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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玄辉的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从关翠亭上,轻飘飘的坠下,只见一位身穿竹青色劲装的魁梧男子,恭敬的跪倒在齐玄辉的面前。
“王爷,丢脸啊!”章见辰一颗头颅低低垂下,哽咽的叹道,“我们家的那些事儿......”
大概是齐玄辉咄咄逼人的几个问题,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回忆。
章见臣这个堂堂男子汉,眼眶都有些泛红,嗓子也紧的说不出话来。
齐玄辉见状,心中也是一酸,这可真是,“莫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好啦,起来吧。”他感慨的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章见臣的肩膀,“好男儿自己建功立业,不靠祖上的基业,也能有一番作为。”
“别看现在成王府比你们家强,可是这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还不定会怎么着呢。”
“你又何必气馁,只管跟在本王身边,好好办差就是了!”
他最是知道,以齐玄禛的脾气,京城仅余的这三四个异姓王爵,肯定是要想办法收回去的。
前世里,最不成器的成王,就是第一个被废的异姓王,不过也不是一掳到底,只是将成王的王爵,连降了几等,换成了侯爵。
然后便随意的在章家,寻了个年仅四岁的孩童,封了成侯。
可想而知,这样年纪的孩子,自幼长在富贵乡中。长歪的可能性,绝对要比长正的可能性大的多。
到那时不管是文华帝,还是文华帝的儿子,都可以随时将这个侯爵给抹杀掉。
不过这些毕竟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今世里,这个定好的风向,也未必不能变上一变。
既然章家还有正统的后裔在世。且还是个有抱负的大好男儿。为什么,就不能让佛祖眷顾一下他呢?
章见辰此次能被齐玄辉选中,来江南执行任务。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子干劲的。
这位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鲁莽武夫,因着舅舅的精心传授,也成了个允文允武的能人。
他本来就觉得,崔家是个不错的岳家。既有底蕴,又有前途。算是母亲为他寻找过的未婚妻人选中,最好的一家了。
今日,机缘巧合之下,又窥得齐玄辉和崔家九小姐。竟是一对有情人,而且因着他距离的最近,听到的讯息也是最多。
章见臣深深感到了。良王爷对崔九小姐的爱意,简直说是情深似海也不为过了。
要是自己真的运气好。能娶了崔家七小姐为妻,那么,以后他章见臣和良王爷,就是名副其实的一肩挑了呀。
这么好的事情,谁不要才是大傻子!
章见辰不是死板愚钝的人,当下就抱拳言道:“属下还请王爷成全!崔家七小姐对于属下来说,的确是难得的贤妻人选了。”
“若是王爷能助属下娶得佳人归,属下日后必当尽心竭力,为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齐玄辉笑而不答,只是微微颌首......
往后......
往后这日子还长着呢,还少得了章见辰表现的机会么?
“王爷,寒宁先生有请。”只听身后脚步声响,侍卫队三队队长龚可顺,那洪亮的声音响起,朗声向自家主子爷禀道。
齐玄辉闻言,不禁是先抬头看了看日头,往常这个时辰,寒宁先生多半刚用完午膳,打算要午憩了,怎么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的请他过去?
“会是什么要紧事情呢?”他心里揣着纳闷,“难道是京城里来了信函?”
齐玄辉也不敢耽搁,带着一众侍卫,登上画舫横穿滴翠湖,辗转来到了寒宁先生居住的涛声阁。
这个涛声阁所蕴含的‘涛声’两字,并不是波涛的意思,而是竹海翻滚的声响,倒是个极有意境的好名字。
寒宁先生一生爱竹,这点嗜好,简直是个人都知道,因此上是当仁不让的,就选了此院居住。
一踏进正屋,齐玄辉就觉得一股子凉气扑面而来,和外间的闷热难当相比,这里简直凉爽的让人想骂娘!
齐玄辉从来都不是个缺钱的主儿,而且又是个大手大脚花惯了银子的脾气,他对自己不小气,对身边的人也同样优渥的很。
就这么三间大小的宽阔正屋里,足足摆了七个素银大冰釜,炎炎夏日置身于此间,那可真是给个神仙做都不换那。
齐玄辉在客厅伺候的僮儿示意下,迈步进了东次间的小书房。
这间屋子里,摆设着清一水的黄花梨木家具,全都被下人擦拭的锃亮,看着都觉着发光似得。
靠南墙摆着的那架三屏风罗汉榻上,端坐着穿了一件半旧素色布袍的寒宁先生。
他梳了一个道鬓,簪着一根白玉竹节簪。
手里拿着一柄白色的鹅毛扇,正闲适的扇着风,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罗汉榻对面靠着北墙根,摆着一溜六张官帽椅上,上面罩着翠绿色绣岁寒三友云锦椅套。
此刻在左手第一,第二张椅子上,端坐着高登善与一个面生的中年文士。
一见良王爷进来,三人皆是起身行礼,寒宁先生和高登善,都是口称公子,两人倒是挺有默契的隐瞒了齐玄辉的真正身份。
寒宁先生笑着将齐玄辉请到主位坐了,自己陪了次座。
待人都坐定了,他才指着那面生的文士言道:“此人乃是子虚当年的同窗好友,张守正。”
“他们两人乃是一年参加的府试,都不幸的遇上了那一年的舞弊案,生生的被牵连了,真真是可惜了的。”
张守正见寒宁先生介绍他。赶紧又起身给齐玄辉见了礼。
齐玄辉伸手虚扶,请他坐下,不免认真的将这位突然到访的客人,细细的打量一番。
但见此人,身穿一袭八成新的蓝色细布文士袍,头顶带一顶造型古朴的竹冠。
面相要比高登善显老,眼角皱纹已生。胡须也有些花白。衣着虽干净,但是神色却很沧桑,显见这些年。应该过的不是很如意。
而高登善今日能带此人上门,想来总是是有其用意的。
寒宁先生的身份可谓是极为特殊,作为当今圣上的头等心腹,他随时都可以将折子直接送抵到御架前。
单这一件特权。就很让齐玄辉忌惮,更别提这位还是胸有乾坤。惊才绝艳的当世大才。
所以齐玄辉压根就没有,将高登善的往事如实告知,他想着,与其自己去说。还不如来个顺藤摸瓜。
“抽丝剥茧的让先生自己发现,岂不是效果更佳?!“
因此齐玄辉也不着急询问,寒宁先生请他前来是有何事。
他姿态优雅的端起面前。雕三叶草矮脚炕桌上放着的茶盏,习惯性的先嗅了嗅茶香。接着才轻啜一口,含在口中细品。
一口茶下肚,齐玄辉这才淡然言道:“先生也太爱翠竹了,现如今,居然连茶叶都改成嫩竹叶了。”
“不过这滋味还不错,虽苦却不涩,后味反倒有几分特别的竹香。”
寒宁先生拍手笑道,“公子果真是个懂行的,这竹叶茶乃是子虚,昨儿个给我捣鼓来的新鲜物件。”
“我一尝就喜欢上了,真没想到,江南之地还有如此制茶的高手,当真是想见上一面,看看是何等清风荠月之人。”
说着,说着,寒宁先生便不禁对着高登善嗔道:“子虚,说到这里,我可就要说上几句你的不是了。”
“我只是想见一见这位制茶的高人,又不是要抢了他来做茶叶,和你争利。”
“你从昨日到今日,都是推三阻四的不答应,可真真是忒小家子气了。”
高登善听罢,原本面上的温和笑容,登时就变得有些尴尬。
心中斟酌着言辞,看要怎么说,才能给寒宁先生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说法。
而他身旁那位,一直端坐着不发一字的张守正,这位的此时的表情,却份外让人觉得奇怪。
自打和齐玄辉见过礼后,张守正的眼神,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齐玄辉的身上。
他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将视线萦绕在齐玄辉的面上,一点一滴的逐一寻看着。
张守正的眼睛没有闲着,他的耳朵也竖的老长,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在听到寒宁先生和高登善的一番问答之后,张守正很敏锐的发现,高登善一点没有从正面回答问题的意思。
他是想要将这个问题,给圆滑的圆过去。
张守正一察觉这点,再一想那苦苦等待救命的好友,沉稳如水的面上,突然的就浮现出一股子坚毅之色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咬了咬牙,抬手一撩袍角,竟是冲着齐玄辉和寒宁先生给跪下了。
他先是磕了一个头,红着眼睛,拱手对罗汉榻上的两人言道:“齐公子,寒宁先生,子虚他其实是有难言之隐,对刚才的问题,是无法从实回答的。”
“而在下却是只能为这位,善制茶的友人担忧,却无力相救与他,空悲切!”
“嗨,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还跪下了?”寒宁先生见齐玄辉眼神冷漠的瞧着一切,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主动指着张守正言道:“有话咱们坐着说,子虚,快,你先将衡毅扶起来。”
高登善此刻的神情也是不好的很,眼眶发红的掺扶人,嘴里还禁不住的埋怨道:“我就知道你是哄我的,说什么要见一见我的东家,帮我掌掌眼,以后也就放心了,原来你是安得这份心!”
“难道晏十八是你的好友,我就不是了?你怎能为了救他出苦海,就硬要拖着我和我们家东家下水呢?”
张守正被高登善的话,说的是面红耳赤,好不羞惭,他颤着手,对高登善行了一个揖礼。
强忍着羞愧言道:“正因为你们俩都是我的好友,所以我才如此的纠结。”
“本来是真心想来帮你看一看,你所依靠之人是否可靠,是否值得你托付身家性命。”
“可是,我一见本尊,那里还能忍得住?”
“子虚,他绝对有能力,可以解救十八的性命啊!”
这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个没停,单瞧他们俩的神情,都不像是说谎的。
可是也不能排除,此二人是联手做戏的可能,毕竟他们俩可是老熟人啊。
看到这里,寒宁先生忍不住的,瞧了一眼齐玄辉的眉眼。
但见这位,因着张守正莫名其妙的那句话,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很快就隐去了这抹纳闷,重又是一副静观其变的模样。
“看起来,良王爷也是不知道此事的,高子虚并未和他串通好。”
“就是不知道,这两位这般精彩的演上这么一出好戏,是要引着咱们往哪里去?”想到这里,寒宁先生呵呵一笑。
他见得世面可太大了,风风雨雨的在泥地里淌了几十年,现在正主都修成正果了,他还会惧怕什么突如其来的幺蛾子?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就听他是朗声言道:“好啦,好啦,你们这同窗好友之间的遭心事情,不妨一会再去探究对错吧。”
“衡毅刚才这几句话说的,十分晦涩不明,反而让老夫对这位晏十八好奇起来。”
“莫非这位晏十八,就是制这竹叶茶之人?”
“听你们的口气,你们俩的这位好友,貌似正在遭难啊。”
说道这里,寒宁先生转脸看着齐玄辉,拱手询问道:“反正这会也没什么事情,公子您若是不着急离开,咱们便一起听衡毅说个明白,如何?”
齐玄辉就算这会有事情要办,也不能走啊,这件事情处处都透着诡异,不弄个清楚,他岂能安心?
随即便摇了摇头,叹道:“张先生总是子虚带回来的人,就冲着这点,不管怎么说,也得让人把话说完才是。”
“正是,正是,可不就是这个理么?老夫就是这样想的。”寒宁先生很赞成齐玄辉所说,连声附和。
不过有些该说的话,还是要提前说了才成。
他看着张守正,神色郑重的言道:“至于衡毅你刚才提的这救人一事,若真是我家公子举手之劳便能解决的,那自当帮衬一二。”
“可若是我家公子也是袖手无方,那衡毅可也不要懊恼才是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