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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楚月的办公桌前来了个人,一位中年妇女,穿着讲究,披着一条丝绸披肩,优雅大方,只是哪怕这样,眼眸也透出一丝谈谈的愁来。
支楚月抬起眼就对上她忧愁的眼睛,她顿了顿,立马起身朝她伸出手:“您好,我是支楚月。”
“您请坐。”
女人顺着她的话坐下了,刚刚坐下,那双溢满哀情的眼睛就望过来:“支律师,听说你在为女性辩护这方面很出色,我这才过来的。”
支楚月拿着笔的手一顿,大概已经可以猜到这单案子的属性了。
她安慰道:“您别着急,您希望我怎么帮助你呢?”
她的手伸过来,指尖都是冰冷的,捉住了支楚月的手。
她有些泣不成声了:“我的女儿…我的宝贝女儿被抓走了。”
“公安说她涉嫌把她丈夫杀了,现在紧急拘留了她。我该怎么办…支律师,我女儿那么乖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支楚月反握住她,她的掌心很温暖,目光始终柔和地看着她的眼睛。
“您别急,如果可以,您可以慢慢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支律师,你也是N大毕业的吧?”
她的语气忽然冷静下来,声音陷入一种虚无的飘渺中,轻得支楚月快要听不见了:“我的女儿也是N大毕业的,她和你…”
“真像啊。”
那双汪着一潭死水的眼眸落下来,掀起一股波澜,里面的深邃哀切看得支楚月藏在皮肉下的心脏一缩,整个人身体有些发麻。
她往后,脚占着地滑了滑椅子:“女士,刚刚还没有问您怎么称呼?如果你要为您女儿申请理委托,麻烦你出示一下相关证件。”
支楚月在言语中往后退了一步,女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她颤着手很快把办理委托需要的相关证件拿了出来。
等办理完这一切,支楚月和她的谈话才重新开始。只是她了解到的信息也是有限的。
委托人是江月月,年龄24岁,是南城本地人,昨天在与丈夫张旭的争吵中,用遥控器数次击打对方脑袋,导致死亡。
支楚月梳理了一下脑子里大概有了想法,她安抚着陷入悲伤情绪的江母:“江妈妈别担心,您女儿现在是很安全的,接下来请放心交给我吧。”
“好好好,专业的事情我就拜托律师你了。”
她擦了擦眼泪,走出了办公室,支楚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又是一场难打的仗,她立马预约了会见时间,并且了解了案件的基本情况。
等做完这一切时,天居然都黑下来了。
支楚月收拾东西走出办公楼,昨天天气预报说要降温,今天的南城就刮起了大风。她穿得很少,只好裹紧自己往门口走。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门口,首先目入双眼的就是一双细长的腿。
支楚月缓缓抬起头,走出来的男生低着头,沉着声音与电话那头的人谈论着什么。
支楚月只看见他凌厉的下颚线,比六年前生得更加锋利,好像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嘴角微微垂下,挂断电话,在那瞬间眼神游走过来,而后落在她身上。
支楚月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却撞上他毫无波澜的微凉视线,风刮起了他的发丝衣角,潮湿的冷空气铺天盖地,那被她抚摸过的好看眉目,此时换上了另一个模样。
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模样。
她妥协般低下头来,他没有停留,神情始终漠然,和他同行的几个人很快走进楼里,支楚月刮着风,回过神来,鼻子酸涩微痛,好像蕴着无穷无尽的悲伤。
支楚月舒了口气,敛了敛眸。
他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在他们视线撞上的瞬间,好像只有自己的心暗涌着难堪的想念和羞愧的后悔。
走进楼里的实习生跟在林哲身后,带着好奇问:“欸,学长,那个女生你认识吗?”
林哲顿了顿,垂下眼眸,神色不明:“怎么?”
“没有,她一直看着你,从你进门到现在。”实习生回了回头,忽地笑出声,“现在还在看呢。”
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少八卦了你,我们老大还少人追吗?”
没人发现落在一旁的林哲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反而欲盖弥彰地加快了脚步。
支楚月回到家时,支有云正在厨房忙活,这些天他的腿总算好得差不多了,就坐不住了,一个人在家能捣鼓的也只有厨房了。
支楚月放下包,换了身睡衣,走出来看到支有云端了一大锅汤上桌,旁边还摆了四道荤菜,一道素菜。
“干什么呢?煮那么多怎么吃得完?”
支有云不理她:“你搬来那么久有和隔壁打过招呼吗?”
支楚月不太自在地偏开眼:“打什么招呼啊?我这不是忙着吗?你要打就自己打去。”
支有云鼻音里发出一声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搬来这里的,当初我都说了城西那栋楼好,离你律所也近得很,你非要搬来这。”
“你说什么呢?”支楚月是有正当理由的,自然不怕他,“潘叔他们不都在这边吗?我就想你们要聚一聚也方便一点。”
支楚月一边盛汤一边一本正经地解释:“再说了,这边新开发,房价低了一倍,总之这是一个很好的投资。”
支有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支楚月。你打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吗?”
他凶了凶:“不管邻居是谁,招呼是得打的,你再忙也应该打,你要是嫌麻烦,待会把这些汤端过去,就算我们一家打过招呼了。”
支楚月不情不愿地瞥了一眼他:“知道了。待会就去。”
两个小时后,支楚月端着重重的白瓷锅站在门口,心里百般纠结。
身后的支有云突然打开门,看了她一眼打趣道:“不敢?”
“什么不敢?”支楚月看也不看他一眼,斗气地反驳,“这有什么不敢的。”
“我很伶牙俐齿的好不好。”支楚月得瑟地炫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在法辩队拿了多少次最佳辩手。”
支有云关上门:“那行。我先去洗澡,你打完招呼就回来吧。”
身后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耳边安静得好像连灰尘缓慢漂浮落下的声音都可以感知。
支楚月深深地吸了口气,正想蹲下一点点用手背摁门铃,忽然身侧传来一声不带多少温度的询问:“你在干什么?”
她正处于思想斗争最猛烈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了人,她吓得一踉跄,端着瓷锅往后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回来。
她只穿着睡衣,站在冷风中有些久了,连衣服表面都着了凉,而那个人的手很暖,又很大,紧紧地圈住她。
暖流烫过皮肤,直往血脉里流,支楚月的不安急促化为了脸上的一抹红。
支楚月不由得看向那握住她小臂的手,太瘦了,不自觉间她的尴尬化为了眉目间淡淡的心疼。
林哲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很快收回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流出一些倦态来,疲于与人交谈的样子。
支楚月愣了愣,还是腆着脸说了句谢谢。
气氛太尴尬了。
也许只是支楚月那样认为,她抬起眼的时候从未发现他视线在自己身上有过过多停留,比对待陌生人还多了一丝决绝。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支楚月被他疏离冷漠的话语激到下意识产生了后退的怯意。
他好像真的不记得了自己了。
还是说是因为太恨了,所以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可是无论哪种,都让支楚月感到一种无力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