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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姐!”
与此同时,另一声娇软软的呼唤也冒了出来。
这一先一后的,正是梁唯和纫玉。各自手里提着几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摇晃着朝她这走来。
锦年还未说什么,手底下那只二货又来了劲儿了,脑袋一甩就朝那两位狂奔而去,凑在纫玉身边儿死活再不肯挪窝,后者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很是肉痛的从袋子中掏出一个火腿肠才将它打发了。
“你们怎么上这儿来了?”锦年上前,一边儿努力拉回自家那只丢人现眼的狗,一边疑惑出声。
“老妈一早就奔出去了,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挺急,老爸也陪着呢。”梁唯放下袋子,吃痛的揉着被勒出道道红痕的手心,若有所思的歪着脑袋,“妈不在,今儿一天伙食真就得我跟纫玉自己解决了,好在她会做,我们这出来买吃的呢。”停了停,又小声埋怨了句,“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大过年的呢,说好了今天带我和纫玉出去玩儿来着。”
“好像是治病救人呀!”纫玉探过脑袋,皱着胖嘟嘟的包子脸,很费力在思索什么,“昨天夜里纫玉肚子痛,去厕所的时候听见妈妈在和谁打电话来着,说是今早去看她,唔……今天早上不是还带了药箱了嘛。”
“治病?”梁唯耸耸肩,想了想和病人相争些什么实在不像话,也没意思,只能罢了,这才想起来问候锦年,“唉,对了,那你呢?大中午的,不在家和你叔叔玩儿,怎么跑这儿来溜达?”
锦年原本正在拉自家蠢狗的绳子,闻之一句,手蓦然一松,那二货也不是伶俐的,这一松一紧之间,依着惯性就一头冲了过去,将纫玉撞翻在地,
“哎哟!”
纫玉噙着泪,揉着自个儿的小屁股,梁唯忙去扶她,二哈在一边团团转,一边在散落在地的食物之间翻检着,一片乱糟糟的,只有锦年还愣在原地,目光涣散呆滞,不知在琢磨什么。
梁唯这才察觉出有些不对,目光在她微红的眼眶及散乱的发丝之间流转,许久,小声试探道,
“锦年?”
“呃,呃那个,他不在家,我出来遛遛,没,没什么事儿。”锦年语无伦次的强笑,衣角被她拧巴的皱成一团。
梁唯秀眉微蹙,刚想再问些什么,只听纫玉傻傻的又凑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对啦,锦年姐,你家雪人堆好了吗?”
话音未落,锦年本来就很假的笑容更加难看了,“还没呢。”
“那……”
“纫玉。”
她还想再问什么,却被梁唯扯了扯袖子,有些严厉的打断,“东西都散了,收拾一下。”
纫玉瘪了瘪嘴,似乎有点纳闷,又有点委屈,但看见姐姐的表情,也终究没说什么,乖乖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梁唯上前拉了拉锦年的,什么也没问,只轻声道,“要不先到我们家去吧,今天中午让纫玉做好吃的给咱们吃,好不好?”
锦年抬眼看了她一眼,眼圈愈发红了,许久,只吸吸,慢慢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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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抚了一把脸,安瑞推开房门。
正午的阳光照进来,一室的灿烂明亮。
目光落在空无一人床上,安瑞一时茫然,“锦年?”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回响,并无回应。目光在整整齐齐的被褥间停留了下,安瑞眉头渐渐蹙起——这笨孩子从来都没有收拾床铺的习惯,从小到大,她的床一直都是他在收拾,而眼下,这竟是全然没有凌乱,睡过的痕迹。
昨天,自己离开之后,她昨夜……
不再深想,放下手中的礼物盒,拿出电话,安瑞拨下她的号码。
没想到铃声却自门外响起,安瑞转身,正巧看间楼梯下,大门咔嚓一声开了,玄关处正换鞋的锦年,埋头看着手机,又猛地看向他。
四目相接。
锦年站在稀薄的日光下,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金色,端端显得有点通透憔悴,眼圈乌青,鬓发凌乱——这不是她应有的模样。
安瑞一怔,望着她沉默不语。
倒是锦年浅浅一笑,半低着脑袋慢慢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个纸袋,塞给他,小声,“昨天的馅饼,叫小阿姨带走了,我猜你还没有吃过吧。我刚和纫玉学的,你尝尝?”
他从纸袋中拿出一只烤的微微发焦的馅饼,咬了一口。
“纫玉说,做饭是一件很神圣,也很神奇的事情,应该心怀虔诚和欢喜去做,才会做的好吃,把自己的好心情融进去,连吃的人也会感觉很快乐呢。”
锦年一边细细解释,安瑞已经将那只馅饼吃完,收好纸袋,专注的盯着她额前露出的一小片汗湿的皮肤,轻声试图,“那我猜……你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居然,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拐着弯子给别人的厨艺打差评的。
锦年应该觉得沮丧,觉得生气的,可却偏偏没力气再去理会这些,只一张口,眼泪便止不住的簌簌滑落。
“安瑞。”锦年抽噎地开口,声音里有着若有若无压抑的委屈,“我昨天不该冲你大吼大叫……对不起。”
安瑞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顺带捏了捏她的小爪子,却——
“嘶……”她轻轻抽了口气。
他这才留意到她手指上的一小块创可贴。
“这是……”他不顾她惊慌反抗,强硬的拉至眼前,眉头同时蹙起,“刚刚弄得?”
“不,不是。”她讷讷分辩,“都是前天的事情了,在你妈妈家的时候,你发着烧……给你煮药时碰上的,本来已经快好啦,但是刚刚小唯才帮我扎上,大惊小怪,说是有一点点发炎什么的,不碍事。”
他举着她的小手,心中酸胀,一时语塞。
昨天,臻惜走后,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太少,仓促之下,只敢稍稍提及一些相关念头,还未曾真正涉猎个中真正关窍,只是想略作试探她的反应,而这结果真的让他担心。
心底那份惴惴,愈发猖獗了。
一向温顺软糯的她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指不定又是一夜未眠,却又在隔日惦记着给他做馅饼赔罪,她越是这样为他费尽心思,他越觉得忐忑不安。再多顾忌,也难以启齿。
他的或喜或忧,纤细心思,傻乎乎的她都一直留意的那样分明。
而自己……一直自诩精明细心,却连她手上受了伤,这样些天了,都一点也没发觉。
“值得么?”他的声音,轻的连自己也很难听分明。她自然也只有一脸迷茫。
值得么?
那样明艳娇俏的小女孩儿,如今,这样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居然是为了他这样的人。
他家小锦年……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那样的混账行径,她应该像昨日一样,不依不饶的挂到他身上,挠他,咬他,让他头痛的哭闹,而不是,不是这样乖巧体贴的叫他不安。
“安瑞。”她轻轻在他胸口磨蹭,声音柔弱。
“嗯?”很突兀的,他心一酸。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她央求着,也不待他答应,只往前一拱,双手忽然搂住他的腰,紧紧地靠在他怀里。
呼吸为之一乱,他身子亦是同时一僵。
“锦年?”他吸气,眼里有她数不清的迷雾。
“不要赶我走。”她低低又重复了遍,再难压抑颤抖的声线,“因为我不晓得还能去哪儿。”
“锦年。”他摸着她的脑袋,温声安抚,“calvin那里……”
“calvin叔叔已经抚养了我这样多年,我已经长大,成年了。我不能,不可能永远这样呆下去,我……何况,小阿姨现在,比我更加需要人照顾。安瑞,我现在是大人了,我,我也想有自己的家。”她细声呢喃,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晕,却还是咬牙坚持,“同你的家。”
同你的家。
短短四字,勾起惦念千丝万缕,恰恰落在了他心头最软,最痛之处。
这孩子……究竟是何时学会的这样戳人心呢?
家……家?
冬日暖阳,破云而出,漫射在怀中的她脸上,身上,耳畔私语依稀环绕,恍然间,她灿烂美好的竟是像个不属于人间的精灵。曾经渴望许久,梦寐以求的这个字眼,自儿时起便念念不忘的惦念,眼下忽地出现,却反而觉得如此虚幻,不真实。
曾经,期待能够自母亲身上寻到,后来,在兄长那里燃起过希望,再后来……他不再希求别人,而是努力为了臻惜想要自己争取一个,然而,到头来,这一切,竟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由这样一个人带给他的。
终究是晚了,错了。
“锦年……”他刚要开口。
“安瑞,你嫁给我吧!”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不管不顾的大声脱口而出。然而看见他瞬间黑了的大半张脸,缩缩脑袋,怯生生改口道,“那个……倒过来也成的。”
短短几个字,已经掏尽了她全部的胆量,一口气吼了出来,她再顾不得去钻研他像是惊愕,又像是被人塞了一拳的表情。只憋红了脸,埋头钻进他怀里,学着鸵鸟,再不肯抬头。
澎湃的心跳,熟悉的气息,干净清爽,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温暖而安心。锦年贪婪地呼吸,感受,恼恨于自己的笨嘴拙舌,只好将泪水努力地蹭在他的胸口上,偷偷在心底许愿,希望这份温热,可以从衣服一直渗到他心里,这样他就可以读懂她这么多年的渴盼和思恋。
“锦年,你听我……”
“我知道!”她又打断他,根本不给他说出自己不愿意听的话的机会,“就算,就算你有过喜欢的人,也没有关系,那又怎样?我才不在乎呢!接下来的话,就算,就算你要揍我,要打我屁股我也要说,就算你自己不愿意承认……我比她年纪小,比她更能让你快乐,开心!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我比她要在乎你,喜欢你!我等的起,我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