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剑问北燕 286.杀官

溪柴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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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常理而言,官道两边的小茶棚或是与来往岔路口,也时常会有途径此地的乞丐当街行乞;但行乞也有行乞的规矩,只有山贼土匪才会拦路呢!如今这老乞丐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带上全家老小阻截了官道行乞,千百年也没这个规矩!

    齐格奇刚想抡鞭马鞭,车厢之中便传来了齐灵烟的一声轻咳;齐格奇面色一怔止住了鞭势,随即便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了三块干饼递了过去;这老乞丐嘴上是千恩万谢,却仍然没有示意身后的儿郎让开道路,反而还得寸进尺的继续开口说道:

    “这饼子虽好,可喂不饱这么多的花子;几位老爷若是有那不要的银子、也赏老叫花子两块成不?”

    齐返闻言钻了出来,打量了一番身上披着土黄色布搭子的老乞丐,随即便开口盘道:

    “居米有海,可不受拆;爷叔若是打棚,那就得晒白鳖了。”

    齐返比不了沈归,只是个半春半典的半开眼;但他毕竟也与花子的祖宗伍乘风厮混过一段时间,对于花子门的行话,总还是知道一星半点的。而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银子我们有的是,但自己也是身在江湖的老合,不吃你那一套;如果你要是想着戏弄我们,就只能饿肚子了。

    这老乞丐听完之后,用手中的木拐棍敲出五声脆响:

    “轮上的三老四少(车上的各位朋友),老挂杆的报号(老乞丐自我介绍一下)——甲三。”

    半个时辰之后,一匹卸了套的老马,悠闲的啃食官道两旁的青草;而一伙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乞丐队伍,也一路北上、去关外讨生活了。

    太阳西沉之时,西林城北五十余里的大蒋家村,迎来了一伙推着大车的官老爷。领头的队正一进村便找到了村长蒋老汉,命他速速腾出四十间空房,并置办二十只熏鸡,二十斤牛肉,几大坛子好酒,每人再来上两碗打卤面。

    蒋村长听完了这群官爷的要求之后,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血来!但人家不但人多势众,更个个穿着官衣挎着腰刀,自己除了遵命行事,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于是,蒋村长收下了官爷们给自己的费用——纹银五两,含着眼泪组织了村里的妇孺去置办吃食了。

    整个大蒋家村,共有民房四十七间,而人家那几位官老爷,又不愿意与大头兵挤在一起;于是乎,全村男女老少伺候完了这些过路鬼以后,便只能拖家带口地再走出十里余路,去邻村借宿一夜。

    看着村里的百姓扶老携幼离开之后,藏在大蒋家村外小树林的沈归,望着场院中那些大呼小叫的西林府护城兵,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整个村子已经变成了军屯,那么自己一会动起手来,也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我说“吕黑狗”啊,你们那位皇帝老子周元庆,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过?鲁东路被这伙圣人的门下走狗、都祸害成了这副德性了,他就不知道管管吗?”

    齐雁一拍吕方的肩膀,用下巴点着场院中那些醉醺醺的兵痞说道。吕方本就是个新上任的金刀捕快,而且他的职责又只是替皇宫抓贼捕盗、根本就管不着这档子破事;可如今被齐雁这么说,这位新晋的朝廷鹰犬,还真被问的有些含糊: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他……应该多少都能收到一些风声吧……?”

    沈归双眼直盯盯地看着村口驴棚前那一具薄皮棺材,开口回复着身后二人的闲谈:

    “说出来你们别不信,周元庆他可能还真得一无所知!毕竟这鲁东路不仅是右丞相蔡驴子的老家,而他本人也是儒府学派出身,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大事小情,还不都得先经过内阁左右两位丞相的手?他蔡熹要是连这点屁事都捂不住的话,还当哪门子的丞相呢?”

    吕方一听沈归这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沈兄,蔡相为人虽然有些刻板迂腐,但也绝非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蔡熹本人或许不是个伪君子,但面对师门当中那一窝千年吸血虫,他即便双目如炬、又能如之何呢?嘘……时候差不多了……”

    三人闲话才说到一半,沈归突然止住了话头;如今天色已晚,周围已然是一片漆黑;而场院中那些喝的醉醺醺的兵痞、也都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民宅倒头便睡。

    沈归只觉动手时机已到,指着一片漆黑的夜幕开始分配任务:

    “吕方毕竟尚有官职在身,那就发你一个闲散差事。一会等局面大乱之后,你就持刀站在村口把守;倘若有人向你这边逃窜的话,杀与不杀、皆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之后,沈归又盯着场院的方向看了半晌;几经思量之后,对身后的齐雁招了招手,指着一片漆黑对他说道:

    “村口牌楼下面,那两只抱着大枪睡觉的醉猫就交给你了;解决了他们之后,再把躲在驴棚里的两个暗哨一并处理掉……”

    “等会等会!夜哨在哪呢?我咋啥也看不见呢?”

    沈归眉头一皱,抬手拍了齐雁脑袋一下:

    “那两只醉猫都嚣张的躺成大字型了,你他娘跟我说看不见?得得得,那你去村尾的谷堆防火,吕捕头昧昧良心,帮忙解决这四个夜哨……”

    吕方顺着沈归的手指望去、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仍然还是一无所获;沈归望着同样一脸茫然的他,没好气地说道:

    “瞅啥呢?你跟大雁一起瞎的呀?”

    “我吕方向天发誓,老子但凡要是能看见一丁点人影,下辈子我就给你当儿子成不?”

    沈归闻言也有些含糊,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那两位躺在地上的醉鬼仍然还是清晰可见;就连一个秃子哨兵左手边的一滩呕吐物,他都能看见打卤面残渣里的黄花菜!

    “两位爷在树上歇着吧,不指望两个睁眼瞎了!老子亲自去把四盏灯挑了(把暗哨拔了)!”

    说完之后,沈归重新调整了袖口里的惊雷短剑,回头看了看两位相识无语的同伙,撂下了一个“呸”字,便纵深跃入了一片漆黑的深夜之中……

    纵然两具火盆已然熄灭,但沈归接近村口之时,仍然格外小心的选择了匍匐前进;然而当他发觉呼噜声变得越来越响,便自觉有些没趣。他站起身子使劲儿拍了拍尘土,抽出短剑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一剑一个,便将两只睡相十分嚣张的醉猫抹了喉咙;随即,他又径直走向隐藏在棺材后方驴棚之中的两名暗哨。

    这俩人的酒量还都不赖,从呼吸的频率来听,一个正在闭着眼睛假寐;而另外一个则醉眼迷离的注视着前方的黑暗,可能是睡不着觉,正在规划着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

    这位心思甚重的暗哨,耳听得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出于明哨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异响,他便以为是自家兄弟闲来无事,来找他闲聊了:

    “花和尚你个老狗日的,懒得都他娘出奇!俩火盆都烧灭了,你也不知道添点柴禾啊?赶紧点上,要是一会队正起夜的时候摔上一跤,非得把你们这俩憨货给绑起来骟了!”

    “嘿,已经醉成这副德性了,还让你们出来放哨?看来人缘混的不咋样啊!”

    “你……!!……我人缘好不好的,那也比你花和尚可人疼……”

    这位尚能思考人生的暗哨,显然是一个精明强干的老行伍了。他耳中听到沈归那陌生的嗓音之后,酒立刻醒了大半!然而前哨没有发出任何示警,就证明八成已经遭了此人毒手;如果此时自己大喊大叫,无论那些呼噜声震天响的醉猫能不能听见,他自己肯定是活不了的!

    于是,他就一边用言语麻痹着来者,一边把右手悄悄摸向了干草堆里的铜锣!反正今夜伸手不见五指,既然自己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对方也肯定看不见自己的小动作!皆时只要自己能发出一声锣响,肯定会有那酒量好的兄弟被惊醒!皆时对方肯定被震得一愣,自己的腿脚又是出了名的飞快,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当中,来者也未必能够追上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人的右手刚刚摸到了锣锤的一刹那,沈归仿佛一只捕鼠的狸猫那般迅速向前扑去,身影一动、膝盖便死死地压在了此人的手腕上!紧接着右手握住口鼻、左手惊雷一动,便把这名睁眼瞎一般的暗哨,彻底送回了老家。

    “花和尚你个小王八揍的,滚老子们远点!每回灌下去二两猫尿,不是睡得像头死猪、就拉着人唠叨个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归被身后突然传出的喝骂吓了一惊,原来是那位闭眼假寐的暗哨、听见二人虚与委蛇的对话没有多想,闭着双眼翻了个身、继续打盹去了。

    沈归慢慢躺倒在他的背后,将黑漆漆的惊雷短剑悄悄靠在他喉咙前半分的位置,嘴巴凑在他耳朵边上轻轻呵了一口气……

    这一口仙气吹到了耳朵眼里,这位浑浑噩噩的汉子直觉耳中生出一种温暖,从脚底心一直麻到了头皮;可转念一想,吹自己耳朵的不是漂亮娘们,而是个大秃脑袋的糙老爷们之后,浑身的汗毛都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