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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正在绳池县衙外来回踱步,时不时的就会停下来眺望一下长街的西端,看到没人前来便会懊恼地叹息一声,然后继续背负双手,在县衙大门外继续来回踱步,而且踱步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在陈平身后不远处,站着老将军郦商。
郦商是萧何刚委任的三川郡守,正准备前往洛阳上任,结果却意外地听到大王正在绳池县衙驻栉,便赶紧前来拜谒,不过守门御林卫却毫不犹豫地将郦商拦在了大门外,陈平也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这时候可不能让郦商知道大王病危的消息。
谴飞骑前去咸阳传诏已经三天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陈平左等不见人,右等还不见人,正准备派御林卫去城外看看时,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西端长街上动地而来,陈平急定睛看时,只见百余骑御林卫已经护着两道身影向着县衙这边疾驰而来,当先那人可不就是太子刘恒?
“太子?太子!”陈平赶紧迎了上来。
刘恒翻身下马,冲陈平匆匆一揖,转身就奔进了县衙。
陈平和白墨见了礼,也跟着进了县衙,郦商也要往大门里面钻时,里面却闪出了御林中郎将叔孙婴,淡淡地道:“郦老将军,三川郡守乃边防要地,不可一日无主,你还是赶紧赶赴洛阳上任,就不要在这里耽搁时辰了。”
郦商有些讪讪地退下台阶,满心失望地上任去了。
郦商为人忠厚倒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没能拜竭大王有些遗憾罢了。
不提郦商满怀失望去洛阳上任,再说刘恒匆匆进了后衙,不需要指引,只是顺着站桩的御林卫便找到了刘邦卧病的北上房,一进门,刘恒便看到了病榻上昏睡不醒的刘邦,望着神色灰败的刘邦,刘恒不觉悲从中来,当即跪在榻前嚎啕大哭起来。
白墨、陈平跟着进来,却没有劝阻,只是一左一右站到了刘恒身后。
似是被刘恒的哭声所惊醒,刘邦无比艰涩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跪在榻前的刘恒,刘邦昏浊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慈爱之色,刘恒便越发心恸如潮,哭得越发的悲伤,这也难怪,刘邦一直以来就对他极为冷漠,以前何曾像今天这样的温情脉脉过?
“太子,莫要悲伤,人哪有不si的?”刘邦费力地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刘恒风尘仆仆的脸庞,又道,“寡人今年七十有二,已经算是罕有的高寿了。”
刘恒不说话,只是跪在刘邦病榻前放声大哭,此时的刘恒已经被一种异样的情绪完全笼罩,他只想将十八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刘邦轻叹一声,他当然知道刘恒心下的委屈。
刘邦再抬眼看,却只看到陈平、白墨站在榻前,却不见萧何,便问道:“子砚,如何不见老国相?”白墨不敢欺瞒,当下拱手作揖、神情黯淡地道:“老国相闻听大王病危,心中郁结已然病倒,恐也不久于人世矣。”
刘邦闻言一愣,遂即长叹息道:“故人凋零矣。”
白墨、陈平默然不语,现在可不是他们插话的时候。
刘邦忽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白墨、陈平赶紧抢上前来,一左一右将刘邦扶了起来,刘邦原本灰败无比的脸色却忽然间涌起了一抹潮红,浑浊的双眸也忽然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当下对着刘恒说道:“太子,你对着亚相还有军师跪下。”
刘恒不敢怠慢,当下膝行转身,面向白墨、陈平而跪。
刘邦喘了口气,先对白墨说道:“子砚,寡人今废国相、亚相之位,复置丞相,并以你以为大汉国之丞相,希望你能够尽心竭力、辅佐新君。”
白墨深深一揖,语含哽咽地道:“士为知己者si,臣……敢不效si以报。”
刘邦欣然颔首,又叮嘱刘恒道:“太子,丞相乃国士,汝当以父礼事之。”
刘恒没有一丝犹豫,当即对着白墨叩了个响头,诚诚恳恳地道:“相父。”
“不敢,断然不敢。”白墨闻言大为惶恐,赶紧伸手将刘恒给扶了起来。
刘邦又向陈平道:“陈平,寡人欲立太师,以为勋戚之首,此非你莫属,今子房已殁,军中唯赖你运筹帷幄,当与丞相一道,尽心竭力,共同辅佐新君。”
陈平心下虽然有些不忿白墨竟然后来者居上窃据丞相高位,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是托孤大臣,当下深深作揖道:“臣……谨遵上谕。”
刘邦含笑点头,遂即颓然躺回榻上,就此气绝身亡。
刘恒顿时间抢上前来sisi抱住刘邦尸身,放声恸哭:“父王,父王何其忍心,竟弃儿臣而去,父王……”
白墨喟然叹息,刘恒恸哭先王,这是父子人伦,他也不好阻止,不过如今先王崩卒,新君方立,大汉国更是内忧外患,他这个新鲜出炉的丞相却是不敢有一丝的疏忽,当下将同样新鲜出炉的太师陈平请到外面密议起来。
每逢新老国君交替,总是伴随血雨腥风!
汉国恐怕也不例外,现在同样是内忧外患,凶险万分。
在外患方面,有楚国、韩国外加匈奴,仰仗陈平的瘟疫毒计,总算暂时阻住了楚军的大举进攻,但随着天气转凉,瘟疫必将消退,届时楚军既便元气大伤、无力进犯关中,但对汉中尤其是三川郡的威胁却绝不容忽视。
韩国是疥癣小疾,倒是不必担心。
至于匈奴,同样是心腹大患,不过匈奴刚刚大肆洗劫了燕、赵、韩地,根据各地细作提供的消息,匈奴从燕、赵、韩地至少掳掠了三十万妇孺以及工匠,这一来,至少今年匈奴是不太可能再大举南下“打草谷”了。
所以说,最大的外患还是楚国。
至于内忧,那就复杂了,镇守九原、坐拥十万雄兵的卢绾是一大隐忧。
先王在时,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先王一旦崩卒,卢绾是否会生出异心可就难讲了!还有上将军吕台,吕台不知关中消息,白墨对于吕台的行踪却是一清二楚,如今吕台拥兵五万正在韩地休整,如果让他知道先王崩卒的消息,他又会不会生出异心呢?
其实,卢绾、吕台还不是最大的内忧,最大的内忧恰恰是他白墨本人!
他白墨虽是鬼谷传人,十年变革所取得的成绩也是举国公认的,但是,他白墨毕竟资历浅薄,先王在时,诸多勋戚老将还不敢说什么,一旦先王崩卒,这些宿老重臣还会服他吗?今后,大汉国的军令、政令还能畅通无阻吗?
想到这里,白墨忍不住掠了身边的陈平一眼,别人暂且不说,只是陈太师,只怕心里就十分的不忿吧?
这可真是千头万绪,睿智如白墨,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不过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秘不发丧,大王崩卒的消息绝对不能够泄露出去,至少在卢绾、吕台回到咸阳之前,是断然不能够提前泄露的,否则,大汉亡无日矣。
当下白墨询问陈平:“太师,是否暂不发丧?”
陈平默默颔首,他心里对白墨窃据丞相高位的确有些不忿,但他同样清楚,先王遗诏委任白墨为丞相不是没有原因的,他陈平的智计绝不在张良之下,但说到治理国家,那就拍马也追不上白墨一二了,所以说,丞相之位的确是非白墨莫属。
而且陈平同样很清楚,先王崩卒的消息一旦泄露,卢绾、吕台肯定会起异心,吕台未必会举旗造反,但拥兵自重、祸国专权却是相当有可能,至于卢绾,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举兵南下、弑君篡位,对于卢绾,陈平自信绝对不会看走眼。
白墨又道:“三川郡守郦商、汉中郡守梅鋗皆忠义之士,谅也不会乱来,且两人与楚有夙仇,也断然不会背汉而投楚,不过上将军吕台、上郡郡守吕释之、北地郡守吕产在闻听先先王崩卒的消息后会有何反应,就孰难预料了。”
长乐宫刺杀案之后,吕氏势力遭到极大削弱,不过由于吕泽御前救驾有功,还是给吕氏留下了相当程度的势力,先王在时,这点势力当然不算什么,上将军吕台也绝对翻不起什么浪来,可一旦先王崩卒,那就另当别论了。
顿了顿,白墨又道:“更可虑者还是九原郡守卢绾。”
卢绾在大汉诸多宿老重臣中绝对是个超然的存在,凭借跟刘邦的非同一般的关系,常在关中作威作福,刘邦虽然看不惯却也没有过多为难他,只是将他打发到九原去当郡守,原本算是个好安排,可现在却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尤其是萧何不久前又将郦商、梅鋗从九原调离,就更让卢绾没了节制。
沉吟片刻,陈平说道:“上将军那边不太好办,卢绾那边,倒是可以仿照先王口吻,写一封密信,将他诳回咸阳。”
白墨道:“如此,上将军这边由我负责,卢绾那边就拜托太师了。”
陈平道:“丞相尽可放心,区区一个卢绾,本太师还没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