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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李宽本来就是坐在地上的、再加上沈归这第二道耳光,也只带了些惯性之力、所以他并没有像方才那个刀疤男卢泰一样飞出去,仍然还是坐在沈归面前。不过,尽管这一巴掌沈归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但这二人的身体与年纪、毕竟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毫无意外地,李宽的脖襟才刚刚被沈归松开、整个人就仿佛是被抽去了全身骨骼一般瘫软在地、用他那张四面漏风的大嘴、发出语焉不详的悲鸣之声……
“哎呀?我说‘李师妹’,要是你们那些李家人、都能有李宽这一身的‘铮铮傲骨’的话、还哪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呢?……”
沈归还以为这李宽仍然不曾服软、如今‘怒视’着自己含糊不清的‘叫嚷’、想必也是在叫骂着什么。如此一来、沈归还在心中高看了这位三长老一眼……
可还没等捧腹大笑的李乐安平复心情、身后的队列之中便走出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姑老太爷您高抬贵手啊!我爹如今这副模样、应该不是向您挑衅、反而是向您求饶呢……刚才您的那两巴掌、打掉了我爹满口大牙;现在他想要说话也是四面漏风、自然也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还望姑老太爷您、能念在我爹年迈苍苍的份上、饶过他冲撞之罪啊!”
沈归看着那些散落在地的大黄牙、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再一看瘫在地上正‘怒视’自己的李宽、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他伸手指着李宽的双眼、对那个开口求饶的大孝子说道:
“你看看你爹现在这个眼神!事到如今了、还不错眼珠地死盯着我,这分明是就是想要认清了仇人、待日后再行寻仇之事啊!”
“姑老太爷啊,这您可就冤枉我爹了……早在三年前、他老人家就患上了严重的眼疾、能分清楚白天黑夜都算不错了,还哪能认清楚您的面目的?更何况如今又被您的那两巴掌给打中了脑袋、就连您的人如今站在哪里、怕是都看不见了呀!”
沈归方才还当李宽那‘坚定无比’的眼神、是因为有着一副‘威武不能屈’的硬骨头的呢!敢情是因为年纪大了、眼睛又得了白障、根本就看不见人呐……那自己这第二巴掌、打的确实有点理亏……
“你是他儿子?好,你身为人子、能在这个局面下替父出头求情、一片任孝之心可嘉啊!就冲这一点、你也比那个李三林强!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疑问啊……若是他李宽真的心悦诚服、为何事到如今、自己却不认罪呢?若说他因为嘴巴漏风而说不出话来、那点头、摇头总还做得到吧?”
沈归纳闷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李宽:这个锦衣华服的富贵老头、如今已是目光呆滞、满面鲜血、双眼竟然还隐隐有泪光泛出……
这位刚才还‘争当出头鸟’的李家三长老,竟然被沈归‘轻轻’地两巴掌给打哭了!
听到沈归提出的这个疑问、那李宽之子立刻凑上前去,仔细检查过一番之后,忽然伸出了自己的食指,朝着沈归‘满面欣喜’地摇晃起来:
“姑老太爷您看,这血迹是从我爹耳朵里摸出来的;他不是跟你斗气,是真让您给打聋了!……哦,我爹不跪下朝您磕头,也是因为他被您老人家那两巴掌、给打尿了裤子、实在觉得过于丢人的缘故……根本未曾生出与您和大小姐作对的那份心思啊!”
李宽要是能听见这一番话,就算是没被沈归打聋,也肯定得被他那个傻儿子活活气聋!
既然有了李宽这个生动而活泼的例子摆在前面、后面的一切麻烦也都迎刃而解了。再没人出言质疑沈归这位姑老爷身份的‘合法性’了。而这些人对他简直比对李乐安本人,还要尊敬三分。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沈归如果能盼到李乐安为他产下一子、又能豁的出去、让他‘随母姓李’的话,那么他沈归就立刻摇身一变,成了东幽李家的‘太上皇’了!
离开萨满祭坛的队伍、还是方才簇拥着李皋的那一队人。只是队伍中的主角,换成了李乐安与沈归二人而已。任谁都清楚、如今既然已经处理了所有主犯、那么按照以往李登‘只诛首犯’的行事风格来看,这大荒城的当家人选、终究还是要落到他们这一票从犯之中。
也就是说,谁能接替李皋的大长老之位、谁就变成这座大荒城、乃至整个东幽路实际上的主人!
回到李府宗家大宅、李乐安竟然惊讶地发现、府中所有布置与摆设、竟然都跟自己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显然不可能是李皋平日精心维护的结果,只能是事情发生了变故之后、留在城中的李家爪牙们立刻加班加点,迅速赶工而成的。如此迅捷的办事效率、如此手眼通天的消息传递网络、若是能把这功夫用在正道之上、那么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大荒城、又怎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呢?
不过,要不了多久,这些争先恐后表现自己的李家外戚们,便再也笑不出声来了。
“诸位长辈都在啊?下官在此有礼了……”
几桌‘庆功酒宴’才刚刚摆下、李家的花园之中便走来了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此人身量高大、若是按照沈归的算法、怎么也要在一米八以上;体态虽然纤细、但却微微有些小肚子;看来定是个不事生产劳作、也未曾习学武艺的‘正经文人’;五官轮廓也还算分明,可惜却略带了一丝阴柔之气、放在一个中年男子身上、未免有些可惜。
在场的诸位李家老人看的分明、此人正是大荒城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四品知府大人——李子麟。
“李子麟,按理说你是朝廷命官,身上有何对错之处、也落不到咱们家法约束;不过毕竟你的身体里、流的也是李家血脉,既然你今日未着官衣、那正好咱们就说道说道家事!大长老……李皋与南康人暗中合谋、企图害大小姐一死之事、你敢说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吗?”
这说话之人、便是舍去亲爷爷不要、才勉强保住自己一条狗命的李三林。如今他定然不再奢望能够坐上家主之位了;不过他也不想让他最大的敌人‘李子麟’好过!他现在真是拉一个垫背的不亏、拉两个陪绑的有赚!一门心思就是拖人下水、带着满腔的热诚、做一切损人不利己的龌龊勾当。
李子麟走入花园之后并未着急落座、也并未回应李三林的攻歼之言、反而是用请示的眼神、注视着主位之上端坐的李乐安。
李乐安当然也看见了他这道询问的眼神,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亲自朝着李三林开口说道:
“李知府的事,家父早已有了安排、也就不劳各位废心了。不过李三林、让你坐在这里、我只是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发落你而已,并不代表你已经逃过了罪责!依我看来、你最好还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你那桌断头饭吧。”
李乐安语气平和的说完之后、与李三林同桌的所有李家后辈、瞬间撤了一个干干净净。他们宁可端着碗蹲在地上吃、也不想跟一个刚刚被宣判死刑的‘犯人’、一起分享这桌‘断头饭’。
当然,李乐安这句话,除了宣判了李三林之外、还暗中拔高了李子麟的身份地位。席间这些内斗了一辈子的‘老人精们’,当然也听出了这份‘弦外之音’;不需李子麟自己为难、许多人都站起了身形,朝着这位曾经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知府大人抱拳施礼,热情洋溢地让起了座位。
可李知府却恍如未见一般、从下人手中接过了一副新碗筷后、便云淡风轻地坐在了面色惨白的李三林对面。
他看着李三林那极为难看的脸色、轻笑着摇了摇头,又伸出一只手来、在他面前一晃:
“三林、你也无需惧怕家法严酷!本府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这档子事呢、归我大荒城府衙管了。”
“真的?”李三林忽然‘受宠若惊’地抬起了头,双眼极为热切地注视着给他带来希望的李知府。
以往来说,若是李家子弟犯错、又想逃避家法族规的严酷责罚、大多都会跑些门路、交由‘心慈手软’的奉京知府李子麟,让他‘秉公处理’!而李子麟呢,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非常善于在确定罪行上‘想办法’。如此一来、既然‘贼子’已经遵循了朝廷律法、自然也就无需再受到家法的处罚了。正所谓打了不罚、罚了不打,但凡彼此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也没什么利益纠葛,便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家人、谁又想把谁往死里整呢?
以往日的经验看来、经李子麟宣判过的李家罪人,最重的处罚也不过就是罚银二百两、流放五年而已。这赔给苦主的二百两银子、对于李家人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大数目;至于流放五年呢,就更简单了。只需雇佣一个‘同名同姓‘之人,发他个‘五年外差’也就是了。
当然,李子麟给那位李家后辈定下的最终罪名、便是用火不慎、致使他人房屋焚毁、意外误伤人命。可实际上呢,则是那位李家小爷色迷心窍、深夜之间潜入一女子家中;在行出那等苟且之事后、又凶性大发、刀伤三命;临走之前,还放了一把用于毁尸灭迹的大火……
不过,那位小少爷的命也不太好、在家中躲了还未满一年、便身染重疾、暴毙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