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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残垣断壁的背景用了上千块实心砖,眼下这些砖头全砸在覃坈和舒慕的身上,剧组的工作人员心里拔凉拔凉的,在他们看来,就算这会儿下面的人还有口气,等他们把所有的砖都搬开,人也基本没救了。
“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搬啊!”穆宽急得嗓子都嘶哑了,手脚并用地爬到砖头堆上一块块往下扔,侥幸没被砖头砸中的简桐桐边抹眼泪边帮忙搬砖,其他人见状也立马伸手,砖头山飞速变小,可无论外面的人怎么呼唤,被埋的人也没给予半点回应。
“先叫救护车吧。”挖了五分钟也没能把人挖出来,牛佳导演的心彻底沉了,手上还保持着机械地搬动动作,脑子却难得灵敏地指挥助理打电话。助理闷闷地应了一声,拿着手机躲到旁边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去打急救电话。
“我的大少爷,你坚持住,我马上就把你救出来了!”穆宽扯着脖子嚷着,眼睛却不争气地红了。几分钟前还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早知如此,他刚才就是灌也要逼着舒慕把那杯提神的黑咖啡喝下去。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简桐桐的话刚说一半,堆在他们面前的砖头山忽然剧烈地颤了颤,跟着从内部炸裂开来,砖头乱飞的瞬间,长发飘飘、仿若天神降世的覃坈站了起来,怀里紧紧抱着的,是头破血流的舒大少。
“你没事,太好了!”简桐桐的笑容还未成形,注意力就被一动不动的舒慕吸引过去,和只在衣服上粘了些灰尘的覃坈不同,舒慕的情况很糟糕,额头上有个非常明显的伤口,八成是被某块砖头砸了个正着,脸上和露在外面的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到处都在流血,让人无法判断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这是,这是怎么了?”穆宽带着哭腔冲到二人身边想搀舒慕一把,可手却停在半空不知放到哪里,好像无论碰到哪个部位,都会给这个受到重创的人伤上加伤,急得他只能围着两人转圈,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事。”覃坈看都没看周围或焦躁或庆幸的人群,打横抱起晕倒的舒慕大踏步离开废墟,穆宽见状急忙跟在后面跑,张罗着开车送舒慕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
“喂,要不要给他也做个检查啊?”医院走廊里,简桐桐扯扯穆宽的袖子,又指了指不远处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覃坈,小小声地说。一整晚,除了那句“他没事”,覃坈再没说过任何话,虽然他这人平时也很少说话,脸上也没太多表情,但莫名地,今晚的覃坈让人觉得很不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看他的样子应该没事,咱们还是别过去招惹他了。”穆宽摇摇头,也许是被舒慕受伤的事刺激了,他总觉得从废墟里站起来的覃坈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保镖兼朋友。此时的覃坈独自站在角落里,仿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是遗世独立的神,也是被世人屏蔽在外的魔鬼。
简桐桐忧心地忘了覃坈一眼,最终认可地点头,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如今的覃坈,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外冷内热的年轻人了。
医生的诊断很快就结束了,就像覃坈说的那样,舒慕的伤看上去吓人,实际并没什么大碍,全身上下最严重的就是脑门上的砸伤,不会引起狗血的脑震荡失忆或脑内出血,但如果恢复不好可能会留下疤痕。对于一个靠脸吃饭的艺人而言,这算是最不幸的消息了。
“谢天谢地,只要人没事就行。”穆宽双掌合十,三百六十度朝天鞠躬行礼,男人嘛,留点疤也不要紧,没有性命之忧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今晚不会醒,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慢人一步,覃坈踏进病房,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穆宽想说他要留下陪夜,却被眼疾手快的简桐桐制止了,“那舒哥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回去了。”简桐桐说完拉起欲言又止的穆宽离开医院。
最近诡异的事情发生的够多了,身为最普通的蝼蚁般人类,他们还是不要挑战权威的存在感。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他们若是今晚留在医院陪夜,一定会后悔!
打发走无关紧要的人,覃坈拎过凳子坐到舒慕的病床边,盯着床上的人陷入深思。背景砖墙倒下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冲到舒慕的身旁,可还是慢了些,眼睁睁看着一块砖头砸了下来,将舒慕的额头砸出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之后的事就有点始料未及了,覃坈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将本就受伤的舒慕护住,两人被无数的砖头压倒,倒地的时候,覃坈不小心撞到了舒慕的伤口,大少爷闷哼一声晕了过去,而覃坈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失落多年的记忆。
他记起了自己是谁,也记起了为何会被困在小小的存钱罐里,却依然没能找回曾经的力量。摊开双掌疑惑地望着,觉醒的覃坈对如今这种无力虚脱的感觉很陌生,没有力量的自己,和凡人无异……
手掌慢慢握紧成拳,覃坈抿紧嘴唇,他发誓一定要找回丢失的力量,一定要将害他变成今天这样的仇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
“给我倒杯水。”苏醒的唐剑文盯着目瞪口呆的大脸看了三秒,忽而不屑地嗤笑一声,见对方依然没有反应,唐剑文不爽地皱眉:“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啊?哦,哦!”回过神来的大脸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诧异自己居然没有魂飞魄散的同时,手脚麻利地给唐老板倒了杯水。
两人的对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康俊本来就睡得不踏实,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睁开眼睛。
“你醒了!”康俊一喜,急急地从陪护床上下来,可能是睡觉时压麻了脚,落地时没能撑住身体,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唐剑文像是刚意识到病房里不止他和大脸,将视线转向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年轻人。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可说不上为什么,他居然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好像认识了很久。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康俊没察觉到唐剑文的异常,强撑着蹭到床边,坐到凳子上边捶麻到快没知觉的双腿边紧张地打量对方:“虽然医生说你身体没问题,但毕竟昏迷了好几天,如果哪里不对劲一定要说出来,要不现在叫值班医生过来给你做个详细检查?”
唐剑文想问“你是谁”,又下意识觉得若是把这个问题问出口,那他和对面的人就不会像此时般亲近,几乎没有考虑的,唐剑文挑起嘴角,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声音回了句:“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康俊开心地点头,眼光瞄到唐剑文手里的水杯,“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
两人说话的空档,大脸捧着心口逃出了病房,直到躲回他熟悉的厕所,那颗许久未跳过的心还在狂奔——他居然和清醒的大杀器近距离接触!神奇的是他竟然没有被秒杀!!
大脸在马桶盖上坐了十分钟,才勉强接受这个过于刺激的现实,头脑冷静之后,许多疑点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冒出来。虽然他和唐剑文的接触不多,但也知道那人狂妄归狂妄,却很有礼貌,可清醒时对方那个藐视天下的笑,指使他倒水时的高高在上,太违和了。
越想越觉得可疑,大脸觉得有必要找康俊通通气,看到底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唐剑文真的和过去不同。不过当他重回病房时才发现,康俊已经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营业店铺买宵夜了,而唐剑文正静静坐在病床上,发觉有人在偷看自己,立刻射过去两道刀子般的目光。
“过来。”认出大脸是刚才帮自己倒水的鬼,唐剑文周身的杀气稍稍减弱,对战战兢兢戳在门口的家伙勾勾手指。大脸有心拒绝,又觉得如果他现在敢说个“不”,那结局肯定不会太好,所以心里再不愿意,腿脚还是不听话地向病床挪去。
“你认识刚才那人?”唐剑文面上漫不经心,实际却在打量着这只鬼。看得出来,这是只正经修炼的鬼,世间鬼物万千,能停留在阳间的寥寥无几,而这些不肯去地府的鬼多数心愿未了,要么牵挂着本该放下的,要么记恨着没有意义的,这些鬼心不静,根本不可能正经修炼,就算他们肯,也没有渠道去学习正统的修炼法则。眼前这只鬼看样子死的时间不太长,但修为已经小有所成,看来不是有高人相助就是心思纯净,天生修行的好胚子。
“你说康俊?”大脸莫名其妙地眨眨眼,跟着想到什么般猛地瞪圆眼珠子,神情由呆萌转戒备只用了一秒:“你不是唐老板!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附到唐老板身上?”
其实他更想问“你是怎么附身到唐老板身上的”,因为这几天他一直在医院蹲守,没见哪只不要命的鬼靠近过这间病房,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附身却没惊动他,说明附身这货的本领比他高了许多。
“唐老板?”唐剑文挑挑眉梢,这个称呼对他而言无疑是陌生的,但看看自己的身体,又释然了,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介凡人,有个凡人的名字和身份也是正常的,“你说刚才那个年轻人叫康俊?”
相比“唐老板”,他对康俊这个名字反而熟悉得多,只是为何会对这个人有这种感觉,唐剑文一时间还摸不到头脑。
“你,你到底是谁啊?”大脸烦躁地绕着床转了几圈,直到把床上的人转的不耐烦,透过来个“你在晃荡老子就灭了你”的眼神,才被迫停了下来,但疑惑早已萌芽,不吐不快。
“我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唐剑文说的理所当然,大脸是满脸的不信。
“发生了一些事,我记不起过去的事,现在把你知道的讲出来,”唐剑文微微扬起下巴,那副趾高气扬的架势特别欠揍,“尤其是和康俊有关的。”
失忆会让一个不太讨厌的人变得特别讨厌吗?大脸满脑袋问号,不过他确实没在对方身上闻到同类的味道,也就是说唐剑文被鬼附身的可能性很低。再说,现在的唐剑文虽然没了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甚至在鬼类的眼里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大脸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唐剑文比曾经那个更加可怕。
鬼类的直觉,有时比女人更准。
大脸对唐剑文了解不多,唯一说得出的就是在水天一色度假村经历的惊魂一夜,当听大脸说自己为了防止再度被鬼击倒而在脑袋上扣了个简易编筐,唐剑文的脸立马黑了——这个身体真是蠢爆了,怎么能做出如此有辱他身份的事!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其他的你可以问康俊。”被唐剑文阴森的表情吓到,大脸立马飘去墙根贴好,他就说眼下的唐剑文更可怕吧,瞧瞧这表情,啧啧,比鬼还吓人呢!
“你说我这副身体是间大公司的老板,经营着一家影视城,而这家影视城还闹了好几年的鬼?”揉揉抽疼的脑袋,唐剑文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的今世了。曾经的他叱咤风云,让所有鬼类闻风丧胆,这辈子是怎么了,大鬼小鬼一股脑找上门,成心让他难堪啊?
大脸使劲点头,他没见过影视城里的鬼长什么样,但有发霉兄弟常驻那里,真是想不闹鬼都难。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唐剑文脑袋更疼了,不晓得是不是觉醒之魂渐渐和身体融合,那些被遗忘的事又都想了起来,当年和今世搅在一起,头疼得厉害,“今晚的事不许对他说。”
即便没有指名道姓,大脸也知道他说的是谁,更加用力地点头,大脸讪讪地贴着墙根慢慢磨蹭,终于成功逃出了低气压的病房。
重新倒在床上,唐剑文疲惫地闭上双眼,那些遗忘了差不多三十年的过往对于如今的他,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想起,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脱宿命的轮回。
到底是什么刺激他醒过来?对此,唐剑文一头雾水,但总觉得身为凡人的他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一件好事。
总感觉有些不太好的事要发生了。
……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白色的病床上,舒慕舒服地哼哼两声,慢慢睁开双眼,没等开口,脑袋上突然传来一阵让人战栗的疼痛,惹得大少爷咧咧嘴,差点叫出声。
“我的大少爷,你总算是醒了!”穆宽一进门就看到舒慕睁开眼,立刻将早餐和请人熬制的浓汤丢在床头柜上,巴巴地扑到床边。可能流了不少血的缘故,舒慕的脸色比平时白了些,气色也很差,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经纪人长出口气,看来大少爷是真的没事了。
“我睡了很久吗?头怎么这么疼啊?”舒慕边说边准备揉脑门,以前连夜开工后补觉总是一睡十几个钟头,每每睡醒都是头晕眼花脑袋痛,可今天的疼法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
手伸到一半被床边的覃坈握住,沉默的保镖将他那只不知轻重的爪子塞进被窝,又将自己的手附在对方没受伤的一侧额头轻轻揉着:“你受伤了。”
舒服地哼唧半天,舒慕不舍地睁开眼睛,这才留意到房间的颜色似乎单调的过了头,“我在医院?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受伤了?”
“都说你不喝咖啡会半路睡过去,”穆宽嗔怪地瞪了大少爷一眼,转身将汤倒进碗里,“昨晚拍戏的时候你睡着了,结果背景墙倒了,你被砖头砸伤了脑袋。”
回忆着昨晚拍戏时的场景,舒慕满脸黑线,怪不得他全身疼得像是被分解过,敢情是被砖头砸的啊!这都能保住小命,看来他要转运啊!
“这次你得好好感谢人家,要是没有他挺身去救你,你这条小命就玩完了。”穆宽用下巴往覃坈那边挑了挑,端着碗坐到床边,想喂大少爷喝汤。没想到他的屁股还没贴到凳子上,碗就被对面的人给接过去了。覃坈一脸“这没你事”的表情,搞得穆宽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把碗放到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覃坈起身将舒慕扶起来,在床头垫了两个大枕头,确认对方靠的舒服才重新端起碗,一勺勺给舒大少喂食。
“你是不知道,现在影视城里又谣言四起了,”翻出一袋小笼包,穆宽坐到边上解决着自己的早餐,顺便把自己听说的八卦分享给舒慕和覃坈,“唐老板刚接手咱这部戏就晕倒住院,至今也不知道清醒没有,现在眼看电影杀青了,你这个主演又受伤住院,所以大家都说犯了天怒,谁碰谁倒霉。”
覃坈喂汤的手顿了顿,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再犯天怒不也拍完了么,”吞下一口汤,舒慕挥挥酸疼的胳膊,“这就叫人定胜天。”
覃坈挑起嘴角,舀起一块肉塞进大少爷嘴里。
“这倒是。”穆宽认可的点头,这部戏传奇般的拍摄过程成了现下网友热议的焦点,得知电影顺利拍完,无数网友表示死活都要去电影院贡献票房,也算是参与了一把百年难得一遇的灵异事件。
“啊,对了!”吞下一个包子,穆宽猛地拍了下大腿,大声喊了一嗓子,吓得舒慕差点呛到,覃坈冷飕飕地瞪了经纪人一眼,腾出手在舒慕胸口上轻抚,帮着大少爷顺气。
“我买包子的时候看到早间新闻报道说,城东那段环城公路封路了。”没接收到覃坈警告的眼神,穆宽跟打了鸡血似的打开话匣子。
就在昨夜,城东那段被远泽老道预言将成为死地的环城公路发生了严重车祸,具体有多严重新闻没说,但以前发生那么多车祸都没封路,如今一起车祸就封了,说明事情绝对比他们能想象到的更加复杂。
“唉,希望不要再出幺蛾子了,”八卦完毕,穆宽一脸忧愁,“咱这边的战斗力不断削减,再遇到什么事可不见得能全身而退,要不这样吧,反正电影拍完了,咱去外地避避风头?”惹不起还躲得起,他手里压着不少外地的工作,正好趁机远离这座暗潮汹涌的城市。
舒慕胡乱地点头,脸色却愈加难看,他向来不怎么灵光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了解,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