德幼时母亲久病,最讨厌的就是药味,在药铺外转了两个来回,听伙计说老夫人身体无碍,莫名其妙地放了个心,悠哉悠哉出去找乐子。
快走到南门,一个乡下人挑着一担箩筐迎面而来,和刘一德擦肩而过,刘一德狗鼻子耸耸,猛地转头,乡下人正好也转头看着他那身衣服,被他陡然放贼光的眼睛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警官,您认不认识一位叫杨惠兮的姑娘。”
常德城这么大,所有人的大名外号都在刘一德脑子里,就是没一个叫杨惠兮的姑娘。不过,不认识杨惠兮不要紧,认识箩筐里的玩意就行了。刘一德绕着乡下人转了两圈,鼻子耸得快从脸上掉下去,把箩筐上的油毡一揭开,发出嘎嘎两声怪笑。
果然不出所料,箩筐里都是好东西,有腊肉、腊鱼、腊鸡、腊鸭,还有小坛的猫鱼豆腐,丰盛得难以想象!
乡下人再笨也看出端倪,沉下脸挑起担子就走,刘一德拦在他面前,还没开口,一串口水哗啦流下来,乡下人目瞪口呆,哈哈大笑。
刘一德恼羞成怒,用袖子一抹口水,拍拍腰间的枪,冷笑道:“凭这个,能不能吃你点东西?”
乡下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脸色发白,脑袋拼命地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刘一德几乎将整个脑袋栽进箩筐里,乡下人抓扁担的手微微颤抖,似乎要当场敲死他了事,过往的人见怪不怪,走道绕开老远,冲他善意地笑笑,乡下人求救无门,哭丧着脸将扁担横在胸口,做出拼命的准备。
刘一德翻了一个箩筐,又翻了一个箩筐,终于找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从箩筐最底下找出两个腊猪耳朵,抱着猪耳朵掂了掂,欢快地将帽子往后一拉,慷慨地留下一只放进箩筐,一路打着口哨而去。
乡下人抱着猪耳朵目瞪口呆,烫手一般将猪耳朵扔进箩筐,挑起担子拔腿就跑,生怕又来几个劫匪。
刘一德可算高兴太早,刚走到常去的丰裕酒馆门口,黄掌柜带着一股小旋风冲出来,举着一块木板,上面是戴九峰亲笔书写的几个大字:禁止招待刘一德。
黄掌柜笑得眼睛都没了影,点头哈腰道:“刘警官,你看戴县长的命令我也不敢违抗,要不你试试别家?”
哪里会有别家可试,刘一德算是知道戴九峰和莫奶奶的本事,只要他们发了话,除了城外的馆子,谁家都不会接待他,可为什么早不发话晚不发话,偏生要等他没钱的时候当头敲他一棒呢,他满心愤懑,突然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悲凉,昂首向天发出一声怒吼,“我……”
刚开了个头,后面的一长串全都自动消音,那是他的干奶奶和干爹,都是骂不得的人,酒馆里的人早知道他的禀性,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黄掌柜咬咬牙,拿出一小壶酒塞给他,“回去叫你干奶奶做给你吃吧。”
出门这趟总是得了好处,刘一德眉开眼笑,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抱着猪耳朵,左闻闻右嗅嗅,很快就回到家里。
听到家里的欢声笑语,他才想到这个家被人硬占了,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开院门。
乡下人也刚进门,一边拄着扁担歇脚,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小芙蓉和胡桃用竹竿挂上所有的腊味,还当他追上门来,大惊失色,抄着扁担劈头敲下来。
刘一德双手都不得闲,眼看要脑袋开花,后面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稳稳托住扁担,小芙蓉插入两人之间抓住扁担,也不着急开口,来来回回看了看刘一德和乡下人的表情,终于看出点名堂,赔笑道:“打不得,他就是房东!”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还是个惹不起的警察,乡下人也不是真心想打,就势将扁担脱手,气呼呼坐在台阶上。
刘一德回头一看,对上一双铜铃般的牛眼,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宝贝差点飞出去,小芙蓉踮脚拍拍他肩膀,笑嘻嘻道:“怕什么,这是我们戏班子的鲁达。达哥,米买够了没?”
鲁达却是个闷葫芦脾气,往门外长长伸手,连弟弟鲁湘带米袋子一块拉进来,又整个儿将鲁湘当成一头驮米的驴子推进厨房,非常响亮地拍拍手,抓起晾好腊味的竹竿往后面走,大黄狗从厨房里钻出来,摇头摆尾跟了上去。
刘一德眼巴巴送走腊味,愈发觉得莫奶奶办了件实在事,扭头准备好好谢谢她,顺便做个下酒菜。还没走出门,衣领就被人抓住,手里的猪耳朵也被打劫,刘一德怒火中烧,摩拳擦掌准备来个下马威,只听小芙蓉在他耳边响亮地笑,“我给你做,等会。”
乡下人嗤地一声,起身挑上空箩筐就走,胡桃从厨房小心翼翼探头看了一眼,刚要张口,瞅见小芙蓉脸色铁青拽住扁担绳子,立刻成了缩头乌龟。
小芙蓉急急道:“他就没带什么话?”
乡下人摇摇头,又慌忙点点头,“他说……说了句很玄乎的话,似乎叫有缘……有缘……自会相见。”
刘一德虽然没念过什么书,这些大道理小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连忙给乡下人让路,笑嘻嘻道:“这位老兄说得没错,缘分到了,再难的事情都会办成。”
“艰难个屁!”小芙蓉气急攻心,一口呸到他脸上,“天大地大,过日子最大,就算皇帝也得过日子!”
刘一德被啐得莫名其妙,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小芙蓉毫不示弱,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给他瞪回去,乡下人觑准机会,挑着空箩筐夺路而逃。
小芙蓉自幼学戏,讲的都是眼睛的功夫,刘一德自然瞪不过她,而且现在填饱肚子的猪耳朵被她绑了票,理论不得,忍气吞声抱着酒回到房间,将门摔得震天响。
小芙蓉大获全胜,大笑三声,一路咚咚锵,咚咚锵唱着凯旋的调子走进厨房,将猪耳朵砸在胡桃面前,胡桃掂了掂猪耳朵,冲她谄媚地笑,小芙蓉冷哼一声,扭头一屁股坐在灶台后的小板凳上,双手抱着膝盖定定看着灶膛的火光,又成了泥塑菩萨。
有莫奶奶在,刘一德吃穿从来不用发愁,在衣箱里捣腾半天,特意找出一身宽松的缎面长衫,临走出门,又觉得这一身太不气派,肯定会给那帮胆大包天的戏子笑话,又匆匆换回警察皮,将酒塞进兜里时刻准备享用美味佳肴。
胡桃和小芙蓉正在厨房忙碌,米饭和腊肉香气混杂在一起,满院氤氲着一种久违的幸福气息,连屋檐上的小草也陡然精神几分,刘一德暗暗思忖,哪怕天塌下来他也舍不得走。
不过,食色性也,吃是要吃,漂亮女人也必须照顾,刘一德带着几分龌龊心思走到后院,看到屋檐下蔚为壮观的各色美味,将漂亮女人全抛诸脑后,痴痴地蹲在屋檐下,大黄狗摇着尾巴走来,在他身上蹭了蹭,大概对他的爱好表示赞同,威风八面地蹲在他身边,仰头看着屋檐下的美味佳肴。
刘一德吸溜几下口水,斜眼一看,大黄狗嘴巴下挂着一条长长的透明液体,又好气又好笑,一脚把大黄狗踹开,起身的时候有点犯晕,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绣着大朵芙蓉的美丽绣花鞋。
小芙蓉双手端着一个大海碗,这可是刘一德见过的最漂亮的手,一根根刚剥出的嫩葱一样,令人恨不得啃一口。刘一德正要好好调戏一番,发现碗里最上面那层就是小炒猪耳朵,油汪汪的红辣椒和猪耳朵在白米饭上开着花儿,底下还有绿油油的青菜,要多美有多美。
根本用不着犹豫,他的肚子立刻应景地咕咕叫起来,压倒了他对小芙蓉的满腔热情,结果他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长长伸向那个大海碗,在小芙蓉戏谑的目光中进退两难。
小芙蓉正端得烫手,将大海碗递到他面前,笑吟吟道:“刘警官,我跟你打听一件事,这一大碗就是你的。”
刘一德在漂亮姑娘面前岂能丢了面子,悻悻然收手,粗声粗气道:“快说!”
小芙蓉压低声音道:“这一带的驻军里,有没有一个叫杨惠东的人?”
刘一德暗道不妙,按照常理来说,军队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到哪里都是作威作福,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这样才能显出警察的好处。驻常德城的余程万带的军队倒好,一样是带枪的,他们非得管出各种花样,老百姓也将他们夸成一朵花,相比之下,城里的警察犹如头上悬了一把锥子,个个没好日子过。
刘一德脑袋里转得飞快,脸上的表情倒是没变,小芙蓉看他一脸茫然,轻轻叹了口气,将大海碗又往他面前递了递,“拜托你帮我打听打听,以后我们包你吃好。”
这生意相当划算,刘一德坏水咕噜咕噜冒出来,一边眉开眼笑地接过大海碗,一边冲她重重点头:“小芙蓉姑娘,你要知道,军队纪律严明,只怕一时半会打听不出来,不过我既然答应你,就会尽力而为。”
这也是小芙蓉期望中能得到的最好回应,她笑着冲他点点头,“那就拜托刘警官。”
刘一德挑眉笑道:“别这么见外,叫德哥哥吧。”
小芙蓉果然跑惯了江湖,十分上道,腰肢一摆,掩嘴一笑,“那哪行呢,我问过莫奶奶,我比你还大月份呢,还是叫你小名吧,这样显得多亲近。”
刘一德猪耳朵塞了满嘴,被她的媚眼勾得魂飞天外,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亲近好!”
等小芙蓉袅袅娜娜走远,刘一德脑中灵光乍现,一拍大腿,用力吞下满嘴的猪耳朵,这才小小声骂了一句,“你娘的大腿!”
他刚刚被小芙蓉这个狐狸精迷住了,竟然忘了他的小名叫缺德鬼。
吃完饭,刘一德揉着胀鼓鼓的肚子在屋子里钻了一遍,发现戏班子这几个真是巧手云集,屋顶的瓦捡好了,坏了的门窗都钉得结结实实,院子里杂草除得干干净净,每间屋子也是焕然一新,别说以前一层层的蜘蛛网,连灰尘都看不见一粒。戏班子这几位也相当有性格,小芙蓉和胡桃将厨房当成了家,一进去就没了影,只听两人的笑声飞出来挠人心窝,大黄狗趴在厨房门口支楞着耳朵听,刘一德也想听个墙角,转念一想,刚刚跟大黄狗蹲在一起已经失了身份,再也丢不起这个人。
李庆带着几位爷出去拜码头,鲁达忙进忙出,正眼都不看他一下,鲁湘抱着一堆东西缝缝补补,虽说看刘一德时候还带点笑容,这种笑容讨好的意味太浓,刘一德又懒得跟他浪费唇舌,只得抱着肚子出去溜达消食。
刘一德径直找到丝瓜井巷的德顺班,看到仍然破破烂烂的门脸,立刻幸灾乐祸地笑,这家的底细他最清楚,这家男人原本是常德一霸,仗着有点钱势,养着几个暗娼,天天涂脂抹粉,淫词浪笑声声,将四邻搅得鸡犬不宁,别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当年冯玉祥来常德清理烟花女子,将这家的女人全清理出去,男人没了活路,又有大烟瘾,没几天就败落了,稀里糊涂死在沅江。这种倒霉屋子送给人都不要,要不然也不会荒废至今,他竟然变废为宝赚了笔小钱,看来戏班子来得正是时候,一定要跟他们好好攀攀交情,戏班子虽然穷,能混口吃的也不错。
好歹也认了个干娘,刘一德勉强带着残存的一分同情走进小院,刘钩正掩着嘴怒气冲冲往外走,两人打个照面,刘钩大概觉得自己来了个撑腰的,竟然忘了刚刚还恨他恨得牙痒痒,脚步一顿,回头大声道:“娘,我干哥哥来了。”
刘一德哈哈大笑,呛了一口的灰,连连咳嗽,刘钩也不好跟他计较,在他背上敷衍地拍了一记,轻声道:“你走吧,大家都在生气。”
长顺灰头土脸钻出来,赔笑道:“警官先生,我们正忙着收拾屋子,也没地方招待你,你看……”
刘一德笑道:“不要紧,我就是来瞧瞧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提还好,刘钩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咬牙切齿道:“干哥哥,别客气,老夫人气得犯了老毛病,早就睡了。”
长顺瓮声瓮气道:“刘二,你少说两句,快去跟熊三爷帮忙!”
刘一德斜了刘钩一眼,幽幽叹道:“你们要是早点给我一个信,我也好给你们安排一间好屋子,看你们找得这么着急,又给不了什么钱,我也没忍心跟你们说清楚,这里几年没住人,不是很干净,不过别人不用担心,要是真有妖精,一定会选中你。”
刘钩瞪大眼睛看着刘一德,刘一德冲他点点头,刘钩猛地转身指着长顺大喝,“看你办的好事!”
长顺咬牙冷笑,“我们班子里多的是童男子,什么妖孽都不怕。”
刘一德哈哈大笑,“真没想到,你还是童男子,真是太可惜了。”
刘钩最要面子,吵架可不是好手,冲着两人喘了几口粗气,红着脸冲出去。
刘钩一走,两人都沉默下来,长顺上前递了一根烟,刘一德虽说没有烟瘾,也毫不客气接过来,坐在台阶上像模像样地抽。
长顺已经听到有关刘一德的许多传闻,心里七上八下,本就是抱着探探他底细的心思,见他坐下,又有几分忐忑,生怕他这个缺德警官来打秋风,也沉默着坐下,点上一根烟跟他一起吞云吐雾。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两人这份宁静显得格外诡异,刘一德抽完一根烟,乜他一眼,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长顺连忙起身,压低声音道:“警官先生,听说您家里住了庆班子?”
刘一德挑眉笑道:“是啊,怎么啦。我家可比这破地方好多了。”
长顺赔笑道:“是是,那是。我们初来乍到,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刘一德直叹气,“还得指望你们照顾我呢,你们一亮嗓子,吃穿不愁,我赁屋子的钱全给奶奶收了,连酒都喝不上。”
长顺好似终于摸到他的底细,眼睛一亮,口气热络了许多,“刘兄弟,听街坊说您也姓刘,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看在我们都是本家的份上,互相照顾一下是应该的,你说是不是。”
刘一德正中下怀,乐呵呵点头,“那是那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以后就管你叫顺哥,你看成不成?”
长顺一巴掌拍在他肩膀,“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刘一德大大咧咧拍回来,“叫我老弟吧,对了,我干娘……就是你们戏班子的那位老夫人……她是……”
长顺顿时喜出望外,“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那就是我亲娘,刘钩是她老人家干儿子,排行第二,算命的总是说我娘命里有三子,这回三兄弟算是全了,不知道兄弟今年贵庚呢。”
刘一德拊掌大笑,“别管那么多啦,刘钩排行第二,那我就排第三吧,真是有缘千里来常德相会,咱们都姓刘,还都住在这刘海大仙的庙旁边,一会我得去拜一拜。”
长顺笑道:“你一说还真提醒我,择日不如撞日,来吧,我们一起去拜。”
水蓝果真是个好女人,长顺话音刚落,她就抱着香烛纸钱走出来,笑吟吟地送到长顺手上。刘一德不知是为了她素雅恬静的容貌还是为了这份机灵,在心中惊叹不已,挠头叫了一声嫂子,水蓝微微一愣,笑道:“三弟,以后常来常往,别跟嫂子客气。”
刘一德嘿嘿直笑,“嫂子,你声音这么美,唱戏肯定好听。”
长顺太阳穴突突作跳,拉着他就往外走,刘一德意犹未尽,扭头冲水蓝笑出一口白牙,“嫂子,你唱不唱胡大姐……”
水蓝咯咯的笑声中,刘一德被拉得一个趔趄,一头跌出门外。
两人来到丝瓜井旁的小土地庙,刘钩正跪在刘海像前念念有词,回头见到两人,气呼呼起身往外走,长顺怒极,一把将他拽住推到刘海像面前,沉声道:“你成天摆着那张臭脸给谁看!”
刘钩冷哼一声,“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我从小为戏班子做牛做马,没有要半点酬劳,就算欠了一条命也该还完了!”
长顺指着他鼻子怒道:“你说的什么话!爹娘靠这个戏班子把我俩养大,怎么到这会就成了你做牛做马,跟戏班子没有半点关系!”
刘钩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跟我没关系我还唱个屁,都是你容不下我,处处要压我一头。师妹已经嫁给你,干娘明里跟我好,暗里总护着你,这些我都不计较了,你到底还有什么对我不满意!”
吵架的时候谁都不好看,哪怕是刘钩这种漂亮青年。刘一德扑哧一声,打断两人并不美好的叙旧,就势往刘海像前跪下来,笑道:“刘海大仙,咱的常德城不太平,还得麻烦您多多照看。”
长顺平抑怒气,拉着刘钩跪下来,正色道:“今天请刘海大仙做个见证,以后我们刘家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刘钩剜了长顺一眼,倒也知道目前情势并不乐观,急需帮手,跪正身体以额头触地,突然悲从中来,久久不起。
三人一同磕了几个头,各自怀着心思,完全没了寒暄的兴致,长顺忙着收拾屋子,交代刘二好好照顾新出炉的刘三兄弟,匆匆离去。
长顺一走,两人默默走出来坐在丝瓜井旁边,两个小媳妇正在洗衣服,大概想凑上来看刘钩,又忌惮旁边的刘一德,不停地看着两人交头接耳,吃吃地笑。
有了女人旁观,一个惦记着要架势漂亮,一个专注于看漂亮女人,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了许多,刘钩斜他一眼,发现他还是那副色中饿鬼的架势,看女人看得眼珠子简直成了两个乱飞的苍蝇,立刻多出几分优越感,挺直腰杆往他跟前凑一凑,刘一德歪过头继续看小媳妇,刘钩又好气又好笑,扳正他的脑袋,正色道:“刘三,听说你是常德城里的百事通,我想请你帮个忙。”
刘一德微微一愣,突然想起刚刚那番相似的场景,哈哈大笑。刘钩可没有小芙蓉那么好的脾气,眼一瞪,牙一咬,将他推倒在地。
刚认了兄弟,刘一德也不好怪他,拽着他的手起身,不耐烦道:“有话说话,动什么手啊。我一根手指就能弄死你,你那臭脾气可别冲我来!”
刘钩心头刮过一阵凛冽寒风,终于知道收敛,忙不迭赔礼道歉,等他脸色好了一点,轻声道:“我想请你帮我查查我的生身父母,他们应该是洞庭湖一带人,我是干爹过洞庭的时候用铁钩子钩上来的,当时放在脚盆里,脚盆里还有一个小算盘,算盘上刻着一个刘字。”
看刘一德有了认真的表情,刘钩松了口气,笑道:“我当时只有两三岁,什么都不记得,算盘泡久了水,也散了架,当时就被我爹扔了,不过我干爹说算盘很好,应该是大富人家,如果在刘姓的好人家里头找,一定能找到。”
一个找父母,一个找军人,都不是什么好差事,刘一德暗暗叫苦,不耐烦道:“洞庭湖经常发大水,你难道不知道吗?”
刘钩看出其推脱之意,一直强忍的泪意冲上来,迅速红了眼眶,扭头就走。
刘一德倒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冲上去拽住他的手,刘钩甩开他,倒是还抱着一线希望,没有再决然离去。
刘一德叹道:“我们是兄弟,这事虽然难办,我总得想想办法。你也别太惦记,洞庭湖沅江一带经常发大水,妻离子散的事太多了,还是听天由命吧。命里安排你们见面,那就跑都跑不掉。”
虽说这种话等于放屁,还是比毫无回应要强,刘钩冲他深深一躬,仓皇而去,全然没了那股子漂亮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