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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这么多日,你终于还是露出了嗜血的獠牙。好好好,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第一次出手便要了二十五万人的性命,如此的大手笔,还真称得上是气冲霄汉呐!那么,就让老夫也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除了紫金城正南方向的承天门,靠东的位置便是北燕王朝的钦天司道观所在。在这道观之前,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台,称之为‘观相台’,是用于观测星相,占吉卜凶的一座‘宗教性建筑’。
今日的观相台上,正伫立着一位鹤发童颜、身着青衣道袍的清瘦老者。他发出了刚才那一番感慨之后,回首又点燃了三柱清香,紧接着还在一柄木剑上插了一道黄裱纸。这道人轻轻向东北方向一挥木剑,剑尖之上的黄纸竟然凭空燃成了一团绿火,脱离开了剑尖的束缚,朝西南方向飘散而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半空之中,无影无踪了。
此时此刻,已经得到东海关败报的天佑帝周元庆,正站在承天门城楼之上,隐在暗处注视着这位清瘦道人的一举一动。当他看见那道发出绿火的自燃黄符纸,朝西南方向飘去之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观星台之下还站着一位青年道士,看模样大约在十六岁上下,面目生的极为平凡普通,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引人注目的特点,若是换上平民百姓的衣服,扔在人堆里一准找不出来。
这位相貌平平的青年道士,注视着那位清瘦老道从观相高台之上一跃而下,半空中身形宛若一枚毫无重量的羽毛般、飘飘荡荡了好半天,最后才静悄悄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师父……您那道符……”
“木秋,慎言!”
这位清瘦的老道轻声喝止了欲言又止的小道士,随即又指了指他腰间的酒葫芦,接过之后拔开了塞子,朝着空空如也的承天门冷哼一声:
“哼!此乃九五真龙之穴,岂容尔等阴鬼邪魔作祟!待关某引动三味真火,把尔等妖邪炼一个魂飞魄散!”
这声音带着无比的威严,在空空如也的承天门外空灵地回荡起来。回音未消,这关道人便仰头喝下一口酒液,朝着虚空之中噗地一声尽数喷出……
酒葫芦里只是些普通的酒液,从这位道长的口中喷出,竟然成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若不是经常见到这老道的‘灵法神通’,天佑帝周元庆是决计不会相信这些神鬼妖邪之说的!
如今先是见了无火自燃、又凭空消失的普通黄符、而后又见他从高台之上翻身跃下,体态飘摇而毫发未伤;如今竟还能口吐三味真火,斩妖除魔镇守宫门,看来自己这位大供奉,果然是有真本领的玄门大家!
直到这位钦天司大供奉关北斗,带着自己的徒弟乔木秋,回到了钦天司道观之内,小徒弟才不解地开口问道:
“师父,您为何要耍那些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啊?”
关北斗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说:
“师父从那么高的观相台翻身落下,难道凭的不是真功夫吗?”
“可那也不是……”
“孩子记住了,只要你有真东西傍身,那么假的也会成了真的;若是你没有能拿住人手艺,那么真的也会成了假的;刚才师父在高台上观测星相之时,陛下可就在承天门的城楼之上注视着咱们师徒二人呢;若是不给他点玩意儿瞧瞧,咱们钦天司还哪来那些无穷无尽的香火供养啊?”
关北斗一边从宽大的袖口之中掏出无数瓷瓶,一边对徒弟念叨着。而乔木秋看起来也只是听了个似懂非懂,但却极有眼力架地帮自己的师父拍打起身上沾染的尘土:
“可是师傅啊,就您方才耍的那些小手段,南桥市场就有不少精于此道的江湖人,耍起这些手段来都比您厉害多了;可若是想要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去唬住陛下,恐怕也不太可能吧……”
关北斗翻身解下了身后所缚的七星斩魔剑,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刚才都跟你说了,师父我手里有真东西傍身,所以施展出来的手段自然也远比那些江湖人更加可信;而且他们用的那种磷粉都是一模一样的大路货,哪有师父这种加了料的看起来唬人啊!咱们耍这些手段也不是为了骗人,只是因为多年以来拿了陛下那么多银子,却整日都站在台子上看星相,也着实有些……”
乔木秋听到这里,突然出言打断道:
“可是陛下请您来,不就是做这的事嘛?”
“可是他毕竟是个凡夫俗子,理解不了天道玄妙啊,所以师父也只能用他们可以理解的手段,来展示一番你我师徒二人的辛劳。这样的话,他才能持续不断、心甘情愿地掏银子啊!”
乔木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出大门、给师父打洗脚水去了。而还在端坐在桌前喝茶的钦天司大供奉关北斗,此时却面带笑意,自言自语地说道:
“妖星啊妖星,接下来你可一定要闹出一个天崩地裂来啊!不然的话,可就枉费关某的一番苦心了!”
说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在观相台上、亲手点燃的三柱清香。这三柱清香放在天佑帝与乔木秋眼中,还只当是他为东海关火海之中惨死的二十余万北燕军民而焚;可实际上,却是关北斗借三柱清香为引、代行天、地、人三才之道,借萤惑守心之天相大势,所精心布下的一道杀阵。而这道杀阵的中心点,则正是天空中东北方向、那道愈加明亮的天市星。
与此同时,正在沈宅之中攀谈的众人,忽然被再次仰头沉默不语的何文道吓得不敢出言。良久之后,何文道先是走到颜青鸿身边,依次扒开他的眼皮、口腔、与手掌心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最后这才松了口气、回身对众人说道:
“大家放心吧,咱们这位二皇子啊,不会突然暴毙猝亡了……”
颜青鸿原本僵硬的身子骤然瘫软如泥,整个人都靠在了身后的椅子背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起街来:
“我看你啊,还不如刘半仙那二把刀呢!什么他娘的荧惑守心、什么狗屁妖星入宫,还什么东方青龙腰,我现在就把你那俩腰子给抠出来你信吗?你他娘准是觉得刚才说的太邪性了,一时间圆不回来,这才临时改了口的!我说姓何的……”
沈归看着他那死里逃生之后的心虚样子,顿时有些不耐烦地止住了他那没完没了的势头:
“有完没完啊你,你要是再这么说,没准可就被口水给呛死了!你听和大萨满把牛……把话说完不行吗?”
何文道根本不被他们所扰,反而仍然面带担忧之色地指向满天星斗的半空之中:
“并非如你们所想那般,荧惑守宫之局也没有破解之法;颜青鸿逃过一劫也不是我胡言乱语,皆因为方才东北方向的天市星旁边,略过了一道飞星;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有了一位幽北皇族血脉,应劫身亡了……二公子对不住了,看来这应劫身亡之人,不是你的父皇,便是你的兄长……”
颜青鸿听完何文道所言,立刻语气生冷地说:
“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又不是你弄死的。不过,还好只死了一个而已,要不然我还去找谁报那弑母血仇呢?”
颜青鸿并没有放弃心中的弑母之仇;他没有再查下去的原因也不是认定了凶手的身份、或者顾忌所谓的血脉亲情,不忍下手‘大义灭亲’;皆因为在他的心里,无论谁是主使、谁是帮凶,都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谁先谁后,都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已。
而沈归与铁怜儿早就看出了他深藏在心底的念头,姐弟二人也时常感慨天家之无情,骨肉亲情之淡薄。
就在颜青鸿陷入了一片纠结的情感当中,何文道却又开口接着说道:
“而且……据我观察,无论这应劫身亡的皇族是哪一位,做出选择的都不是天道命运,反而是人力所诱……”
沈归听到他这句话,突然回忆起许多的未解谜团……
“你是说,还真的有人能靠着占星布阵来杀人不成?我听说当年岳海山便是被我大婆婆李玄鱼凌空咒杀而死;莫非这次,对方用的也是此等玄妙手段?不对啊,之前刘半仙告诉我说,是岳海山强行突破凡人桎梏,导致力脱身死的啊!……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俩赶紧商量出一个结果来,我可懒得再胡乱猜测了啊!”
何文道看了看神色尴尬的刘半仙,也只是歪了歪脑袋,而后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那位青芒剑神到底是怎么死的,恐怕也只有先代大萨满与他本人才能说得清楚了;不过这占星之术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无论是我们萨满教的星辰灵术,还是玄岳道宫的占星道法,还是其他门派关于天相的一切功法、无论施法之人修为高低,都只能借天之势,却不能逆天而行;方才天市星旁划过一道飞星(没有痕迹),便可以证明此百年难得一遇的凶相——荧惑守心,有高人在借助天势;因为若是正常的天相,划过的也应该是一道尾痕明显的流星!”
沈归虽然打心眼里不信这种“封建迷信”的学说,对于日月星辰这些天体也有着自己的理解与概念,但面对着何文道如此的论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地问道:
“那你说说看,这次帮颜老二挡了灾的那个倒霉蛋,到底是他老子呢?还是他大哥呢?”
何文道一翻白眼:
“等明天宫里来人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只是个萨满巫师,又不是街边打幡算卦的……”
自从刘半仙被陆向寅的娑罗舍利灯暗算之后,便有些威严扫地。如今在众人略带揶揄的眼神之下,也只能低头不语,羞红了一张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