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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郁昀说不上来。
这个问题,他们两个之前也说起来过,时至今日,听了邓平家的的回话,常郁昀亦是觉得,在处置晨安的事体上头,常恒翰太过拖沓了。
而这份拖沓,与常恒翰平日的脾性大相径庭。
且不说当初对晨安一家的过多关照,现在事发之后,也没有下了狠手,是因着常郁晖的事体而心有愧疚,亦或是家里连遭变故以至于常恒翰的处事风格也变化了?又或是离开了官场,连手段也温和了?
常郁昀不敢妄下断言,他看向妻子,缓缓道:“我与你的想法一样,如今这般的确不像大伯父的性子了,可这其中是不是有隐情,有说法,我也不知道。毕竟,晨安这个人,也是这一次才入眼的。”
楚维琳晓得常郁昀说得在理。
前世虽也有晨安这么一个人,但他没有兴风作浪过,与常家内外院无数的小厮仆从一样,并不招眼,而今生出了变故,直到常郁昀和楚维琳离京,在发现在暗处有这么一个人在谋划着什么,却也只能是离得天南地北,且当个看客了。
楚维琳估摸了番时间,常郁晓他们已然回到了京城,老祖宗跟前,该如何就如何,早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的,而信息要传到他们这儿,只怕还要一两个月。
胡乱猜测下去,也是徒添烦恼。
干脆先放下吧。
天气一日较一日热了起来,午后日头大,楚维琳躲在屋子里休息,外头蝉鸣阵阵,起初听得格外烦闷。待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
到了七月初时,孕吐的反应减轻了不少,这小小府衙后院里也没有什么烦心事,楚维琳心情舒畅,之前消瘦下去的脸颊也慢慢又圆了起来。
李德安家的看在眼里,欣喜不已。一面交代满娘多准备些好吃的。一面偷偷道:“之前可真是提心吊胆的,好好一个人,突然之间就消瘦了那么多。总算是精神过来了,女人怀胎啊,都是要胖上一些的。”
满娘不懂那些,但楚维琳能多用一些饭菜。她就很高兴了,日日变着花样准备着。
楚维琳歇了午觉起来。让流玉准备的纸墨,与杨昔诺写信。
其实这信儿在初初到达金州时就该写的,只是那段日子她身子不适,才一直耽搁了下来。趁着大好了,便提笔书写。
几次鸿雁传书,她知道杨昔诺在西桂过得很好。比大家想象之中的都要好,可楚维琳有自己的担忧。此时离前世圣上驾崩的日子只有一年光景了,怕京城里的神仙打起架来,把西桂都牵连在里头,要是永王的幺儿被那些旧部推到了人前……
楚维琳清楚,那只有失败一个结局,到了那个时候,德王府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她不希望成了那样的局面,可信中又实在明说不得,只能说家常一般点上几句,也不晓得杨昔诺是不是真的看明白了。
写完之后,又来回看了一遍,楚维琳又提笔往京中写信。
医婆诊了喜脉之后,常郁昀已经往京中递信报喜了,可这样的喜事,她还是想亲自与父亲、弟弟、陆妈妈说一说的,落笔之时,才发现想说的事情实在太多,却又没个章法,她怔怔想了许久,直到墨汁从笔尖染了纸张才回过神来,失笑着把纸揉了,换了一张干净的。
隔了几日,楚维琳歇了午觉起身,才晓得杜杨氏和高家的**奶已经在花厅里等了她一会儿了。
楚维琳一面梳妆,一面问流玉:“她们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唤我起来?”
流玉笑着道:“倒也不久。奴婢说奶奶在歇午觉,她们说千万别吵着奶奶歇息,在花厅那儿等一等便好。奴婢想着,奶奶差不多也要醒了,便没有来唤。”
楚维琳微微颔首,流玉做事妥当的,也不会刻意让两位夫人多等。
请了杜杨氏与高**奶进了东屋,楚维琳笑着赔礼:“两位姐姐来了,是我招待不周。”
高**奶赶忙摆了摆手:“是我们没有递帖子,贸贸然来了,打搅了夫人,是我们的不是。”
彼此说了几句客套话,杜杨氏说了两人来意。
还是为了前回说过的七夕时的事情。
上一回,杜杨氏与李周氏见楚维琳身子不舒坦,自然不会多做邀请,因是受了高家所托,也就如实与高家说了。
高家当时没坚持什么,等了这些日子,便想着亲自登门一次,若楚维琳的精神没什么起色,她们也就不提了,若是好了许多,高家还是诚心诚意地希望楚维琳能赏脸赴宴。
高**奶笑着道:“是我与我婆母想请夫人赏脸,杜夫人也是叫我缠着没法子了,这才肯引我来见夫人,夫人千万莫要怪罪杜夫人。”
楚维琳亦笑着回她,道:“我随我们爷初来乍到的,在这儿也没什么相熟的姐妹能够说说话,前回在高府里见了各家姐姐们,虽是想多亲近亲近,可却不想,来了个小祖宗,折腾得我出不得门了。
高家诚心相请,我没有执意拒绝的道理,这几日身子是舒坦些了,可毕竟是个双身子,去了宴席上,反倒要叫你们费心小心……”
高**奶不住点头,她知道楚维琳说得都是实在话,可高家的长辈们,十分想与这新赴任的常知州熟悉起来,便想从楚维琳这里走些门路,而每年的花瓜宴是个好机会。
高**奶与婆母提过,楚维琳如今有了身子,头几个月最是要紧,若请她来赴宴,那日人多,万一一个不小心出了意外,别说是和常知州熟悉了,怕是往后见面都要黑了脸了。
只是,高**奶的话不顶用,高家那里恨不能做出完全的准备。一定要请到楚维琳,把这七夕的花瓜宴办得风风光光的。
想到了那些,高**奶的笑容有些讪讪的,可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知道夫人是体恤我们,夫人怕是不晓得,这个花瓜宴,每年都是请了知州夫人做主评。来选一个金州最心灵手巧的姑娘。”
每年都是知州夫人做评审?楚维琳的确不清楚这一点。便抬眸看向杜杨氏,杜杨氏颔首。
高**奶介绍了一番。
高府因着内宅花园修建别具匠心,在金州属于独一份。各种宴席操办具是喜欢来高府,而高府的长辈们也乐得家中热闹些。
一年四季,各种名头的宴席,表面上是相聚。实则就是各府相看,与京城里长公主府的春宴其实是一个意思的。
这些宴席里。绝大部分都是只有城中家境殷实,或是书香、官宦人家的姑娘们才能参加,只有像七夕的花瓜宴,是真正面向全城。无论富贵贫穷,只要是未出嫁的姑娘家,都可以一展手艺。每年也有不少姑娘因为在花瓜宴上得了赞誉,而风光出嫁的。因此,金州人很是重视花瓜宴。
为了让参与其中的姑娘们对结果信服,素来都让知州夫人来做评判,尤其是接连几任的知州夫人皆是京城、旧都这种繁华之地出身的,她们的眼光更是让所有人都不能随意置喙。
“夫人今年是因着双身子不能到来,城中百姓自然是体谅夫人的,却也会有些遗憾,不瞒夫人说,城中好多没有见过夫人的姑娘们都想亲眼见一见夫人,若能得夫人一两句点拨,那也是造化了。”高**奶道。
楚维琳听到了最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夏淑人,当年在京中,各府的姑娘们都想得夏淑人一句赞赏,那是极其光荣的事情,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来到这金州城,她自个儿的存在就好似夏淑人一般了。
思及此处,楚维琳忍俊不禁,弯了弯唇角,与高**奶道:“我只当是寻常的聚会,不晓得里头有这么多讲究。既然素来都有这样的传统,我也就不特立独行了。若是七夕那日我身子爽利,我一定过去。”
得了这句话,高**奶长长松了一口气,笑着应允道:“夫人放心,家里会安排好的,不会让您受累的。”
正事儿说完了,三人又絮絮说了些家常,见时辰不早了,高**奶与杜杨氏便起身告辞。
流玉送了她们出去,邓平家的与楚维琳道:“这高家,也是有心的。”
楚维琳晓得邓平家的意思,含笑点了点头。
高家有一个好园子,占了地利,当然想多谋些好处,虽然不能让高家飞黄腾达,但还是盼着能多得些体面的,一年四季办着各种宴会,出入的都是金州城的叫得上名号的太太奶奶们,渐渐地,高家在金州的地位也就越来越高了。
而像花瓜宴这种,与父母官拉近关系的机会,高家怎么会错过?知州夫人到访,自有高家女眷全程陪着,一来二去熟悉了,高家在金州城里只要不犯了大事,就能稳稳当当的,能压着其他人家一头。
就算是杜杨氏这样的官家夫人,也与高家关系极好。
“爷既然在这儿做官,与这些乡绅能和气相处,也没有什么坏事。”楚维琳支着下巴,道。
道理是不假的,邓平家的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无论是当初在明州的涂氏,而是京城里的大赵氏,具是经常交际,女人与女人的交往,也是官场上重要的一环,可邓平家的关心的是楚维琳的身体:“奶奶若要赴宴去,千万要注意些身子。”
楚维琳摸了摸肚子,浅浅笑了:“我们这儿担心,高家那儿更是会谨慎再谨慎的,他们是在与我们示好,又怎么敢怠慢了?妈妈且宽心,我当日一定注意,到时候多带些人手去。”
邓平家的点了点头。
夜里与常郁昀说了花瓜宴的事体,常郁昀见楚维琳已经拿了主意,也就不多劝了,心里暗暗盘算着,那日衙门若无事,就早早去高家那儿接楚维琳回府来。
南方的夏夜不仅热,而且闷,楚维琳怀孕了,屋里不能多用冰,到了半夜里实在有些粘腻,她自个儿也就罢了,身边的常郁昀也是出了一身汗,她不由劝他,道:“不如你去书房里歇吧?多摆些冰,也就没那么热了。”
常郁昀睡得很浅,听见她说话,却没怎么听明白,咕哝着道:“琳琳你说什么?”
楚维琳又重复了一遍。
常郁昀这回听明白了,只是没怎么清醒,缓了会儿才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再多摆一书房的冰盆?浪费。”
“虽不及在京中宽裕,也没有那般紧张……”楚维琳还要再劝,话说了一半就叫常郁昀的指腹点住了双唇,她抬眸看他,只觉得一片黑暗之中,那双桃花眼格外晶亮。
“我喜欢陪着你,不许赶我走。”常郁昀低低喃了一句。
几乎是刹那间,楚维琳感觉她脸上又出了一层汗水,脸颊火烫。
她怕他热着,一片好意劝他去书房,却成了赶他走了,这人、这人真是的!
楚维琳羞恼着背过身去,嘴上却不肯认输:“好心当成驴肝肺。”
背后的常郁昀轻笑出声,不顾楚维琳喊热,靠过去将她箍在怀中,在她耳边道:“我晓得你是好心,可也别拿我的真心去照沟渠了。”
楚维琳一怔,饶是比常郁昀多活了一世,还是现代那开口闭口都是真情的一世,可在比脸皮上,她是完败了的。
这人怎么能将表白的话说得如此自然且随意?却偏偏这么暖人心神……
楚维琳轻轻在常郁昀手臂上拍了一下,哼道:“热坏了,我可不管了。”
常郁昀笑意更浓,依旧不松开手,他一次也没有告诉过楚维琳,他丝毫不介意炎热,也不觉得夏日里相依睡着难捱,反而是觉得格外安心。
他喜欢抱着温暖的楚维琳,即便他也是大汗淋漓,但这份热度能让他放松下来,把那年地牢之中他曾经品味过的在掌心之中渐渐流失温度的恐惧完完全全抛开了去。
那样撕心裂肺,让他的身体也随着她生命的流逝而变得冰冷的体验所带来的不安和恐惧,只有在这样的温热之中,才能完完全全消失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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