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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周围都是一片黑灯瞎火的状态、所以胡勒根没有认出此人是敌军主将丁朔;只当他是一名身手不错的幽北先锋将军而已。因为通常来说,凡是在战场之上带头冲锋之人,都是那种练过几年拳脚枪棒、身体素质也十分出众的愣头青。也只有这种人才不明白该如何合理分配体力、也不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的确,从观赏角度出发,这类勇将型打法,十分吸引眼球;但对于阵中的神射手来说,他们也同样是最闪亮的目标。
在两军疆场、尤其是混战之中,任你武艺超群勇冠三军、胸怀万夫不当之勇,也不过就是几支冷箭、几根长枪、便可以轻易解决。
短短一瞬间、丁朔便放弃了抵抗、直接平躺在地面之上;而胡勒根也如愿以偿的坐在了对方的膝盖之上、只是并没有听到骨骼断裂的清脆之声而已。与此同时,他只觉后腰被对方狠狠踹了一脚、身体重心也向前栽去;只听而后传来一阵风声,便被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以上臂死死压住自己的后脖颈、将自己瞬间按倒在地。
双方仅仅交手一合、胡勒根便立刻打消了轻敌的念头。看来此人并非不懂在战场上长久生存的诀窍,也不是那种为了出风头、立战功,而不知进退的愣头青!
说来也有些可惜、如果丁朔懂得紧身缠斗的技巧、以肘尖挤压胡勒根颈骨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敌人便已经魂归天外了!如今他那相对宽阔的小臂、分散了力道、也仅仅拿住了胡勒根的背部、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趴在地上的胡勒根双臂一较劲、十指死死扣在泥土之中、整个人贴着地面向前一蹿、瞬间挣脱了不擅捕俘之法的丁朔;而下一个瞬间、他也并没有着急站起身来;而是原地打了一个滚、仰面朝天、同时用余光去寻找马刀的踪迹……
漠北人的刀路、都是出自于马战的经验总结而来;以持刀方式和切割角度而见长;至于力量、速度与进攻路线、基本都是随着胯下战马的频率而来。所以胡勒根清楚的知道,自己与这样的一位幽北将官拼刀、恐怕是难以讨得好处。
而他方才主动放弃战刀,就是为了将丁朔拖入自己擅长的战斗风格;而如今自己落于下风、面对同样手无寸铁的敌将,便又打起了马刀的主意。
可惜的是,杀意满满的丁朔并没有就此罢手,甚至连半分的喘息时间、都不愿意留给胡勒根。就在对方凭借着老辣的经验与蛮横的劲道,强行抽出身来之时,他便立刻毫不迟疑地冲上前去、并在对方的四肢尚未架稳之前、跨步骑在了胡勒根的腰身之上!
尽管丁朔拿住了绝佳的身位、但由于他不懂紧身肉搏之法、所以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而胡勒根虽然精通紧身肉搏之道,却由于被丁朔制住了发力点、想要反击、也同样运不上劲道来。
二人彼此都停顿了一个瞬间、同时深深吸了几口大气;随后丁朔暴喝一声、两枚拳头也如同雨点一般、直奔对方的面门咂下。面对如此凶暴猛烈的攻势,胡勒根也只能迅速架起两只手臂、死死护住自己的面门、打算与对方斗一斗耐力。
挨打的疼、打人的累。以二人如今的战斗方式而言,只要胡勒根不被击中要害、先累趴下的人,就一定是主动进攻的丁朔。
仅仅三拳砸下去、牟足了全身之力的丁朔,两道拳锋已然同时红肿起来;而胡勒根的两条臂骨、也被砸的酸痛难耐、甚至隐隐有了吃不住力的感觉;但双方心中也都十分清楚,凡是这种刺刀见红的生死关头、谁若是率先露出破绽、哪怕只是表现出一丁点的疲态,都会被对方抓住这个机会猛攻,导致最终败下阵来。
不过,两道拳锋传来那种灼热的痛感,也刺激了丁朔嗜血的念头;他的拳头非但没有丝毫的停歇、反而还再次提高了速度与力道!一阵犹如狂风暴雨般的胡打乱砸、也将正在默默积蓄力量、时刻准备反击的胡勒根、彻底打乱了节奏。
忽然之间,丁朔的脖子不知被谁的臂膀搂住、并用力向侧方带去,也顺势从胡勒根的身上滚了下来。猝不及防的丁朔,心中大吃一惊、立即向侧方滚去;直到背后撞到了一颗大树之时、他才勉强站起身来、四下张望。
原来拢住自己脖子、将自己拽倒在地之人,竟然是友非敌,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幽北大萨满——何文道!
原来就在丁朔与胡勒根二人、互相搂抱着打起了烂仗之时;战场情势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神石军主帅郭兴,带着朝鲁夫妇的最后遗产——五万名神石部盟的奴隶兵、已然赶到了战场外围。
周遭环境是一片漆黑、四周喊杀声也是震天动地,匆忙赶来驰援战场的郭兴,压根也不可能去仔细辨认每个人的面目与五官。所以当他看见两个人躺在地上打滚的时候,看准了鼠尾辫的胡勒根之后、便擎起枪杆、直奔敌军胸膛刺去!
而何文道与他麾下的十八名精锐亲兵、一直都紧紧跟在丁朔的周围,默默为其护住两翼、以防有敌军将其团团围杀。由于他们的位置、乃是毫无疑问的交战前沿;所以自打何文道见到敌军援兵出现以后、便立刻飞身上前、将杀心大盛、视野狭窄的丁朔扑倒在地,刚好躲过了这快如闪电的一枪!
何文道与丁朔二人、看不清郭兴的面孔;但郭兴却认得何文道那一顶造型显眼的萨满头冠。
“何文道?你头顶的鹿角呢?”
尽管看不清面目、但是郭兴的口音、却带着十分浓重的燕京腔;语言天赋极强的何文道,只听了这一句话,便瞬间判断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呵呵,盛夏之日,本就是鹿角脱落、消长更迭之时。郭兴啊郭兴,你虽已经认贼作父、叛国投敌;但好歹也是一名世家子弟出身,为何无法参透天下大势呢?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战至此时此刻,漠北草原的势、已经被你彻底杀尽了!”
其实在萨满教的教义之中,鹿,代表着天地间的无上智慧;而在华禹大陆的文化之中、鹿也一直都是吉祥与智慧的象征,并且常常出现在与天下大势相关的典故之中:比如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比如说“鹿角不解、兵革不息”;比如说“麋鹿游苏台”等等等等……
尽管他本人也是一名无神论的教宗领袖,但可以用鬼神之说打击敌人信心的话,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郭兴眯着眼睛,看着正在装神弄鬼的何文道、右手轻轻一挥,对身后的奴隶兵说出了一个字:
“杀。”
一群挥舞着刀枪棍棒的奴隶兵、呼啦一声涌上前来;何文道立刻拽着双手不住颤抖的丁朔、向深林深处退走;而郭兴则弯下腰去、将那名眼角开裂、口鼻窜血的漠北汉子、拉回了阵线后方……
“胡勒根?”
借着天边泛起微微的青光、郭兴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面目,立即失声大吼:
“胡勒根,方才与你厮杀之人、究竟是谁?”
凭心而论,尽管胡勒根被人骑在身下猛砸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凭着他严密的防护、与颇有章法的防守反击、丁朔双手的伤势,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可自己才刚刚看穿了对方的路数、正准备反败为胜的时候,便被郭兴这个意外情况所打破、就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自己。
挨了一顿窝心揍,实在是太难受了!
“皮外伤能有什么事!沁巴日你赶紧去追啊!那是丁朔,是丁朔啊!!”
“丁朔?……哪个丁朔?”
“还有哪个丁朔?泰宁大将军、敌军的主将!他的官靴是金丝龙绣的顶好面料,我刚才摸的清清楚楚!”
其实这仅仅这一个细节,就足够胡勒根判断出丁朔的身份了。因为郭兴曾经给他讲解过战场品秩的区分方式;凡是这种能够摸出“鳞片”的顶级纹饰,除了皇帝赏赐之外、任何臣子都没有资格享用!
“丁朔?等等!城门被你撞开之后,丁朔竟然率军杀出城来了?也就是说,青山城已经空了?”
“是啊!”
“干得太漂亮了!胡勒根,你还能继续厮杀吗?”
“您就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去把丁朔的脑袋给您摘回来……”
“不,这里就交给我吧,你立刻点齐自己的八千轻骑,多装麻袋,入城劫粮!”
胡勒根眼珠一转、嘴角差点笑到了耳朵边上。他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再说、也没再梗着脖子继续请战;而是立刻转过了身子,朝着游骑兵们组成的包围圈方向狂奔而去……
待胡勒根一走,郭兴也架起了寒芒枪,直奔何文道与丁朔逃跑的方向杀去。
士气这种事,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那些不堪大用的华神教徒,前一秒还被幽北军杀的是呼爹喊娘;如今见援军一到,立刻鼓起了复仇的勇气、转过身来,歇息底里的哇哇大叫、誓要与幽北军民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自从华神教的大师兄田大力、赚了个盆满钵满、又偷偷逃走之后;华神教众的整体作战水平,便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