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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一点。可是你又回来接我了不是吗。”
“你老板这么对你,难道你没有想远离这个圈子吗?”
“我想,可是你做不到。你肩上扛的东西太多,我想帮你分担可是不能做,因为我每做一件事都是要向上头汇报的。码头这件事我是无心的,如果你要怪我,只能怪我、我们的立场不同。”安雨霞低着头说道。
“老公和国家,你选择什么?”
“我和她,你会选择谁?”
雷乐没有回答安雨霞的问题,车子泊在路边,他离开时没有开走,只是走路去他想去的地方。徘徊在街头,一个人走走停停。
傍晚时分,雷乐独坐在百乐门的吧台,一个人喝着闷酒。蔡玉珠化名的白玫瑰在台上唱完歌来到吧台
,同他饮着酒。酒精麻痹了神经,他揉了揉太阳穴,喝干了杯子里的洋酒,拿起外套准备离开,打晃的身子扶墙。
白玫瑰拿上外套追了出去,一路尾随着雷乐,一前一后的走着。途径一幢不起眼的小楼下,张勋在窗子上看见他们不寻常的举动,立即叫在开会的兄弟从后门先走观察街道上的异常情况伺机而动。
“跟着我做什么,怕我喝醉找不到回家的路啊!”雷乐大嗓门的对白玫瑰嚷道。
“我送你回家。”白玫瑰上前搀扶雷乐。
“回家?我哪里有家?”
“不要闹了,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我的心里何尝不是。想想我们这些日子所遭受的苦,再看看我们现在拥有的这些,其实我们跟其他人比起来已经算是幸运地了。就当是做戏,回去安雨霞身边,别让她一个人面对。”白玫瑰劝道。
雷乐一怔,身子一轻,瘫坐在了地上。白玫瑰上手去扶。可是力气不够,只能任他坐在地上束手无策。
“别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回去的。”雷乐用手扶住晕晕沉沉地脑袋说道。
白玫瑰见劝他不动,委身坐在石阶上陪着雷乐醒酒。
“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能看着你醉酒不管。”
“可是你大半夜陪我在这儿坐着,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雷乐双手拄在身后,吃力的说道。
“我怕什么流言蜚语,反正我喜欢你又不是什么秘密,大不了等天下太平了,你娶我就是了。”白玫瑰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真的就那么想嫁给我吗?”
“少臭美了,我只是替安雨霞看着你。我知道下个路口有间时钟旅店,我怕你会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染了一身骚。”
白玫瑰没有意识到她的这番话似有暗示的嫌疑,雷乐进进出出这幢小楼,不曾留意过不远处她说的那间时钟旅店。她的暗示,让他警惕。
“你知道纯子暂时住哪里吗?”
“好端端的你问她做什么?”白玫瑰诧异道。
“随口问问。”
“这几天叫你的朋友别出来乱走,码头上的事没那么简单。北野现在是广州商会的领事,也是日本国驻香港的财经部长。那批货不过是诱饵,我知道杀招在后头。各自都小心点,我可不想以后在将军澳看望你。”白玫瑰见四下无人,悄悄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雷乐质疑道。
“我不想看到你继续误会安雨霞,而不顾念你与她之间的感情。她的身份你也很清楚,只是她在你和国家之间一直都不懂得选。她试图让你为她改变,可是她失败了,最终她向你屈服,不惜违背她上司的命令。她愿意做安雨霞,不愿意在做穿起军装的北野千叶。我了解她的过去,也了解她的现在。我希望你能暂时忘掉她的过错,不要让她成为你的敌人,那样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白玫瑰跪在雷乐面前,恳求道。
“你知道她的过去?”雷乐起身扶她。
“这算是一个拜托,拜托你暂时对她好点,把她当成中国人来对待,我相信她会成为你的好帮手。”白玫瑰躬身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雷乐穿上外套,离开窄巷,朝大路走去。白玫瑰在后头跟到大路上一同上车离开。
悄悄保护雷乐的洛婷一个人落空在街头,路口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刹车在她面前,几个蛮人下车把她弄上车,不等车门关上就发动了引擎……
昏暗的陋室,被蒙住双眼,塞住嘴巴的洛婷被绑在一把椅子上。陋室有些渗水,不时滴答滴答的落下。火炉里的怒焰燃烧着,烫好的烙铁被落下的水滴“嗤嗤”蒸发热气。几个穿着白衫的日本兵,手持警棍和侵在辣椒水里的鞭子走近。
戴着眼镜的北野善上手抚了把洛婷娇嫩的脸蛋,几个日本兵的脸上露出了奸邪的笑容。
“你们几个只需要让她告诉我,那批货在哪里,在什么人手里。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北野善转身走去角落找个干净的位子坐下,几个日本兵变着花样的刑讯逼供,洛婷始终是个女人,她哪里经受得住种种刑具。凌乱一地的碎布衣裳,白皙的身子上落下了污秽的汗渍,垢上了不该有的痕迹。
“说不说!快说!”日本兵怒道。
“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洛婷虚弱道。
“白玫瑰,不要以为你担下了所有的事情就能免去你的那些同伙一死。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藏货的地方告诉我,我是一定会把你弄死的。”北野善气得从椅子上起来,阔步走向白玫瑰,摘除了她眼睛上的黑布怒道。
“你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还扬言要弄死我。对自己人都这样,还会有谁为国家忠诚。”洛婷怒视着北野善。
北野善仔细的看了看洛婷的脸,才发觉她不是要抓的白玫瑰,可想要放人,但理由又很令他英明尽失,索性就一错到底:“这个人交给你们了。”他不在多言,冰冷地转身离开。
房门“咔”的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惨烈的叫声和得意的低吼声……
回到安宅,院子里的护院统统不见。可能是安雨霞的上司见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便把派去保护的人手抽调去别的地方。
雷乐横晃着走到门前,摸索着口袋里的钥匙,“哗啦哗啦”的响声惊扰到了缩在门边墙角喝醉的安雨霞。房门自动开启,他看愣了眼。
“你回来了!”安雨霞丢掉里手里的酒瓶,赶忙背过身去整理零乱的头发,整了整衣装。还没来得及转身,雷乐双手已经环住她的小蛮腰。
“我好累,上楼休息吧。”
安雨霞欣喜的点点头……
晨光映入房间,安雨霞扯着薄被裹在身上倚在床头,雷乐慵懒的睁开眼,慢慢爬上她的身,轻轻地吻着她的唇。扯下了她身前的薄被,盖在身上……
激情过后,雷乐伏在安雨霞柔软的身躯上平息他的气息。她恢复了过来,凝了凝神,慢慢起身靠在床头点了支烟递到他嘴边。
雷乐慢慢地坐起身,看着安雨霞的媚态,欲_火难消的样子。“今天的事,我恐怕又要推迟到明天再做了。”
“肚子饿不饿,我亲自下厨给你煮东西吃。”安雨霞体贴道。
雷乐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被拔掉的电话线,安雨霞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扑到他怀里,企图遮掩她的专权,撒娇道:“我只是不想有电话打扰我们。”话音刚落,她便把嘴凑到他耳畔,轻舔了下他的耳垂。
“想榨干我么?”雷乐狠狠朝安雨霞的腰身上捏了一把,起身准备穿衣服,她娇气的撕扯,他回头说:“别这样,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出去一趟。”
“好吧。那你抽完烟,去浴室冲个凉再走,我帮你烫衬衫。”
“嗯。”
雷乐刚走去浴室,安雨霞刚刚那满脸的笑容立刻隐去,仅剩一丝冷笑,仿佛刚刚那个笑容根本不曾存在过。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崭新的衬衫,一抹红唇,有预谋的将唇印印在衬衫的领口,趁他在沐浴的时候,她用剪刀剪掉衣扣丢到一边。
安雨霞怕被雷乐看出破绽,用纸巾抹掉嘴唇上的口红,褪掉睡衣走进浴室。正冲凉的他怔了下,扭捏的冲洗。她近身接过喷头,帮他擦背。
“我自己能行的。”
“别扭捏,我是你的女人,服侍你是我分内的事。”安雨霞淡然道。
“嗯?”
“洗干净了,你先出去等我,我很快就好。”
雷乐简单的擦了擦,走出浴室,回身不忘坏坏地扫一眼安雨霞浮凸的身材。丢到一旁的衬衫拿在手里看了看,未加考虑的穿上了她准备好的那件带有唇印的新衬衫。
“我赶时间先走了,下午回来陪你下午茶。”雷乐穿戴齐整的出门,早就洗好的安雨霞躲在浴室里放水,等靠时间。他离开后,便关掉淋浴光着身体走出浴室,站在更衣室里巨大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安雨霞充满活力的年轻身体尽收眼底,她不但貌美而且还很聪慧。猜不到雷乐心里最爱的那个人是谁,只能耍些小手段,让爱他的人对他离心。但她也深深的知道,靠身体换取的,只有性,没有爱。
安雨霞有点迷茫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有着精致的脸蛋,却为了达到目的而抛弃原则,抛弃尊严。昨晚的醉酒,不过是耍了点小手段让白玫瑰充当说客。还骗她说了那些本不该她说的话,当了自己的替死鬼。抹了几滴眼泪,恍若没事一样的擦着脂粉。
“小姐,有您的电话。”佣人隔着房门唤道。
“知道了。”
看, :书? 网仙侠kanshu?com 一个女人的心思若是偏离了善良,那就意味着她会成为一个冷血的人,不在相信和执着。雷乐的一举一动都掌控在安雨霞的视线范围之内,原本替他开车的司机换成了情报科调查员,看家护院的保镖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些汉奸和武工队组成的保护组。统统都更换成了保护港督矶谷廉介的亲兵。
雷乐蒙在鼓里的坐车来到三角码头,虽然交代了司机留守在外,但是一路尾随跟踪的日本谍报人员正迅速控制着码头陆路的秩序,及海上的封锁。
一入码头,三角码头上的工人便见雷乐身后有尾巴跟踪,工人们假装看不见,悄悄地摸索着藏在货箱之间的家伙,戒备的留意码头四周的风吹草动。
蔡元带人上前拦住了雷乐的去路,使了个眼色,假装搜身的做做样子。
“你身后有尾巴!”蔡元严肃道。
“我知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对手会下手这么快。”
“大小姐在货仓,我来带路。”蔡元顿了顿,又道:“叫兄弟们做事,别太张扬。”
“是,元哥。”
蔡元摆出一副邀请的样子侧过身给雷乐带路。码头外的线人用望远镜监视着全程,时刻向安宅里的安雨霞报告。
进到货仓,蔡玉珠见雷乐到来小跑近身。蔡元退守在门口,蔡世昌站在二楼上看着他们亲昵,摇摇头,喘着粗气。
“身上是什么味道?这里怎么会有口红的唇印?”蔡玉珠嗅了嗅雷乐身上的味道。伸手抹着他内衬的衬衫说道。
“口红?”雷乐愣道。
“偷腥就偷腥嘛,干嘛做的这么明显。你身后的那个女人在向我宣战,你是帮她还是帮我?”蔡玉珠微笑道。
“别闹了,我有事跟你说。”
雷乐拉着蔡玉珠的手臂朝办公室走,她挣脱道:“不必了。我都知道。日本人为了那批货在查我,而日本人就用你来对付我,我没说错吧?”
雷乐震惊的看着蔡玉珠。
“这么说来,你知道的比我早。”
“你每天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我都知道。你背后的那个女人安雨霞,日本名字叫北野千叶。她接近你的目的是要铲除一切对日本军方有威胁的人士,我刚好算一个。”
“那批货不能留在手里,那是烫手的山芋。”
“那批货我已经卖给了安澜堂,想必这是日本军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你在玩火。”
“你又何尝不是在玩火!你根本不爱那个女人,可你还是在她身边委曲求全。为了我们三角码头、为了跟着你的那班兄弟,你斗狠、你斗智,无非不都是为了这些。我一个人撑不起这么大的家,我需要一个男人,我也需要你对我的爱。”蔡玉珠揪住雷乐的衣领,憎恨地看着衣领上的唇印:“知道吗,我以前说不介意你跟别的女人厮混,其实那些话都是假的。只是那时的我不曾看到这唇印……听着!这是她最后一次碰你,如果再有下次。不!绝不会有下次的,任何女人都不行。不要刺激我,我会发疯的。”
蔡玉珠放开了雷乐,一个人朝办公室走去。他看着她渐远的身影,不由得暗忖自己的大意。转身离开,蔡元见他的脸色难看,便不多加追问,淡然的送他离开。
码头外的眼线见雷乐气匆匆的走出,立时向安雨霞做了报告。
安宅。
安雨霞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听着留声机。佣人听见门铃响,小跑去开门。雷乐一进屋子不多言,直直地上楼。
安雨霞瞄了一眼,使了个眼色给佣人上楼。
雷乐褪去了身上的衣服,看着那件带有唇印的衬衫,就气不打一处来。安雨霞开门走进,半掩房门。
“你的目的达成了,她被你气得掉了眼泪。”雷乐冷冷道。
“我只是想试试她爱你有多深,没想到答案竟是这么讽刺。几滴眼泪而已?她把货卖给了安澜堂,你要如何去拿回?”安雨霞站在雷乐身后问道。
雷乐对安雨霞的话有点震惊,他还未说那批货到了哪里,她竟能准确的说出接货的买家是谁?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知道就能知道的,我会读心术。”安雨霞巧施温柔的献媚,雷乐似有招架不住,但依稀记得他离开蔡家码头前蔡玉珠的那番话,猛地一怔,拒绝了她。“为什么这么不解风情,难道你是厌弃我的温柔吗?”
“不、不是的,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雷乐口不对心的说道。
安雨霞看着雷乐的冷漠,嘴上不说,心知肚明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走去书房,看着档案袋里蔡玉珠的照片:“游戏才刚刚开始,看谁能主宰他的未来。”
安澜堂接手了蔡家屯在三角码头上的那批货,安澜就如坐针毡一样,夜不能寐,食难下咽。总管葛利瞧见,却不得妙计进言,尼坤更是没有头绪。安澜堂一时进入高度警惕状态,时刻准备着与日本人来场正面冲突。
安可儿那日在戏楼一别雷乐之后,便朝思暮想,想着见他时的情形,想着见他之后会发生怎么的爱情。她不知她的爹安澜正愁的心力交瘁,恨不得立刻把积压在手里的货脱手。她来到大堂,见葛利、尼坤分站在两旁,径直走过去。
“爹,我想出去走走。”
“乖女儿,街面上最近不太平,还是等过些日子,爹亲自陪你出去走走。”安澜挪动着手里的念珠,抬头说道。
“江湖上的事儿,女儿不懂,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安可儿丝毫不顾及安澜的想法,一味着任性道。
“尼坤,带上几个兄弟陪小姐出门吧。”
“是,老爷。”
安澜看着任性的安可儿,原本的铁石心肠,心软的不似一个威严的老大。在这位江湖老大的一生中,唯一能打破原则处事的仅有这个女儿而已,即便是天要塌下来也要独臂撑起一片天地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老爷,大小姐她……”葛利瞻前顾后的留神着。
安澜擎手阻止葛利接下来的话,一脸严肃的用手拍着脑门。
“老葛啊,我这个女儿以后能扛起安澜堂这么大的家业吗?”
“大小姐少女情怀,假以时日一定会成熟,在多加些历练一定可以。”葛利违心的说道。
“老葛啊,安澜堂的江山是你替我打下来的,咱们老哥俩要是谁先走一步,另一个就扛起大旗,别让这个家散了。马世昌最近好像没什么动静,我想约他吃个饭,你替我安排一下。”安澜琢磨着算计马世昌的道道,葛利察言观色间,揣测了一二。
“知道了老爷。”
葛利代表安澜送去请帖与马世昌,在小洋楼里,十四和阿七一个在楼上监视、一个在楼下把风。畅音半抱琵琶哼唱着小曲,冷清的房间里徒增暖意。
马世昌与葛利围坐在小火炉前喝着清茶。
“老爷,这是安澜堂主给您的帖子,请你后天晚上到府上一叙。”葛利递上请帖。
“老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请我吃饭。”马世昌把帖子拿在手里打开一看,拿起火炉上温着的水壶,直接把帖子塞进炉子里点燃。
“老爷,二十年前我背叛了您,如今我在老东西身边卧底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您东山再起。如果您如约到府上,我可以与您里应外合,做了他!到时候九龙城寨的地盘,就会重新回到您的统领之下。”
马世昌有点心动,但他不糊涂。面对一个曾经背叛他的人,当年那场大火熊熊燃烧的火焰还依稀在眼前,灭门之恨难再消弭。葛利的利诱让他憋了憋嘴,伸手提壶再添热水。
“回去告诉老东西,就说我会如约出席晚宴。”
“好的老爷,那我在府上恭迎您的大驾。”葛利起身,弓着身子后退,立在他身后的保镖纷纷撤下。
“你真的打算去赴宴吗?”畅音问道。
“当然……不会。”马世昌微笑道。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会去。”畅音心口一阵,惶恐道。
“替我打个电话给雷乐,我想这件事他替我去。”
“可是阿叔说过,雷乐是他的人,叫我们不要搞事。万一他在宴会上出了什么岔子,我怕你会很难交代。”
“不会的。雷乐这小子机警地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一路走来,从他救我离开赤柱监狱,助我杀了聚丰楼的老板,又帮我送礼给安澜堂,一幕一幕,一桩一件,都是那么的惊险。可最后,他却安然无恙的活着回来。”马世昌沉稳的说道。
“那我去打电话约他。”
“告知他这件事的时候,暗示他这是一次鸿门宴。”马世昌突兀一语,畅音停下脚步顿了顿,抬手拿起电话拨号。
畅音语速平缓,话机那头接听的人不是雷乐,而是安雨霞。在电话中,她没有直言暗示,随便寒暄了几句便撂下听筒。
“他不在?”
“不、是个女人。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个女人就是和雷乐一起同居的安雨霞。这个女人我见过,不是善类,行为偏重于日本军方。若想请雷乐代你出席宴会,我想还是我亲自去约他比较合适。”畅音思忖着,建议道。
“让阿七跟你着去。”
“好吧。”
百乐门舞池,安雨霞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跳舞,雷乐坐在吧台那边自饮水酒,抽着烟,冷哼着他们的暧昧。畅音走近,点了杯喝的。
“给我一杯清酒。”
“声线那么美,喝清酒会伤了嗓子的。给这位小姐来杯果汁。”雷乐开口对吧台里的服务生说道。
“谢谢。”
雷乐抬头看她,畅音微笑着面朝他落座。
“是你?”
“不欢迎我来吗?”
“不、不,欢迎。”顿了顿,雷乐问道:“是不是世哥那边有什么事交代我做。”
“世哥最近深居简出,不希望太热闹的地方,所以这件事想请你代劳。”畅音从皮包里把一张纸条推到雷乐面前。“安澜堂本来派人送了请柬,世哥不小心把请柬掉进炉子里当了火引子,所以我只能把地址写给你,到时候十四兄弟会陪你去赴宴。”
看了地址,雷乐眼前一亮,正愁着没有正当理由去拜会安澜堂堂主,如今赴宴的好机会,歪打正着的顺了他的意。收下了地址,举杯。
“放心吧,我会如约出席的。”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记住,那天你就是世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理会堂会里的那些人。还有,活着回来。”畅音举杯。
“你怕我死吗?”
“我怕失去一个懂音律的知音。”
雷乐与畅音碰杯:“放心,你的畅音阁还没重新开张,我还没捧你的场,怎么会舍得先走一步,错过那么美的声线。”
“谢谢。”畅音浅笑。
舞池中和别人跳舞的安雨霞不时地侧目于吧台之间,畅音自知有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自己,便不多座,浅谈几句与雷乐话别。
雷乐起身相送,驻足在吧台前,侧头看了眼在舞池中的安雨霞,她既立转眼眸,与舞伴笑谈。
香港在英国人没有殖民以前,九龙城寨这个地方就有十三个老大共同管理。安澜请马世昌的宴会无非是要他分担点他手里的那些烫手山芋,雷乐的介入无非是多添一张嘴,多管一件事。
畅音的邀请,雷乐都是有求必应。这次,他不单单是为了应承她的邀请,更是为了蔡玉珠和那个未知的任务。
小洋楼里,马世昌躺在床上抽着烟,阿七送回畅音之后就守在门口。小火炉上温着的水壶“吱吱”的沸腾着热水。
“他答应了吗?”
“嗯。”畅音走去火炉前提起水壶斟满茶杯:“他没有多问,很爽快的答应了。不过我担心,他未必能全身而退,毕竟这次与上次不同。”
“老东西这次请我无非是在门口给我安排一个座位,我要么不去,要去就一定要重回九龙城寨这个台面上,我要和十三家老大平起平坐,甚至我取而代之老东西。”
“那样你复仇的路就会很艰难。你在外树敌太多,招牌很难再立起来。”畅音分析道。
“呵。”马世昌起身,丢掉了手里的烟蒂踩灭:“我们不是有雷乐吗,他可以是我的影子,也可以是我手里一把锋利的刀。如果出事,我顶多失去一个兄弟,而我则会毫发无损,留着力气和老东西拼上两个回合。这真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畅音黯然失色。
十四进屋。
“世哥,老东西的死党出门了,我们要不要去见见他。”
畅音疑惑的看向马世昌,他微笑着走去衣挂前穿大衣:“别担心,我只是约了老东西的死党聚一聚,很快回来。”
马世昌递去个眼色,十四前头带路。
车子开进荒郊,马世昌约见的人早已等候在车上,两个打手分站在车头两侧。十四把车泊在路边,阿七准备下车,他伸手拍了拍前座。
“车上的是位老前辈,你们下去不合适,我去会会他。”马世昌带上了皮手套,一脚迈出车门,高举双手,微笑着向前走。
阿七和十四听话听音,知道马世昌这是叫他们在车里做准备,等待讯号。
“麻烦小兄弟通传一声,就说马世昌拜会鬼见愁。”
车前的打手回过身去开门。年约五十有余的老男人下车,对着车窗整了整衣服,站在两个打手身后。
“老马,看你回来我还真有点想你。不过你要我背叛安老板,我宁死也不会那么做。”鬼见愁固执道。
“说笑了老鬼,我这次来没什么大事求你,只是想引荐一个小兄弟给你认识认识,算是给我个面子提携提携后辈,这样我也可安心的离开香港。”
“我说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为了个毛头小子这么上心。好吧,老马我就给你个面,见见他。”
“好。我这去车上叫他。”马世昌微微一笑,转身向后走去。阔步行来,大唤一声:“雷乐!”
车里的阿七、十四动作迅速的下车,各持双枪朝鬼见愁及他的两个手下开枪。连发数枪之后,车里的司机见雇主被毙,立时害怕的弃车逃走。马世昌拔枪,一枪打中那司机的后脑,几秒之后,枪声息止,四人毙命。
“世哥,我们现在杀了鬼见愁,老东西迟早会发现他们的尸首,我们要不要先把他们埋了?”阿七问道。
“他选择做老东西的死党,我没办法留他。毕竟死党总是要死的。”马世昌没有交代是否要收尸埋了他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听似幽默又讽刺的话。
阿七不解的看着马世昌的背影,十四拉着他离开。
落日的夕阳,染透了半边天。
醉酒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的雷乐猛地从床上爬起,抚着头,慢慢起身穿起大衣匆匆出门,安雨霞坐在饭厅看着他,不动声色间,护院的人尾随他出门。依照约定的时间,他亲自开车驾临安澜堂。
为了一个位子,马世昌做掉了鬼见愁,十四中途抽身到安澜堂门口等候雷乐。阿七开着车去到另一个地方准备做下一件恐怖的事。
雷乐站在安澜堂门口,十四从角落里走出。
“乐哥。”
“你来了十四,世哥呢?”雷乐问道。
“世哥今天来不了了。就像畅音姑娘交代你的那样,你就是世哥,你今天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全凭你喜欢。”
厅堂内,安澜与十三家老大齐聚一堂,单单鬼见愁一个缺席。总管葛利虽有迟疑,但还是派人去再次请过。
安澜闭目凝神,手里的念珠不停挪动。尼坤大声唤道:“有请马世昌,马老板。”
堂外的家丁复合道:“有请马世昌,马老板。”
席间坐着的其他老大纷纷向门口望去,期待久违多时的马世昌会以什么面貌登场。安澜堂外,十四为雷乐定神,这一次,他的命紧紧地拴在了马家军战队的序列。
“有请马世昌,马老板。”
安可儿听闻前堂有家宴,躲在偏堂观望。
雷乐整了整衣服,阔步挺进安澜堂,十四像个跟班一样跟在后头。堂上的十三家老大纷纷投去异样的目光,盐帮的老大忍不住大笑出声,一堂哄笑,唯独安澜镇定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安可儿见是那天在戏楼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分外高兴的守在偏堂看着他。
“老葛啊,大家都饿了,我们是不是该开饭了。”安澜慢条斯理的说道。
雷乐站在门口,看着桌上摆下的各种菜式,再看自己连副碗筷都没有,只能傻站着,看着围坐在一起的老大们吃吃喝喝。
躲在偏堂里的安可儿看不过去,亲自走进大厅,拿起桌上的一个酒碗斟满了一碗酒,双手奉上到雷乐的身前。安澜眼毒的看着他们,十四冷哼了一下,闪到一边。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们安澜堂没有请客人到家不喝杯水酒的。这碗酒我敬你,要喝干哦。”
“正好来的路上有点口渴,谢谢。”雷乐接过安可儿手里的那碗酒痛饮下去,喝干之后空碗视她。
“空着肚子喝酒不好,如果这里没有你的位置,不妨到我的后院我请你吃饭。”安可儿全然不顾及安澜那张老脸,拉着雷乐的手要去后院。
“乐哥。”十四唤道。
雷乐差点忘了来安澜堂吃饭的用意,十四的提醒让他微微一笑别过安可儿。
“小兄弟,你来了这么久我都忘了给你个位子坐。你看这桌子上十三个老大都坐满了,该把你安排在哪儿好呢。巧了,在今天之前,我请马世昌的时候,我就把你现在站的那个位置留给了他。老葛啊,拿副筷子给这位马世昌,在搬把椅子给他坐。”安澜迫于女儿安可儿对雷乐的维护,不得以安排道。
安可儿见雷乐有个位子坐,笑着转身走回偏堂。尼坤叫人把守在偏堂后,以防万一大厅这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好第一时间有人保护。
葛利遵照吩咐递上筷子,两个下人搬来椅子。雷乐落座,十四立身在后。
安可儿见他拿着碗筷依旧只能看眼,气不过的再次走出偏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安澜堂的千金大小姐身上,唯独安澜和雷乐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
“爹,你不能这么过分。他是安澜堂的客人,我们不等怠慢他。”
“呦呦,这可儿怕是心疼这位小兄弟饿肚子,老安啊,这鬼见愁没来,不妨就让他先坐坐这个位置,等吃完饭再让他回去坐。”一头白发的老头笑着说道。
“笑面虎,那个位置是我兄弟鬼见愁的,谁敢对我兄弟不敬,我就请他出去。”安澜严肃道。
“爹。”
“可儿,爹有事和叔叔伯伯们聊,你回避一下。放心,爹不会伤着这位小兄弟的。”
“爹……”
雷乐拉住安可儿的手:“可儿,你放心吧,你爹不会饿着我的,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