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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霹雳战车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吓人,但实际上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这本就是一种常见的攻城器械,幽北与北燕均有列装。此物原稿出自秦墨遗篇,与投石机可谓同宗同源,作用原理也基本相同。
只不过投石机的弹药,则是以砖石为主,打击方式也更原始一些,主要用于摧毁敌军的城墙与城防工事。至于跟投石机同出一脉的霹雳战车,投掷的则是特殊的“神火弹”。此物的直接杀伤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自体重量也与一块青石砖差不太多;这东西真正的杀手锏,则是在于杰出的燃烧能力!
运气不好,落在地上就是一缕青烟,只能吓人一跳而已;可一旦运气到了,便是业火红莲降临凡世、只留下一片末世焦土!
燕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北燕国都,华禹首善之地。这里内城地皮的价格,便很好的诠释了寸土寸金的意思。城中各大商号争奇斗艳,亭台楼阁此起彼伏;至少从气势与场面上来看,其忙碌热闹的街巷市井、磅礴浑厚的天家气象,要远胜南都建康城。
只不过北燕王朝自身的斤两,也同样瞒不住人;所以华禹人对这座燕京城的评价,大多都是驴粪蛋表面光、打肿脸充胖子,吃糠咽菜抹猪油、倒驴不倒架等等……
说来也有些奇怪,百姓的生计越是穷困潦倒、反而越容易诞生那种富甲天下的财神爷!燕京城云集了北燕王朝最顶尖的官员巨贾,才子佳人,购买力自然也非同凡响。
有了惊人的购买力,也就有了巨大的潜在市场;有了五花八门的大商号瓜分市场,也就出现了存放各种货物的大小仓房。
那些平日里价值千金的丝绸布料、纸张木器、皮草香粉等等等等……在这歌兵临城下的紧要关头,都成了“霹雳神火弹”最好的助燃剂!
如果再考虑到燕京的守城准备十分充足,提前在城中各处囤积了巨量的粮草与军械;那么王放想的一点都不错,霹雳战车才刚刚试射了一轮,此战便已经结束了。
此时的燕京南城,已经燃起了四处起火点……
燕京城的“风水格局”,有个“八臂哪吒”的名堂,城中布局也是“四四方方”,唯缺一角”,尽显工整对称之美。由于城东临近幽北三路,所以豪商富贾多盘踞于此,也方便商队北上出关,或是南下入货。
而城北则直通漠北草原,为了方便修葺长城、与战时北上御敌的军事行动,所以城北多为匠户居所,与兵营校场所在;而城西方向山清水秀、景色优美宜人,所以多为宗室高官的内外宅邸。
至于燕京南城,则是平民百姓的杂居之地。这里汇聚了五行八作、三教九流,人烟稠密自不必多说;那一间间不大的杂院之中,少说也挤了十几口子人;至于那些堆积如山的“破烂货”,攒了几辈子都未曾派上用场,今日也在霹雳车的催化之下、开始“发挥余热”……
在如此狭窄密集的城区之中,哪怕只是一家院里冒出了浓烟,借着蓟州平原南下的狂风一吹,很容易就会演变为“星火燎原”之势!
说是歪打正着也好、或是早有预谋也罢;反正解忧军选定从城南展开了攻势。如此一来,无论是燕京护城军的主力、左丞相王放还是罗氏夫妇,都必然要汇于城南御敌。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城南真的化为一片火海,无论会不会波及到其他城区;至少燕京城最后的可战之兵,也定然是要全军覆没了!
今次守城之战,乃是老相爷王放,重新披甲挂帅,而燕京知府罗源,则作为副帅人选;除此二人之外,另有罗源的夫人魏颍,削去了半头青丝,作一身戎装模样、誓要与自家夫君同生共死!
南康军发起试射之时,罗大人正率领着“燕京乡勇团”、想城南前线运转备用军械;可他们才仅仅跑了一个来回,城南已呈四面火起之势!罗源急急忙忙的跑上了瓮城城楼,见到北燕的主心骨王放,暂时安然无恙,便立刻吩咐几名丞相府的家将护卫,将面色惨白的老丞相拼命拽下了城墙。
瓮城当然还是要守的,就算攻城器械再凶、终究也只是辅助;只有进入内城的士卒,才能成为落定战事尾音的那一记重锤。那么从这个角度来看,至少在解忧军长出翅膀之前、想要冲入这座燕京城,绝不是三、五天就能完成的事;可一旦火势彻底蔓延开来,那么燕京城中的将卒百姓、皇亲国戚,也尽数葬身火海……
城池,也就不攻自破了!
所以罗源派人强拽王放下城,一者是为他的安全着想;二者,也是想让他看看城中的火情,再尽快拿出一个决断来。
听闻罗源简单介绍了内城火情之后,王放连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用考虑,房子烧没了可以再盖,人没了就全完了!浅溪,南贼短时间内打不进来,你需要多少兵丁灭火救人,尽管调走便是,尽快率领城中百姓向城北转移;至于陛下的安危倒是无须忧虑、愚兄早已另有安排……”
“报!禀王阁老,罗大人!南城四道防火沟已然清理开来,府衙三班六房的两百多名弟兄、与各府献出的家丁护院,正在督促百姓向城北转移;夫人要下役来向王左丞问询,是否还能调配一些后备将士,尽快去将南城那二十处粮仓、八处军械仓转移开来!”
王放听闻此言,顿时大喜过望;他挥舞着虎爪一般的手掌,不断拍着罗知府的肩头,语气兴奋的赞道:
“好好好!贤弟果然有先见之明,尊夫人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贤伉俪二人,未免也看浅了老朽的度量!阵前军情如火,哪来得及事事禀报?先斩后奏,没什么大不了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不只是一句戏文而已!事后若是有人怪罪下来,你们一并往老夫身上推便是了!”
说完之后,王放伸手从里怀取出了一枚阁老玉牌,扬手丢给了前来传令的小捕快:
“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这枚令牌,就代表着我和蔡驴子的意思;整个燕京城除了陛下与储君之外,任何人皆可凭此令而节制……风火营、青山营,你们那两千人马,暂时也听从水烛先生的调遣!去吧!”
罗源看着脸上重新浮现光彩的王放,思量了一番,便将事情的真相,又吞回了腹中。其实这所谓的先见之明,跟他没有半点关系,都是他的夫人水烛先生魏颖“自作主张”罢了。
而这越俎代庖的惯例、也是罗家向不外传的秘密。罗源心里清楚,若不是夫人此生错投女胎,焉有自己这满身荣耀?以水烛先生的才智谋断,区区“不让须眉”这四个字,又怎能配得上她!
城内是一片烽火连天,城外是解忧军的有条不紊;而那条御用离京密道的石室,有一场戏码,却远比战场内外更加热闹几分!
患了疯病的太子爷周长勇,被头顶传来的巨响与震动,从睡梦之中唤醒!待石室中重归平静,天佑帝周元庆掸了掸头顶沾染的浮土,打算“重拾前情”、继续与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敞开心扉的好好沟通一番。
“永儿啊……朕和你的母后,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咳咳……这是什么味道?”
周元庆才刚开了个头、便被一阵腥臊恶臭的气味,生生呛入了鼻腔,又直冲头顶!周元庆的眼神,多年前就已经花了,再加上暗室内光线不足,根本就看不清背对着自己的周长永,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唐福全!唐福全!”
周元庆一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一边吼着老太监的名号;而正在服侍皇后的唐福全奉召而来,才刚一进入石室,便立刻扭头喊了起来:
“小德子小春子,备好香汤沐桶,花瓣与沉香带了吗……”
唐福全喊完这几嗓子,立刻躬身入内,将天佑帝半搀半扶的请了出来……
“……唐福全,永儿这是……这是……”
“陛下无需忧虑,太子身体无恙……”
其实,周元庆闻到恶味传来,心中便已隐隐有了一番猜测;如今又听闻老成持重、八面玲珑的内廷大总管,对手下内监的一切吩咐,也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年近五旬的太子周长永,竟然被头顶传来的几声巨响,生生吓到失禁!
“这……永儿难道是……真的疯了不成?”
周元庆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了一番、又傻呆呆地望着老太监唐福全;这两个相知相守了大半辈子的老人,谁都没能再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若不是真的疯了,以永儿忠厚孝顺的性格,又怎会向自己最敬重的父皇动刀?陛下啊,您也好、唐大伴也好、包括王、蔡两位阁老,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可我的永儿随是储君,却只是一个凡人而已!陛下想要他成为英明的储君,但臣妾却只想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臣妾贵为皇后,却也是一介女流之辈;陛下究竟是昏君还是圣主,后世之人自有公论;但臣妾想说,陛下不是体贴的夫婿,更不是个慈祥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