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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尖锐的断剑之声响起,白玉烟同时也感受到自己手中那柄长剑,已然被春雨剑的锐利斩为两截;此刻侧身闪避时机已到,她便立刻向后迈出一步、身形自然也向沈归的左臂外侧转去。
然而,一击未能得手的沈归,却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撤剑回身重新追击;竟然索性就横着自己宽大的肩膀,顺势而为地向她飞速撞袭而去!
万分错愕的白玉烟,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那高高隆起的左肩头,直奔自己面门袭来!由于双方的距离过短、而沈归的身法又实在太快,她只来得及抬起两条小臂、勉强夹在自己两侧额前护住面门,硬吃这即将到来的巨力撞击……
叮!
在沈归撞上她的一瞬间,一道令人匪夷所思的脆响传出!下一个瞬间,同时遭到双重力道的白玉烟,身子已然高高飞起在半空之中了!
沈归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那柄准确命中白玉烟小腹的惊雷短剑,摇头冷笑道:
“呵,心眼可真脏啊,竟然还有穿着贴身软甲的习惯……”
没错,白玉烟以小臂护住面门,也只来得及挡下了沈归左肩头的撞击,却没根本没看见、也顾不得他右手同时探出的那柄短剑!这柄惊雷短剑通体乌黑,本就不露一丝寒芒;再加上沈归以左侧身体作为掩护,而且执剑的右手,还是自左肘尖下而出,又露出了小半截剑身!如此隐秘迅猛的一剑,即便是她眼睁睁的看着沈归出手,也未必能捕捉到惊雷剑的痕迹;更何况她还自行提前预设了战况发展、被沈归的不循常理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呢?
如果她只是那些寻常的江湖女子,那么沈归这记阴险毒辣的刺杀剑术,已然为她开膛破腹了!然而,尽管她只是谛听的一只狩猎犬,但毕竟也是核心层出身,好歹也算的上掌柜身份!狡兔尚且三窟,而白玉烟又怎会缺少看家法宝傍身呢?
惊雷剑的确锋利无比,可如果落在一个厨师的手里,顶多也就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剔骨钢刀罢了!即便兵器再好,威力也要取决于执剑之人。
由于郭云松与铁甲的阵亡,心中郁结的沈归已然在病床上躺了七日有余。直到今时今日,他仍然感到气虚体弱、胸闷气短、经脉淤积、头痛欲裂等诸多不适。如若不然的话,单凭白玉烟这手三脚猫的功夫,树懒一般的应变速度,根本就连怎么死的都看不见,又哪来的这许多麻烦事呢?
江湖上的说书先生,每每说起双方持械比斗之时,大多都会说一些套子话来形容场面;比如说“眨眼间便是交手了几百个回合,两把神兵斗的也是不可开交,乒乒乓乓的煞是热闹”。然而,那些真正练家子之间的械斗,两军疆场的战将错马、往往只会发出零星的几声脆响,便已然分出了生死胜败。这每一声响,便等于一式杀招被对方格挡开来;如果双方持械交手一合、但却没有声响传出,那么也就代表其中一方身受重创、败下阵来;而他那一条小命,也就彻底的交代掉了。
方才沈归探出的一剑既精妙、又突然;即便白玉烟有足够的应变经验、能够通过缩腹、扭腰等取巧搏命的方式避开剑锋,沈归那只早已蓄势待发的左脚,也会迅速落在她的脚跟后方;待自以为完全躲过次劫的她抬腿迈步之际,自己只需轻轻抬脚这么轻轻的一绊,那么双脚同时离地的白玉烟便再也无处借力,唯有引颈受戮而已。
然而当他一剑准确命中白玉烟的小腹部位、发现剑身反馈回来的触感乃是坚韧的阻隔而并非是肌肉的爽弹,沈归也立刻猜到了结果:此剑蕴含的力道,已经实打实的击入白玉烟体内;然而惊雷剑的剑尖,却没能刺破她的皮肤,深入她的内腹之中。想来她应该是内着铁索内甲或者护心镜一类的护具,才避免了被自己开膛破腹的下场!
然而剑锋虽然被挡,但蕴含在惊雷剑上的纯粹力量,仍然还是犹如一把重锤相仿,实实在在的击中了白玉烟的小腹!她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高速奔驰而来的战马重重的撞上了小腹,那股摧枯拉朽般的冲击力,自己完全无从化解,直接带着她向后飞跃而去;受此重创,腹内也立刻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沸腾起来;那些还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残渣,那些因内腹受伤涌出的鲜血,裹挟在一起从口中喷涌而出!脑海中开始天旋地转,眼前也被蒙上了一层黑布,直至背部狠狠撞上了高大粗实的梁柱,这才被迫止住了向后倒飞的势头……
毫无疑问,这一剑虽然没能直接要了白玉烟的小命,却也使得她失去了与沈归继续周旋的能力。原本这位衣裙飘飘,美若天仙的毒娘子白玉烟,此刻就仿佛是摔倒在猪肉铺后院的农妇一般、周身上下漫步着自己的呕吐物、混合着地面上的鲜血,真令人望而生厌!
“不要怕,前面还有被你算计的郑大年等着你呢!而且在你死之后,我很快也会把整个谛听全部送下去陪你。你们这些爱财如命的牛鬼蛇神,很快就能在阴间继续相会,再次密谋榨取巨额财富……如果我还能记得,每逢初一十五也会给你们烧一大笔启动资金的……”
说到这里,沈归厌恶的看着瘫倒在血泊之中的白玉烟,双手高高倒悬起那柄立下汗马功劳的惊雷剑,作势便要向她的脖颈刺去……
忽然之间,窗外风声大作;原本因为两江联盟召开讨债大会而紧闭的所有窗子,瞬间便被狂风同时吹开;原本万里无云的烈日晴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来一袭阴云;原本沉浸在杀戮情绪之中的沈归,也因为此异象,暂时止住了下压的利刃……
不过当他发现祠堂的窗子四敞大开,只是由于一阵狂风吹袭的原因,便再没了深究的兴趣;他重新悬起了短剑,还颇有些玩味的对白玉烟说道:
“莫说狂风大作阴云密布了,今日就算天上下金子,你也同样是难逃一死!”
他刚说到这里,尚未完全被乌云遮盖晴空突然亮起了一道闪电、只把沈归那张布满了血污的面容、映衬的更加狰狞!二个呼吸过后,一道开天辟地般的巨响春雷乍现,就连已然认命等死的白玉烟,都被这声不算突兀的巨响震的浑身发颤……
雷声滚过之后,白玉烟突然发觉眼前的光线有所变化!她睁开双眼,只见沈归那双布满了血丝和杀意的眼珠,正紧紧盯着自己;而两个人的面孔,也是越拉越近……
砰!
白玉烟被不断下压的沈归直挺挺的拍在了身上,原本已然翻江倒海的肚腹再次受创、不由自主的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她并不认为自己现在这脏兮兮的容貌,能引得满腔仇怨的沈归狼性大发;但她也同样不认为仅仅是一道格外响亮的春雷,竟然能把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给吓晕过去!
“呼……呼……”
自从白玉烟的工作单位,从秦淮河畔的画舫花船改为了谛听之后,便再没被一位男子“如此热情”的拥抱过了;再加之如今她体内伤势甚重,即便沈归压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她也完全无力推开对方,只能尽力多喘上几口粗气罢了……
“骚狐狸你发什么愣呢?还不赶紧走?”
就在白玉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直视屋顶发呆的时候,一道令他倍感熟悉,又十分厌恶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她勉强梗起了脖子,便发现一位戴着顶破草帽,赤着上身、满面虬髯,肌肉扎实的中年汉子,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
“…你……是老黑狗?”
“我是你祖宗!别他妈那么废话了!你当三哥控住这小子就那么容易啊?赶紧起来跟我走啊!”
“你这条老狗乱叫个什么劲啊?本姑娘伤的就那么不明显吗?但凡要是能动一下手指头,姑奶奶还能让这头死猪给拍在下面!”
被白玉烟这么一说,做渔夫打扮的黑狗才看出她的窘迫。根本无需把脉验伤,单看她那淡金色的脸蛋儿,就知道她此时定然受伤不轻。不过毕竟他们二人的私交毕竟不太友好,所以尽管的确是自己的判断失误,但黑狗仍然不想让她讨去嘴上的便宜。
“你也不自己都瞧瞧脏成了什么德行,谁能看出你受没受伤啊!在这说来,这满地都是鲜血和死人,我要是能看出来都是谁流的,老早就去干捕快了,好歹也能混一个缉事处的正经差事,不比风吹日晒的“漂板子(跑船)”舒服多了?”
这黑狗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爷们,他嘴上一边数落着白玉烟这位冤家对头,一边跪下身子,把这位小姑奶奶从沈归的重压之下,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随即仿佛扛麻袋般的一个上肩,便把肚腹重伤的白玉烟扛在了自己左肩头上。
“呕!疯狗你最好换个姿势,别拿肩膀顶着……姑奶奶就伤在肚子上了!”
“伤在肚子上了?你平时不是连洗澡的时候都穿着那件金丝软甲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看我洗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