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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不光是门脸阔气,府里同样光鲜亮丽,无论是亭台楼阁还是山水景致,皆是无比考究,处处透着富贵之气。
严良一路连连赞叹,直说下次买宅子也得装修成这样。
入了前厅奉茶,一番寒暄闲聊之后,严良提出想去参观参观贾老爷的产业。贾宽自是欢迎,当即叫管家安排车马,带着一行人满城转悠。
贾家的产业也是十分多样化,涉及各行各业,其中做的最大的,还要数玉石生意。贾家是江宁最大的玉石经销商,省城里最大的三间玉石铺子都是他家的,下面的府县也有不少店铺。
江宁没有玉矿,据贾宽介绍,过去多年一直都是到青州、河间两地拿货,后来因为河间近一点,陆路也比较方便,所以基本都到河间拿货了。
提到玉石么,严良自是有兴趣,于是便去了其中一间贾记玉铺里随便逛逛。正好卡着饭点,准备逛完直接去旁边的酒楼吃饭。
那铺子十分宽敞,里面的料子也很多,聚在门口切石头的人更多,乌泱泱地挤了一大片,四五个切石头的伙计更是忙个不停。只从门口堆的那一堆报废的锯片,便能看出这一上午是切了多少石头。
说也有意思,青州那等富裕之地都没这么多人切石头,反而江宁这等穷地方的人,对赌石尤其热衷。人性就是这样,越穷的人,越是容易做那一夜暴富的美梦。
在铺子里逛了一会,不时听见门口的人群里呼声阵阵,一会有人欣喜若狂,一会有人绝望悲呼,一刀天一刀地的事情时时刻刻上演着。
严良对此已太过习以为常,看都懒得看一眼,自顾在放石头的货架上随便观看。
“哟,贾老爷,你这店里的好货不少啊。”
“哈哈,严会长也懂石头啊?”
“我家在青州,每日耳濡目染,怎也略懂一些。”
正随口聊着天,突然,他一眼注意到一块皮壳油亮,表面带青斑的石头,心里顿时“咦”了一下。
仅凭这皮壳表现,寻常人若是见了,定是一眼认定为高货,但以严良的眼力,却是一眼瞧出了问题。
那石头上的青斑,有些不自然!
好奇之下走上前去,将那石头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一番,很快他就发现,不仅是石头上的青斑,就连石头表皮的油光都有问题。
再将石头细细掂量一番,心中更是笃定,那块石头被人为动过手脚!不由在心里暗暗冷笑,“这么好的皮壳表现,乍一看少说正冰打底,结果里面屁都不是,做假做得也太过了。”
恰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围观的人群纷纷退到一旁。店里的掌柜和伙计纷纷跑去门口观看,贾宽则对严良笑道:“叫严会长见笑了,赌徒嬉闹,不值一看,时辰不早了,咱们去酒楼吧。”
然后,门口的人群退开之后,严良却是清楚地看见那里躺着一人,满头是血,一动不动,身边还掉落着半块石头。
“他这是?”
几人终究忍不住好奇,走到门口细看,倒在地上的那人三十岁左右,头上鲜血横流,甚至连脑浆都隐隐渗了出来,身体微微抽搐片刻,很快便不再动弹。
围观的人群显得很是平静,似乎对这等情况见怪不怪。严良几人看得一阵唏嘘,自也看得出,那人定是一刀切光了家底,绝望之下寻了短见。
虽说这等情况在青州也时常见到,但眼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多少有些扼腕。
店里的伙计掌柜也显然经验十足,拿着麻布收拾打扫,很快就将尸体移走,然后招呼众人继续切石头。
“严会长,别看了,倒胃口,咱们走吧。”贾宽又在一旁劝道。
严良默默一叹,正要离去之时,突然瞥见被伙计扔到一旁的那块石头,就是刚刚寻死的那人切垮的那块。那石头的切面在他看来,同样显得有些不自然,玉质的分布看着有些突兀,就像是人为拼接而成。
“那也是个假货……”
他心里暗暗一凛,因为个假货害了一条人命,真是缺德缺大发了……
“贾老爷,你们现在都到河间拿货啊,我们青州距你这里也远不了多少,有空过去看看呢。”午宴之时,严良随口笑道。
“好,好,既然严会长发话了,这点面子怎能不给,过两天我就叫人去青州进货。”贾宽爽快笑道。
严良又状似无意地问道:“贾老爷,河间那边的货,质量怎样?”
贾宽不动声色,回答得滴水不漏,“严会长,您也知道,咱们做玉石生意的,哪用太计较货的好坏,反正又不是自己切,就倒个手赚点差价而已。”
“哈哈,说的是,我就随口一问。”
吃过饭,贾宽又带着严良等人去城郊的几间工坊视察。只随便逛了两处,严良便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血汗工厂。
工坊里的工人,衣衫粗陋,蓬头垢面,看着就是穷困潦倒的样子,一个个也都是无精打采,需要监工在一旁不断催促着干活。显然,工坊里的待遇很不咋样。
跟着贾宽转悠了大半天,日暮之时,严良婉拒了对方晚宴的邀约,直说太累了想回去休息,然后便回去了。
刚进会所大门,他便对妙妙皱眉说道:“给香芸她们捎个信,让她们查一查跟江宁各大商家之间的玉石生意往来,看看生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锐减的。”
妙妙怎不知他心思,娇问道:“良哥哥,是不是那贾家的石头有问题?”
严良点头道:“我想确认看看他们是不是故意卖假货,再者,想看看他们是自己造假,还是从河间府进的假货。”
慕容滟说道:“依我看,都不用问香芸她们。这贾老爷肯定是从河间府进的假货,要不然怎会突然不到南齐拿货了。要说那些假货骗骗普通人还行,他们这种老玉石商岂能看不出端倪,肯定是故意的。”
严良点了点头,心里自然也有数。
葛玉真蹙眉道:“如此说来,河间府那边有人造假骗人,这事得让我爹好好查一查,说不定就是黄、马两大家族。造假者害人不浅,决不可姑息!”
欧阳倩挽着严良道:“相公,现在你知道贾老爷他们贩假骗人,还愿意跟他们做生意么?”
严良摇了摇头,皱眉道:“此事没这么简单,一来,不管贾老爷对别人怎样,但他对我们却没有失了诚信。从生意角度来说,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二来,就是他们的背景了,若我们直接跟他们断了来往,岂不是驳了他们背后之人的面子。”
想到白天那自寻短见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当打之年,说不定还是家中的顶梁柱,就这么因为一块假石头送了命,又忍不住一叹,
“一条人命的背后或许还有一个家庭,这些赌徒固然不值得同情,但那些造假贩假者,却属实丧德行。”
说着心里不禁很是纠结,照他的心思,干脆就别跟贾宽他们来往好了,可偏偏对这些人又不能太过疏远。
程文亮将明皇玉饰都亮出来了,若是直接跟江宁商会断了往来,岂不等于明着打那二皇子的脸?
想到这,不由得微微摇头,嗤嗤一笑,心想,“堂堂皇亲贵胄,居然跟这种灰色产业链扯上关系,还说什么贤德之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葛玉真想了想道:“相公,依我看,你也不用太纠结。做事讲求问心无愧,咱们跟贾老爷他们之间的生意往来合理合法,又没什么见不得人。你是商人,不是判官,只须算清账目,无须过多评判对方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