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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有冷意的寒风从完全碎裂的车窗内涌入,炽热的血液逐渐冷了下去,寒意像是布满尖针的抹布,狠狠地擦过身体,刮擦出大片的血迹。
伯洛戈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剑柄,头颅向前低垂,魔怪的鲜血渗透了衣物并开始凝固,浑身传来不适感,更不要说还有诸多伤口下的痛意。
帕尔默捂着伤腿,龇牙咧嘴,即便艾缪为他进行过治疗了,但过重的伤势,还是令帕尔默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按照正常的游戏计算的话,帕尔默的伤害判定算是投到了失败上。
好不容易解决掉了恐噬魔,紧张的氛围终于迎来了轻松的片刻,大家在这争取而来的间隙里,喘息休整。
伯洛戈没能放松下来,他依旧紧绷着,没有丝毫的懈怠,身处的环境令他想起了过往的日子,记得那是战争第一年的冬日,伯洛戈就如现在这般,和他的战友们窝在破破烂烂的车厢里,和成堆成堆的物资睡在一起。
积雪在人们身上覆盖了厚厚一层,冰霜爬满了车厢,每当伯洛戈闭上双眼时,他都怀疑自己能否醒来,而每次当他苏醒时,又总有那么几个人,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没有葬礼,也没有墓碑,拉开车门,伯洛戈亲眼目睹着尸体被投入荒野,隐于雪尘。
伯洛戈哈出一口寒气,轻轻地擦拭剑刃的表面,拭去那些凝固的污血。
“好消息,再有一轮掷骰,我们就能抵达补给站了。”
伯洛戈拿起骰子,迟迟没有掷下。
棋盘上的黎明号处于荒野的边缘,距离下一个区域近在咫尺,他们马上就会摆脱这该死的荒野了。
只要抵达下一区域,一些持续生效的事件卡就会被解除,例如事件卡·骚扰。不同的区域,有着独属于自身的卡牌。
“坏消息,游戏的难度会提高,”帕尔默很了解这个游戏,“我们在朝着黑暗深入。”
灾难卡·酝酿黑暗。
这一效果贯穿游戏的始终,游戏进行的越是深入,黑暗便越发壮大,当游戏进行到终点时,它会膨胀到最强姿态,并迎来游戏的终结之战。
想到这,伯洛戈看向铁轨的尽头,耸立在群山之后的阴森古堡,那里将是最后的战场。
“我们除了继续前进外,没有别的选择。”
金丝雀从很早之前就接受起了现状,她故意开玩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看看欢乐园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现在他们正处于欢乐园的游戏里,至于欢乐园的真容,依旧藏在层层黑暗后。
帕尔默说,“算是参观死敌的老家吗?”
“不,我只是想知道,欢乐园到底有什么诱人的地方,值得那么多人前仆后继。”
金丝雀想起了那些背叛者,然后目光落在白鸥的头颅上,很难去说白鸥是否还活着,他确实可以张口说话,能从嘴巴里变出一堆花里胡哨的玩意,但比起具备自我意志的个体,现在的白鸥更像是一具傀儡、一个进行游戏的工具。
这算是欢欲魔女对他失败的惩罚吗?还是某种恶趣味?
金丝雀觉得应该是后者,欢欲魔女这样做的目的很单纯,她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挪动的视野将厄文也囊括了进来,金丝雀搞不懂厄文这个人,从后来和伯洛戈的言谈,以及厄文自己的所说来看,他也持有着欢乐园的车票。
事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各位,准备好了吗?”
伯洛戈的话语打断了金丝雀的思考,握紧骰子的手悬停在棋盘上。
现在团队的状态很糟,哈特仍被困在噩梦里,帕尔默也负伤了,更不要说为了压制恐噬魔,他还打光了弹药。
一旦他们的运气糟一些,抽到一些恶性事件,说不定就会在这一轮团灭。
伯洛戈不清楚在游戏里死亡了,是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还是如高尔德、哈特一样,被欢欲魔女捕获,成为她手中的玩具。
无论是哪个结果,伯洛戈都不喜欢。
经过一轮的眼神确认,大家严阵以待,伯洛戈投出手中的骰子,接着是帕尔默,最后是厄文。
厄文停下了书写,捅穿魔怪后,手中的钢笔居然没坏,只是写出的文字带上了血迹。
伯洛戈说,“只是游戏的形式而已,你没必要一直写个没完。”
“我只是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厄文还是执意写下去,“得有人记录下这里的故事。”
“为了什么呢?”
“为了……”
厄文停顿了一下,好在很久之前他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并得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正确的答案。
“为了告诉后来者,这里发生了些什么。”
伯洛戈说,“说不定没有后来者。”
“万一呢?”厄文反复强调着,“万一呢?万一呢?人总要有些微乎其微的期盼。”
伯洛戈的声音变得严厉,“你这只是在安慰自己,这毫无意义的慰藉,是无法战胜现实的。”
“好吧,好吧。”
厄文放下钢笔,并不是他顺从了伯洛戈,而是他写完了这段故事。
“有人和你说过吗?伯洛戈,你这人缺少一点浪漫色彩。”
艾缪留意了厄文一眼,她觉得厄文说的没错,伯洛戈这个人高效、严谨、专业,简直是一位无微不至、几乎全能的大人,可这样的家伙,却缺少一些浪漫感,从而令艾缪屡屡碰壁。
厄文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挑衅的意味。
伯洛戈没有动怒,情绪甚至没有多少起伏,正如艾缪印象中的那样,伯洛戈是个理智的家伙,他不会因这种小事而生气,他倒更想知道厄文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坚强,伯洛戈。”
厄文接过骰子,接着说道,“看看他们。”
扫过一张张布满血污与伤口的脸,大家的面容上写满了疲惫与困苦,伯洛戈见过这样的脸,在他参与战争的第一年,他的战友们也是同样的面容。
伯洛戈曾与他们一样,可现在伯洛戈有的只是坚毅,像块经过风吹雨打的铁。
伯洛戈的目光落在帕尔默的身上,帕尔默完全不在意伯洛戈,抱着大腿做出种种痛苦的表情,艾缪察觉到了伯洛戈的注视,她立刻收起了松弛的表情,一副随时准备参战的模样。
这种伪装骗不过伯洛戈,他看得出来艾缪的劳累与神经的紧绷,眼眶微微发青,像是数个昼夜未曾入眠。每个人都是如此。
“这只会让大家喘不上来气……你应该对他们笑一笑。”
伯洛戈紧绷的脸松懈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拄起的利剑也被抬起,横放在膝盖上。在伯洛戈可靠的同时,他也会露出严厉的一面,让人不敢直视,这一刻起气氛才算是真正休闲了下来。
伯洛戈问,“这是作者的天赋吗?”
“大概吧,”厄文想了想,然后说道,“有时候我会把你们看做我笔下的角色,接着去想这样的角色会怎么做。”
“听起来有些怪。”
“就当做年长者的经验?虽然我和人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
“年长者?”
帕尔默注意到了厄文的用词,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艾缪会敬畏伯洛戈,可帕尔默完全不在乎这些,在他的认知里,帕尔默可是和伯洛戈过命的搭档。
“有什么问题吗?”
厄文能揣度许多人的想法,这是作者分析人物心理的必要,但有两个人例外,一是辛德瑞拉,她太神秘了,根本不给厄文猜测的线索,另一个则是帕尔默,他并不神秘,但很神经质。
帕尔默最期待的一幕发生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家伙比你大的多。”
厄文打量了一下伯洛戈,伯洛戈说过他是不死者,但现在超凡的力量被完全剥夺,厄文几乎要忘了这个设定。
厄文皱起了眉头,“你……”
伯洛戈笑了起来。
伯洛戈也是会讲笑话的,但这往往只有在私下时才会发生,严酷压抑的环境令伯洛戈没空去想这些事,超凡力量被剥夺,也让伯洛戈怀疑起自己能否保护好其他人。他轻松不起来,也笑不起来。
“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这,如果你的活的够久……”
伯洛戈深呼吸,难得地讲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我会考虑邀请你,来参加我的一百周岁生日。”
厄文愣住了,帕尔默笑的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