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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数不清的油画挂在墙壁上,画中的女人们露出温柔的眼神,像是活过来般,齐齐地看向床上苏醒的身影。
瑟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神情平静地和女人们对望着,起初,他每次醒来瞥见这些画像时,内心都充满了难以言语的不安感,仿佛画中女人们的鬼魂依旧跟随在自己身侧,窃窃私语。
后来瑟雷逐渐习惯了这些视线的注视,有些时候他还会在入睡前,特意留出一段时间,抱着美酒瘫倒在床榻上,一一欣赏着那些早已老去的容颜。
薇儿讨厌这些画,它说瑟雷就像一位低劣的猎人,这些女人就是他的猎物,画像则是被制成标本的头颅,挂满了房间,炫耀着自己的战绩。
它不觉得这间房间温馨,相反,这间房间恐怖不已,如同列满尸体的停尸间,还尽是瑟雷心爱之人……至少他说他爱过她们。
瑟雷没有反驳,但不得不承认,早在很多很多年前,他还算得上年轻时,瑟雷确实抱着一种收集战利品的想法,保存女人们的面貌。
现在回忆起来,瑟雷搞不懂那时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神经病,既恶心又下流,但他又感谢那时年轻的自己,至少将这些罪证保留了下来。
不然他连忏悔的寄托都没有了。
“啊……今天该谁了?”
瑟雷用力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坐起身子靠在床头上,神情倦怠地看向画像们,目光在一张张美好的脸庞上扫过,直到在某个面孔上短暂停留了下来。
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瑟雷回忆起女人的名字,接着又想起自己许多年前与她共度的经历,如同阅读自己的日记般,瑟雷慢慢地沉浸到回忆中去,还顺势伸手抓了抓床头柜上的酒瓶,仰头狠灌了几口,让酒精加速自己的回忆。
轻飘飘的、晕乎乎的,就和做梦一样,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
瑟雷再次梦见了女人,梦见她对自己的温柔细语,梦见她那动人的声音,梦见过往的种种美好……如果可以的话,瑟雷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永远沉溺于美好的梦中,但遗憾的是,这样的梦并不存在,就算魔鬼能赐予他这样的安宁,他也没有多余的灵魂可供交易了。
“瑟雷……”
熟悉幽邃的声音传来,像是从极为遥远之地的呼喊。
瑟雷微眯着眼,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就和曾经重复过的无数次美梦一样,最终都会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降临,把瑟雷拖回残酷的现实之中。
模糊的梦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棱棱角角变得无比锋利,乃至如同具现化的刀锋般,劈砍在瑟雷的身上,将他切割的千疮百孔、四分五裂。
破碎的画面后,是温暖和煦的暖阳,女人站在阳光下,身影被映射了昏黑的剪影。
“真温暖啊,瑟雷,我都快忘记它的触感了……”
女人说着伸出手,试着抓住阳光,却只抓住一片虚无,她回过头看向瑟雷,露出那摄人心魄的微笑。
燃烧。
熊熊的大火烧灼着她的躯体,炽目的火光与暖阳纠缠在了一起,恍惚间女人仿佛与阳光融为了一体,回归了光尘之中。
她变得像光一样,耀眼,无法触摸,也无法企及。
瑟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梦境,曾经他每每回忆起这一幕时,强烈的剧痛感都会从心间迸发,诡异的寒冷弥漫在神经的各处,无法自拔,仿佛身心都被拖拽进了地狱之中,饱尝的痛苦。
后来,瑟雷像是自残一般,反复回忆着那一日,伤口愈合又被撕开,直至再也无法弥补,就这样敞开着,露出蠕动的血与肉,不断地淌着血,却再也感受不到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瑟雷喃喃自语着,回忆如潮水般退去,温暖的阳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室内,此时再看向那些注视自己的画像,女人们的目光不再温柔,而是充满了恨意与责备,如果可以的话,她们应该恨不得破开虚实的边界,把瑟雷撕扯成了碎片。
咿呀的开门声响起,瑟雷无精打采地看向房门处,哒哒的脚步声响起,轻的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薇儿跳上桌子,黑猫乖巧地站在原地,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又做噩梦了?”
“差不多。”
瑟雷从床上爬了起来,健硕的身体像是大理石雕塑的杰作,穿上睡衣,他满不在乎道,“我已经习惯了,没什么的。”
“我知道,我也没在关心你,”薇儿戏弄着,“自作多情的家伙。”
瑟雷被薇儿的尖锐的话语逗笑了,在两人之间,这是常有的拌嘴,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讲,瑟雷和薇儿是相似的人,都曾在数不清的异性间游走着。
只是瑟雷每次提起这种相似性时,都会遭到薇儿严厉的抵制,薇儿说,自己那样做是迫于生存,而瑟雷仅仅是在玩乐,两者从来都不是相似的人。
活动了一下略感僵硬的身体,瑟雷走近了一幅幅画作,指尖轻拂着画框,他走走停停,直到在那张扰动他心神的肖像前停下。瑟雷的目光逐渐失去了感情。
薇儿说,“真的很难想象,你居然真的会爱上一个人。”
“我也没想到,”瑟雷摇摇头,“没想过我居然真的会爱上爱莎。”
“难道你和她在一起时,伱并没有爱上她吗?”
瑟雷犹豫了一下,“那时……那时我并不确定,薇儿,在那之前,我都不曾明白,所谓的爱情是什么,我对那陌生的感觉完全未知,自然也不清楚,我和爱莎的之间的联系,到底算不算爱,但当她消失在光芒中时,我可以肯定,那就是爱了。”
“还真遗憾啊,当你认识到爱的存在时,却是失去它的时刻,”薇儿怀疑着,“瑟雷,你还真是一个迟钝无比的家伙。”
“我很迟钝吗?”
瑟雷挑了挑眉,片刻的言语里,这个混账已经恢复了过来,再次变得玩世不恭,“明明她们都夸我很敏锐的,三言两语就能说中她们的心房。”
薇儿不屑地转过身,摇了摇尾巴,“真可怜。”
瑟雷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我哪里可怜了?”
“就是很可怜啊,”薇儿跳下了桌子,走到了房门外,“那些珍贵的事物对你而言,是陌生的、未知的,而你又是如此迟钝,唯有当你失去某个事物时,你才能真正地意识到,它对你的重要性。”
薇儿眼神里充满悲怜,“也就是说,当你感受到事物的美好时,便是你失去它的时刻,这难道还不可怜吗?简直就像诅咒一样。”
瑟雷皱眉,他感觉今天薇儿对自己的攻击性意外地强,虽然之前也没弱多少就是了。
“我这几天有惹到你吗?”
自那一日和赛宗聊起过去后,瑟雷就一直窝在房间里,除了吃喝外,几乎没有出去过,也没和任何人见面,更不要说触怒薇儿了。
“没有,但骂你这种混蛋需要什么理由吗?”薇儿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瑟雷,“快点出来,赛宗在找你。”
“啊?”
瑟雷不知道赛宗找自己要干嘛,但在知晓赛宗的真实身份后,很显然,赛宗在不死者俱乐部内的地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瑟雷一度怀疑,自己要不要管赛宗叫老板。
赛宗不喜欢老板这个称呼。
系上睡衣的扣子,瑟雷跟在薇儿的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吧台处,随着真实身份的暴露,永怒之瞳的宁静难以维系,赛宗也就不再装猫扮狗。
他赤裸着上身,无数冒着火苗的伤口犹如诡异的经文般,遍布在他那干枯的躯体上,博德站在吧台后,自瑟雷开始颓废起,他就承担起了酒保的工作。这份工作博德做的很棒,至少他不会像瑟雷一样,突然跳出来,来上一段滑稽的钢管舞。
赛宗转过头,打着招呼,“哦,早上好,瑟雷。”
“早上好。”
瑟雷低声回应着,他发觉吧台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压抑、森冷,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突然,瑟雷的脚步停了下来,临近吧台,他看到了那把熟悉的匕首,当年瑟雷就是用它,割开了血亲的喉咙,后来这把匕首交付到了奥莉薇亚的手中……可现在它出现在了赛宗的手中,插在了吧台的木板上。
赛宗注意到了瑟雷的目光,慢悠悠地说道,“奥莉薇亚委托我把它交给你。”
一股莫名的错位感席卷上了瑟雷的心神,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情景好像在许多年前发生过,就像往日重现般,过去的某个时刻里,他也是这样拿到了这把匕首。
瑟雷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奥……奥莉薇亚呢?”
“她?她去弥补她的错误了。”
赛宗一副轻松的样子,看待瑟雷的目光里充满了挑衅。
“刺杀夜王。”
瑟雷下意识地冲了过去,疯嚣癫狂的力量自他的血脉里涌动,但还未等这股力量得以释放,瑟雷便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击迎面而来,像是撞上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撞翻了沿途的桌椅板凳,木屑横飞。
“怎么了!怎么了!”
薇儿紧张地跳到了博德的身上,炸毛的像只刺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