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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沈归来说,再高兴的事情也都比不上,郭云松与铁甲的到来。
二人离京之际,铁甲为掩人耳目,买回了一辆旧车来。因此,由奉京城到青山城,本来只需要十天的路程,他们却足足走了二十多天。这一路上郭云松躺的腰酸背疼,铁甲的一手木匠活也练得出神入化。
在这二人进城当天的夜里,便有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把这二人带走了。从这一天开始,郭云松和铁甲的行踪,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在任何势力的眼皮底下了。
“我说老郭啊,这傅野是咱们家什么人啊?你咋这么关心他的死活呢?”
一副惫懒模样的沈归,此时正把半个身子都窝在一张圈椅里,一边吃着郭云松给他剥的糖渍板栗,一边随口问着。
郭云松仍是笑眯眯的剥着栗子,还仔仔细细的把每一片内皮都去的极为干净:
“傅野以前是外公的副将,后来外公进京做了王爷,就把这中山路都交给他了。眼下,他也跟着外公一起倒了霉,落得个去职抄家不说,只怕一家老小的性命,此刻也被人惦记上了。”
沈归吃的有点口渴,伸手拿起茶碗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革职抄家也就算了,命也想不放过?至于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么做也无非是想让中山一路彻底归于朝廷。虽然幽北三路表面上是一个国家,其实说是部族同盟要更准确一些。这东幽一路,一直都是丞相李家的;而中山一路呢,一直都是我们郭家的。如今郭家式微,他再这么彻底清洗一次,之后这整个中山还不尽归他手?”
沈归点了点头: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可是如果等到皇帝把中山一路完整消化之后,原来三家分庭抗礼的平衡不也就打破了?李家屹立不倒这些多年,怎么连这点嗅觉都没有呢?”
郭云松叹了口气:
“他李登所仗的,便是银子与粮食了。只东幽一家的粮食产量,便占了幽北三路总产量的七成还多。他李家世代都是大粮商,在东幽当了不知多久的土皇帝了。不知为何,如今李家新得了三万颜家飞熊军。若干年后,宣德帝完整吞下中山路之时,差不多也是他李家完全掌握住飞熊军之日。所有的战争,说穿了都是在打消耗而已,而说到消耗……整个幽北三路,都没有谁可以与李家相提并论的。”
沈归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栗子皮,又仰头抽干了杯中茶。先是从怀中掏出了当年古戒赠予自己的短剑惊雷,又朝屋外吹了个口哨。
郭云松一脸疑问的问他:
“你吹哨干嘛?”
“吹哨当然是叫兄弟了,你不是要我去救傅野吗?”
“你叫的兄弟难道不是十四吗?”
“……我还是自己去找吧。”
郭云松和铁甲,在入青山城的当天,便被沈归带着几位冬至的聋人兄弟,接回了双山村。如今的郭云松,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家老汉,整日含饴弄孙为乐,眉宇间也丝毫不见了往日的沉重压抑,就连食欲都好了许多。
青山城总督府内,傅野和裴涯正在进行交接。
“傅公此去,欲往何处啊?”
刚刚继任的青山城总督,前礼部侍郎裴涯,此刻正一脸关切的问着傅野。
“有劳裴督挂怀,罪臣如今已是一名普通百姓,自然是携家眷返乡,重拾山野之乐了。”
傅野是太白卫出身,而太白卫原本就是由中山路的山贼猎户铁匠等等组成的,而有着‘太白飞虎’名号的郭云松,原本也是个猎人头领。别看如今傅野受郭云松的牵连,落了一个抄家罢职的下场。但在他内心深处,反而松了一口气。是啊,所有郭家的门生旧部,自从郭霜遇害之后,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等待着项上闸刀落下。直到最近几日,圣旨传遍了幽北三路之后,才纷纷睡上了踏实觉。
裴涯点了点头,随手翻着案桌之上的鱼鳞图册、府衙内外账目等交接文书。脸上挂着谦虚谨慎的表情:
“别看裴某原本只是一个清闲侍郎,但也早闻傅督文武双全之名。这总督府内的佣人与帮手,若是傅督另有安排,裴某自当发银放行;若是并无安置之处,某也愿尽数留用,充作傅督的饯行之礼。而至于这些图册账目嘛,我自问不会比傅兄更高明,自然也就不用看了。”
他这话似乎另有深意,但此时的傅野早已是心灰意懒,根本不再细想了。
“裴督如此信任,真是让傅某感激万分。还请裴督上任之后,能善待中山一路的百姓们,傅某在此提前谢过了。”说罢朝裴涯深鞠一躬,便离开了这个住了半辈子的中山总督府。
傅野其人,与齐雁齐返一样,本是太白山下一猎户的儿子。如今被抄家革职后,凭着一身武艺与祖传的猎术,想在太白山中为全家挣回个温饱,也不算什么难事。傅野就这样,带着年满十八的独子傅忆,还有发妻张氏,一家三口由打青山城西门而出,走上了回老家抚山县的路。
当然,还有很多人在暗中相送。
六十里亭,是青山城通往太白山的必经之路。此地两面环山而地势阴冷,来往商队便集资在此处建起了一座萨满庙。被大萨满李玄鱼知晓后,令其改建为一个三层塔亭,以供来往行人客商歇脚之用。而此地距离青山城约有六十里地,因此在改建完成之后,大萨满赐名为‘六十里亭’。
此时已是黄昏,返乡路上的傅家三口,正巧行至此处。傅野见天色将暗,便准备在空无一人的亭中过夜休息。而六十里亭周围的山林各处,却有些人满为患了。
沈归十四一行人,此刻正在亭子西侧的山顶,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六十里亭周围的动静。一见傅家三口进了亭子内,浑身漆黑的沈归摘下了脸上的遮口布,扭过头来对老包说:
“你告诉十四,让他带上三个冬至的兄弟,去把对面半山腰的暗桩拔了,尸体直接扔进山后的河里,然后就在半山腰处等人,来一个宰一个。若见到铁甲这边点燃了火把,便直接冲到亭子里。”
“师父,你带上剩下的六个冬至兄弟,去亭子北侧堵住去路,一个活物都别放过去,留不留活口都无所谓。”
“铁甲你在这里,只要见到亭子顶层有油灯亮起,便点燃所有火把佯装伏军。等十四他们冲入亭中之后,便堵住此山的进山口。”
“老包……你这岁数了还行吗?”
包钦也摘下了遮口布,伸手拍了拍腰间横挎的镖囊:
“咋不行?冬至每个孩子可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都行,师父会不行吗?”
“那这样吧,给你留一个轻点的活。你就去亭子南边,随便找一棵树躲起来。若有人打算原路退回,就轮到你来大显身手了。”
听着沈归仔仔细细的安排着每个人的工作,老乞丐伍乘风有点不以为然。他没换夜行衣,也没蒙遮口布。仍然是一副乞丐打扮,手中还拎着那根竹竿,朝沈归指指点点起来:
“让你办点事,能活活把人急死。就那么几个小崽子,没准咱一人宰一个都不够分的,还用你在这絮絮叨叨?直接冲下去全弄死不就得了?费这劲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