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烽火卷长空 28.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溪柴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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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州府县衙的捕头,一年从头忙到尾,俸禄加上补贴就能达到二百两这个数目,也算的上是一笔颇为丰厚的收入了。北燕王朝的吏治风气,历来遵循着高薪?养廉的路线;虽然廉这个大儿子半路夭折了;但这高薪这个逆子、却成长的颇为壮实。

    不过银子这东西没人嫌多,这光天化日的俸禄就算再丰厚,也无法消止日益增长的贪欲。吃喝拉撒、行动坐卧、交际应酬、打点疏通,对于这些走仕途的公门中人来说,哪样开销都省不下来,哪个庙门少磕一个长头,自己心里都觉得不踏实。

    马不吃野料不肥,他们今日就是因为银钱的诱惑,才瞒着知府大人来到望海楼以外。他们那身官衣与官刀,代表着朝廷的王法;可这次是没有知府大人的指令私自而为,这就属于枉法的范畴了;从上到下人人都收了别人的贿银,也算得上是贪赃;按照北燕朝廷刑律来说,贪赃加上枉法的罪名,依律应当街斩首,家中后嗣女眷一并充军。如果仅仅为了区区二百两银子,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当然,这是在正常情况之下的推断;可如今的北燕王朝,从上到下早已经病入膏肓了。因为拜错了主子,导致身败名裂例子倒是屡见不鲜;可贪赃枉法这个罪名,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流行罪”!无论这顶大帽子是真是假,凡是端周家饭碗的人,甭管是谁,那都是一查一个准!

    而且如果真的严格按照朝廷律法来走流程的话,那也根本就用不着周长风举棋,天佑帝就得先自灭满门了!因为在这样的官场环境之下,那些严格自律、时时自醒的道德君子,早已被排斥在主流环境以外了。

    朝堂上的公卿大臣尚且如此不堪,又何况这登州城里的一班小吏呢?

    那位年轻的捕快听出了大胡子语气中的嗔怪,也自觉大意失言、忙不迭地拍起了马屁来:

    “那是那是!要不然登州府的乡亲们都说表舅您手眼通天呢?没您在这支应的话,这等好事哪还轮得着咱啊!不过表舅啊,咱总在这边淋着也不是个事,谁知道知府老爷什么时候起夜呀?二百两银子的外快是不少,可要是把这身官衣再给搭上,那可就不值了……”

    这大胡子捕头听完了之后也点了点头,将右耳靠近了客栈的窗根,仔细听了一会之后,这才略有些犹豫的摆了摆手:

    “老螃蟹,大头,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们俩在外面扎好了口袋,别让屋子里的“金丝雀”飞出去!”

    刘捕头一声令下,一名身壮如牛的莽汉,与那位头大如斗的马屁精,轻手轻脚地摸到大胡子刘捕头的身后。刘头回头望了一眼二人,身手左右一扇,两位捕快便分开左右,三人成品字形互相依托,走上了望海楼门前台阶。

    刘捕头将耳朵又靠在门板上听了一会,仍然没发觉任何异常之后,这才抽出腰间钢刀,小心翼翼地从两扇门板缝隙之中顺了进去;他本想用刀背来撩开门闩,可没想到刚刚一动、两扇紧贴在一起的木门便发出了“吱呀”一声……

    屋中的篝火早已熄灭,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进门之前,刘捕头打了一个手势,吩咐二人在外接应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迈过了门槛。仅仅才迈出两步,他竟意外的踩到了一个柔软滚圆的物体之上,就仿佛是一根软竹子那般,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前脚随着这根“软竹子”的引路向前劈开,后腿肌肉却因为应激反应彻底锁死、僵直的留在了原地!

    刘捕头今年已经四十有二,猝不及防之下劈开了半个大叉,大腿根部传来的剧痛实在令他措手不及;好在他也练过几天拳脚枪棒,当发觉到自己无法掌控身体之后、便直挺挺地向侧方倒去,以后背着地,这才避免了以四十岁的高龄,承受到重新开胯的巨大痛楚。

    “嫩娘了个蛋的…老宋的买卖是不打算干了吧?”

    刘捕头双手捂着撕裂般的大胯、一边从牙缝里骂着闲街、一边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忽然之间,他感觉肩上传来了一个手掌的触感,肩头也撞到了一个滚圆的大脑袋;他还以为是自家的表侄子大头,听到自己呼痛之后?进来帮忙、也就没好气地腾出一只手来,使劲儿推了推他那硕大的脑壳:

    “小王八羔子,赶紧滚蛋……”

    谁知道他这么随手一推,屋中竟传来了“骨碌骨碌”的奇怪声音;嗯,看来应该不是大头,且先不去管它。随着腿筋传来的灼痛感逐渐消退,刘捕头的知觉也慢慢恢复过来:

    不对啊……这是客栈、又不是猪肉档,地上咋这么黏糊?刚才我推出去一个什么东西?这屋里的血腥味咋这么冲鼻子呢?这帮绿林贼寇、到底想在望海楼犯啥案子?不对!这要是出了人命案的话,我一个小捕头可绝对压不下来……至少二百两银子这个数,我是压不下来的……

    脑中涌入一团乱麻,眼前也仍然是一片暗里飞花;什么都看不见的刘捕头,无计奈何之下只得朝着门外低声嚷了一句:

    “大头?大头!大头嫩娘了个腿的,你死外头了?赶紧进来!”

    大头今年只有二十出头,是刘捕头老家一个远亲;这孩子虽然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但头脑颇为机灵、也会为人处事,放在哪条道上都少不了一口饭吃。此时大头正站在左侧门后,耳朵里早已经被雨滴砸在石板上声音灌满了;屋中的表舅连喊了三声,他才勉强刚刚听到一句:

    “老螃蟹,你在这守着,我进去救刘头!”

    说完之后,这位急于立下救驾之功的小捕快、便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客栈。

    大头年纪轻,眼力也更好一些。当他从暴雨倾盆的长街之上、进入这个乌漆麻黑的客栈前厅,没用上多大一会,便借着从北墙根豁口洒进来的微光,恢复了些许视力……

    他只见屋中跪爬着一个人,浑身血污低头不语;此人头顶的毛发、全部被血液粘连在了一起;裤子上、衣服上、刀柄上,更挂满了骇人的碎肉与腹脏;最可怕的是,在他的右肩头上,竟然还挂着一只断手!

    就在大头浑身开始颤抖、肌肉也开始变得酸涩僵硬之时;那位正跪在地上、不见了双臂的索命厉鬼,忽然抬起满面血污的面孔、露出一口阴森森的青白牙齿,幽怨的对他开口说道:

    “大头……帮我一把……”

    “我滚嫩娘了个蛋吧!”

    当心底的恐惧、突破了承受极限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被吓破了胆子与尿泡的大头忽然暴喝一声,猛然蹿起来照着这副恐怖的面孔,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踹出了一脚!

    也不知是佛祖显灵、还是他童男子的身份加持,对方遭受这一脚之后、发出一声怪叫便仰面躺倒在地;而大头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望海楼前厅……

    门外望风的老螃蟹,可是个公门老人了。他虽然不是什么练家子,可仗着腰粗肩宽力气壮、也能靠着体型吓唬吓唬人。老螃蟹跟着刘捕头抓差办案多年,也曾?出过不少现场,早已过了怕见血腥的时候;如今他一见大头尿着裤子爬了出来,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看你那副怂样子,狗屁不是。”

    骂完了一句之后,老螃蟹抽刀在手,也侧着身子钻进了犹如修罗炼狱一般的望海楼前厅。大约过了二十个呼吸之后,屋中便传来老螃蟹语带悲戚的哭喊声:

    “到底是谁下这么黑的手啊!”

    由于踩到了断臂劈了个叉、疼的在地上滚成了血葫芦般的刘捕头、被吓破了胆子的表外甥一脚踹中脸庞,受力不过便向后仰去;好巧不巧,他的后脑勺磕在了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之上,直接就翻了白眼!饶是胆大心细的老螃蟹一进屋,也差点被吓尿了裤子!

    他还以为地上躺了一个双头人呢!

    不久之后,当鼻梁骨被一脚踹断的刘捕头醒来之后,他真恨自己醒的太早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这天上哪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啊?二百银子是那么好赚的吗?以他的经验看来,这满屋子的“碎拼图“加在一起,至少也有五六十人之多;后院还有几个胸骨被彻底砸塌的死鬼、以及一位少了半缕胡子的矮老头……

    从朝廷律法来讲,去年一整年,登州府上报给刑部的人命案件,总共只有三桩:两桩捉奸杀人、一桩银钱纠纷;就因为这三桩案子的牵连,导致去年自家大人得了一个中评。

    可今日望海楼这阵势,一次就把未来至少三十四年的份额,全都预支的干干净净;这要是全部按照衙门规矩上报刑部,恐怕自家老大人的仕途,也就算是彻底交代了。

    不过自己毕竟收了人家银子,这案子既然出了人命,无论是多是少,都已经没法公事公办了!一时之间,刘捕头也忘了责备自家那个不成器的表外甥,将全部的心思都花了究竟该如何善后的问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