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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只见一道新月般的刀光携带着凛冽的寒芒,忽然出现在黄昏后的夜幕之中,径直向沈归的脖颈划来;一阵脆响刺破夜空,二人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去,发现突袭沈归之人乃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说此人毫不起眼,其实也不太准确,毕竟他的左侧眉梢至右侧眼角,有着一道极其显眼的旧刀疤!
还未等二人观察仔细,沈归便迅速挺剑上前、与来者战做一团。这刀疤男手中挥舞着一把没有刀颚的苗?刀——名唤倾城;据传此刀乃是当年北海剑奴为爱妻打造的定情之物,虽然此刀规格怪异,重量略轻,但说到坚韧度,却绝不比沈归手中的春雨逊色半分!
正是由于这柄苗?刀倾城,没有用于保护手指、格挡敌刃顺切的刀颚,所以对执刀人的刀性天赋,有着极其硬性的超高要求,就等同于自带一套武学的上古兵刃;然而手中的沈归那柄春雨呢?就只是一柄时灵时不灵的夜明宝剑而已,好看倒是真的挺好看,却至今还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功能性。
不过考虑到春雨惊雷,本就是一对雌雄双剑;雄剑惊雷的功能性极其强大,但却貌不惊人;而雌剑春雨外观美艳动人,然实用性略逊一筹。好像这种差别,也能牵强附会的扯上阴阳平衡之道。
就连沈归自己都认为,春雨剑可能就是一柄美观性大于实用性的女性专用佩剑,可能是在铸剑材料之中,加铸了夜明珠一类的蓄光矿石,并没有什么特殊功效。
太阳西下之后,天色很快便黯淡了下来,而沈归与卢泰的身手本就在伯仲之间,两把利刃又是棋逢对手,谁都不可能在三招两式之间,就彻底击垮对手。随着二人的距离越贴越近、一刀一剑彼此间也仿佛产生了莫名的吸引力一般、牢牢地纠缠在了一起。
如果形容沈归以往的出手风格,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快字,就能说到了点子上;可最近先后蒙受了家人与挚友的惨死,也将沈归的内息与心性折磨成了一团糟,即便身体如今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杀起普通人来仍是轻而易举;可如今遇上了同级别的顶尖高手,他却完全找不到当初那份一往无前的锐气。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他的身上有着诸多人命债的牵挂,本该是被复仇的火焰蒙蔽双眼,出手之际也该更加决然坚定;可就算是吕方这种二流师傅教出来的二流弟子,也一眼看出了沈归的出手节奏,竟然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哪怕是初入行伍的新丁,负责训练的伍长与什长也会告诉他们这样一套经验道理:出手之前,一定要盯紧对方的几个致命要害之处,务求一击毙命,否则容易打虎不死,反被虎伤;前进之时,架持兵器的双肩要定,否则容易被步伐产生的晃动,散去提前积蓄在兵刃上的力道;进攻路线要直,否则的话,很容易被对方的格挡磕挂荡飞,令己身中门大开;出手杀敌之际心肠要狠,否则容易被伪善之心所迷惑。
这些老生常谈的厮杀诀窍与战场禁忌,如今的沈归可是一样不差的犯了个遍。可好在凭着他自幼练就的身体素质与条件反射,仍然还是能在对方略嫌缓慢的刀势之中,勉强支应一阵。
然而,单看这位不速之客的举手投足,他也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点能耐!
说时迟那时快,卢泰手中倾城一震,突然使出了一个旋转、猛然荡开了微微吐露光晕的春雨长剑;下一个瞬间,那一道道炫目的刀光、就犹如夜色中一汪汪寒凉的春水,无孔不入地泼洒向了沈归周身各大要穴!
这只不过是在进攻节奏上的一次突变,哪怕是对于吕方来说,这种变招也谈不到特殊二字;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进攻速度反差,竟然打了也同样精熟此道的沈归一个措手不及;连带着脚下的步伐,也出现了虚浮与蹒跚的迹象。
无论是江湖厮杀还是两军疆场,脚下无根、重心散乱,就是最标准的败阵之象!吕方一见沈归败象已露、再无心思继续观战,立刻抽出了那把天子御赐的金柄梅花刀。迅速起身前迎;而齐雁也早就不知去向,应该是隐藏在某一个提前选好的伏击位置,耐心的等待着刀疤男卢泰,露出最致命的破绽!
随着卢泰一刀紧似一刀的攻势,沈归抵挡的也就越来越觉得吃力,只能一步步的向后退去;忽然之间,他的右脚踩到了一块毫不起眼的碎石,原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重心,骤然被这里碎石彻底打散,双脚同时向上一荡,后背也直挺挺地向下砸去,眼看着就要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土地上!
霎时间,藏身在阴影处伺机而动的齐雁,被迫现出身影,夹在双手指缝中的两柄指尖刀,也直奔卢泰的喉管抹去;而吕方的金柄梅花刀,也大开大合地当头劈出一刀,虽然谈不上精妙,但力道与气势十分充足,他们是想以此逼退卢泰赶尽杀绝的一记杀招!
光,一片淡白色的光芒,从春雨剑身逸散开来,又迅速变成了一道刺眼的白光,晃得在场三人全都扭曲了自己原本的动作,而他们的兵刃与招式,也尽数劈在了空气之中。强光一闪即逝,却留下了三个眼泪汪汪的睁眼瞎!
沈归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捡起恢复如初的春雨剑平举向前,剑尖轻轻搭在了卢泰的咽喉之上,回复着他出手偷袭之时的问好:
“我,最近还好,你呢?有什么遗言吗?”
明明是四人一起被强光晃到了眼睛,难道在其他三人眼中仿佛太阳坠地一般的耀眼,在沈归眼中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作为始作俑者的沈归,自己也不知道春雨剑为何会无故放光,更不清楚这三人为何仿佛被那些江湖巫道施展了定身术一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流眼泪!但他总还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反正春雨剑再怪,也是跟自家女人借来的玩意儿,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
卢泰眼前仍然还是一片白光,他只觉得喉咙一凉,耳边就想起了沈归那熟悉的嗓音,便知道此阵已败。卢泰也是个老江湖了,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自己除了引颈受戮之外,已然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虽然此败有些莫名其妙,但刀压脖项的人始终都是自己,胜者王侯败者贼,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结果。
“今日卢某出城寻你,其实是受人之托。但毕竟我刚刚败在你的手下,那么我还是先留下遗言,之后再终他人之事吧。”
“嗯。”
“西林城中的东陋巷街,有一户人家的大门上贴着一个大红色福字;屋中住着一位三旬开外的妇道、还带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待我死后,麻烦你去告诉他们,就说卢泰奉上差之命,出城剿匪去了。另外我怀中还有一叠银票,给他们娘俩留下一张渡日,剩下的你就随意处理吧。”
沈归接过了卢泰递来的那一卷银票,发现每一张都是汇南钱庄的千两大票。他反手收入袖口,对卢泰说道:
“千两的票面还是太大了,确实容易给孤儿寡母招祸。放心吧,我会小心处理的。”
卢泰听完之后,扯出了一抹微笑来:
“那就多谢沈少爷的一片仁义之心了。若果真如此的话,我下去见了大萨满之后,也就不会再告你小子的刁状了,哈哈哈哈……”
沈归闻言摇了摇头:
“我劝你还是不要太乐观的好,我相信人死如灯灭,你所期待的转世轮回、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关于生死之事,你以为自己知道多少?你又真的知道多少呢?你沈少爷信你沈少爷的,我卢泰信我卢泰的,咱们各自两便。”
沈归被他问愣了,随即摇了摇头,蒋春雨剑更加抵近几分,破开了他喉间的皮肉,带出了一串串的血珠:
“我没兴趣与你讨论生死轮回之事,也不想跟一个将死之人打机锋、猜谜语。现在后事已毕,你可以说说你到底受谁之托了,找我沈归又有何事了。”
卢泰沉默了半晌,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之后,略带伤感的说道:
“沈归,其实直到今日,你也对大萨满的一番苦心仍然知之甚少。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用他们的方式来尽力保护你,希望你不要深陷其中,然而你却……”
“回答我的问题,或者现在就去亲自查探一番所谓的转世轮回。”
“……好吧,今日卢某前来,其实是受君上所托,来请沈公子前去西林城中赴宴的。”
“君上?难道是天佑帝周元庆来到了西林城?”
卢泰闻言神色有些错愕,随即轻笑出声:
“呵,原来你对谛听的了解,也没有我们猜想当中的那般具体。君上,便是我们谛听所有人的头领,名字叫做江汉客。”
“也就是说,吩咐你来请我入城饮赴宴之人,名叫江汉客咯?我不认识他,不去!”
“不,沈归。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