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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谁?怎...怎么会是他?”
看着地上这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小夏,明月都是目瞪口呆。。。从半空中头上脚下地掉下刚好砸在一块滚落过来的岩石上,头部已经变得像是被砸过一拳的肉包子,但还是依稀能辨别出,这具尸体就是之前本已经土遁而去的那个少年。
但是就在几息之前,那个在半空之上威严无比仿佛能掌控天地的身影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就在即将要把小夏三人碾压为齑粉之时,忽然间没头没脑地掉了下来之后就忽然变作了这个少年,这简直就像是个不可思议的天大的玩笑。小夏觉得自己的脑袋第一次有些不够用了。
明月更是瞪着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变成这个人了?刚才那个很厉害的老道士呢?他不是马上就要把我们给杀了么?怎么忽然变成这个人了?”
飞身过来落到三人身边,张御宏却没有显得太过惊讶,他只是看了这少年的尸体一眼便长叹了一口气说:“果然如此,这是分神寄托之术,之前遁走的才是真正的地灵师。这不过是他以法术神念暂时附着的一个躯壳,如今在这躯壳上的法力已然尽数耗光了。”
“什么?”小夏更吃惊了。“之前和我们斗法的只是一个躯壳傀儡?就这傀儡也如此厉害,那地灵师......到底厉害到什么地步?”
张御宏摇头道:“倒也不是夏道友以为的那样。地灵师的阳神法体本质上也只是一道法术,他之前将阳神法体的一部分附着在这少年身上。在法力耗尽之前,与你们对持的也可说就是地灵师本尊。若是施展如刚才那般的高深法术,地灵师更是只能将全数神念都投射到这里来。本体反而动弹不得。说到底这少年的躯壳不过是能能让他驻足在此的一个踏板罢了。这样一个能完全承载他法力神念的躯壳也是极难找到,想不到他居然舍得使用在这个地方。”
“原来如此。”小夏也点头。“这原来只是个躯壳,难怪我那一张镇魂钟法咒有如此奇效。”
十方这时候也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从他脸色和吐在僧袍上的几大口鲜血来看,似乎真的是受了极重的伤,看着这少年也合十道:“阿弥陀佛。听闻天师道的寄神之术最重要的便是诚心二字,这少年居然能承受得了地灵师的法力神念。也就是从本心上能完全认同地灵师的意志,而地灵师却又并非人族......想不到世间人心已经堕落如此...连兽性人心都全然不分......”
“没错。”张御宏点头,看了十方一眼。叹气说。“说起来,师祖创立这法门还是借鉴了佛门的神通,大师刚才敞开心神想要以佛光度化恶念,才被地灵师借阳神法体和大师法门共通之处趁虚而入。被重创灵台。事起仓促之间我也没有提醒大师一声。倒是惹得大师身受重伤,实在是过意不去。”
十方摇摇头:“三千大道俱可证菩提,张道陵前辈不拘一格博采众家之长,实是有大心胸大气魄。贫僧学艺不精又怎能怪得了张真人?也是幸好这位地灵师施主在这少年躯体上所留存的法力不多,若是刚才他还能将那道尊法相多维持一眨眼的功夫,我们三人就形神俱灭的下场。”
“不错,此番当真是惊险无比。”张御宏说起又对三人拱手行礼。“连累三位陷此奇险之境,还要多亏三位鼎力相助。贫道当真是有愧。”
明月马上把眼睛一瞪:“那你就把我们三人身上的那个什么锁妖禁制给解除了啊。光是用嘴说多谢有什么用?”
“...三位还是身负我龙虎山的机密,这禁制就算一直不用。形式上也必须留在三位身上,还请三位见谅。而且我早说过,此间事了,我张御宏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定要保三位的平安。”
一直默然若有所思的小夏忽然问:“...地灵师为何要用这手段?他若是本尊在此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胜算,为何还要用掉这具傀儡躯壳?岂不是多此一举?”
张御宏默然想了想,回答:“这应该是那地灵师的本性所致。任他修习了多高深的道法,兽类本性终究难除。作为鼠类,谨慎小心乃是天性,若非必要,就算有九成的把握他也不愿涉险。如我之前所说,他那阳神法体若是使用法力太过便有崩溃之险,还不如将预算消耗的法力寄存在这少年的躯壳上,若是能在耗尽之前取胜那自然是好。若有个万一,也不至于损害到他的根本。”说到这里,张御宏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再也不动弹的巨蛇尸体,摇摇头道:“最多赔上的也是他这千年老友的一条命罢了,蛇鼠虽然暂且能一窝,但终究也只是自私自利的兽类本性。”
看看四周几乎被巨蛇临死挣扎毁去的山谷地貌,其实这反而是这场恶战中最微不足道的力量了。回想起刚才的惊险之处,张御宏也禁不住感慨道:“...说起来也是多亏了夏道友,那一记镇魂钟和冰火合击应该是伤到了他的阳神法体,否则他就算盛怒之下用出那道尊法相来,也不会这么快就耗尽了法力。若地灵师当真能和这蛇妖配合无间,我们当真是难有一丝胜算。”
小夏沉吟了一下,点点头不再说话。
“御宏真人...”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一大堆碎石下传出来。张御宏这才想起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在,一挥袖,一股罡气将不远处垮塌下来岩石推开,露出在下面压得半死的云通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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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宏景城轰动一时的那位灵山子老道居然是一只化作人形的妖怪,什么收徒之举也不过是哄骗无知之人去供他吞食而已。这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事中丧命于妖物之口的足足有上百人。在算是人道兴盛的中原之地,特别是离龙虎山不远的荆北生这种事,简直是骇人听闻。不用说。这事绝对会在今年的除妖灭魔令上记上一笔。
当然,同时传开的也是张御宏真人的威名,这位御赐的伏魔真人再一次证实了龙虎山第一高手的威名,不止揭破了那妖物的真面目,还独自将那千年大妖击杀。那如小山一般的蛇妖躯体就放置在宏景城外,引得不少外地人也不辞辛劳跑去围观,有的还想方设法去向负责看守的天师教弟子买下一块肉来。尝尝这千年大妖的味道。
看着排着队去天师道观去上香的民众一个个脸上都是虔诚。小夏忽然觉得,就算地灵师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也不见得会掀起什么风波来。这些升斗百姓村夫愚妇还有江湖上只混一口饭吃的普通汉子,实在是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去理解什么太过复杂高深的东西,他们习惯很简单明了的是非观,谁是好的谁是坏的,好的就一定要是什么都好。坏的就是一定要什么都坏。什么天师居然曾以人命饲养妖物。天子御赐名号的伏魔真人居然在龙虎山倍受排挤,这些根本就是出他们理解能力之外的不可思议之事。
而天师教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显然也是驾轻就熟,比如根本就不用考虑,那幸免于蛇口的云通道人就将这场风波的真凶定位成了那条蛇妖,张御宏真人自然是救苦救难的天师,他自己也为识破这妖物的计谋出了力。于是这场风波便迅成为了一件弘扬天师教威名的大好事。那些前来道观上香的有不少是亲人都葬身蛇腹,这些人尤其激动,一边哭着一边跪拜着高喊多谢天师门下的道长斩妖除魔。给他们的亲人报了仇。真相如何,对他们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对小夏来说。这场风波中有意义的东西就很多了。只是如何去将其中的意义慢慢掘出来,却是一件颇有些费神的事,在宏景城休息的这两天中,他脑子想着的一直都是这事。
不过当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的时候,问人就成了唯一的途径,所以他找到了张御宏。
张御宏在这两天中都在静坐调息回复元气。那一场大战虽然短短不过几息时间,但他也是全力以赴,那一条千年蛇妖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掀起一场莫大风波,碾平一两个不小的门派世家都是等闲事,他能在那短短几息之内将之斩杀,除了实力绝之外,确实也是使出了出他极限的功力。
对于云通道人对外如何宣传这场风波,张御宏并没有一点想要插手的意思,虽然他的身份然,却很自觉地不去插手教中的任何事务,既然这宏景城的镇守道人是云通道人,那便由得他去做。
虽然知道走动的声息绝瞒不过张御宏这样的高手,小夏还是很客气地伸手朝静室门上敲去。这是云通道人专门开辟来给张御宏居住的地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云通还严令处他自己之外的任何天师教弟子不得骚扰伏魔真人。而且这两天中,云通道人也只匆匆地礼貌性地来拜见过一次而已。
“夏道友请进便是。”手指刚刚要敲在门上,静室中张御宏的声音就和敲击声同时响起。
小夏推门而入,就看到张御宏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对他伸了伸手,一只离他最近的蒲团朝他微微挪动了一下,刚好在他迈步走进两步之后能坐下的位置上。这一切都恰到好处又不带丝毫烟火气,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踏入了一片自成一体的小天地中,自身也不知不觉地融入成其中的一部分。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在豫州南宫家宅院的时候,从徐正洲老爷子的身上感受过气势,但细细一分辨又好像有些本质上的不同,但到底如何不同,却又不是他能说出来的了。
“夏道友可是有什么事么?”张御宏问。
小夏点点头,也盘膝在蒲团上坐下,回答:“便是有些道法上的疑问前来请教张真人。”
“哦?”张御宏微微一笑。“夏道友身为茅山弟子。自有师承。虽说大家都同算正一道中人,但夏道友这样来问我,就不怕自家派中长辈责问么?”
上清宗茅山派是从天师教中分化出来的。历经两三百年之后,特别是在当今朝廷有意无意地扶持之下,已然隐隐有些与龙虎山这道门祖庭并肩而立的势头,虽然名义上同属正一教,也归龙虎山统领,但实际上派中不少人心中已经有了芥蒂。龙虎山是自居为道门祖庭,拿旁支小派的眼光看茅山。不少茅山派的道士也对龙虎山的做派极为不满,特别是当年西狄南下之时龙虎山紧守荆南不出,茅山却在何晋芝的带领下与西狄血战。更和净土禅院一起度捕捉战后生成的无数冤魂厉鬼,自此更不甘屈居于天师派之下。也就是何晋芝性子淡泊,不大愿意接受朝廷对茅山的种种扶持,也尽力收敛有可能与天师派生冲突的地方。这些年道门这两大派才能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但骨子里确实有很多人对此不以为然。
“我这上清弟子的身份不过是托熟人挂在茅山派上的,做不得数。张真人也该看得出来,我这一身三脚猫的本事可不是正宗茅山弟子该有的。”小夏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以张御宏的眼力,这些是瞒不过的。“还有我师傅也只是个无门无派的野道士,除了教我画符之外什么都没教,他自己也不会,我的吐纳存神观想静坐什么的都是江湖上流传的一些野路子。他对我说过道法便是天下人的道。天下人的法,天下都是道。天下都是法,叫我不必有什么门户之见,能向人讨教的时候就多向人讨教,觉得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能学到什么就去学。”
张御宏一听之下却是眼睛一亮,点头赞道:“尊师此言大妙,非有大境界之人不能有如此眼光。有缘得见定要好好向他讨教一番。”
小夏只能苦笑,若是纯动嘴皮子故弄玄虚的功夫,他师傅说不定还真能算是天下有数的高人了。只可惜只用嘴皮子充高人是填不饱肚子的,否则自己师徒也用不着到处流浪,以贩卖符箓和在乡间捉些小妖小鬼混口饭吃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符法运用手法极为熟练,其他基本功却是颇差。但是之前你在对地灵师之时所的那一记镇魂钟却是真正的茅山嫡传手法。这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学到的野路子啊。”
小夏回答:“那却是从何晋芝掌教送我的一本笔记上学来的,那是他为答谢我之前帮过何姒儿姑娘才赠与我,并不是真的就收我入茅山门下。所以小子我对道法的高深境界一直也都是道听途说,但从前日见识到地灵师和张真人所施展的法术之后,才眼界大开,感觉这道法至先天之境后宛如汪洋大海一望无际,神奇玄妙之处是在是难以言说,心中有了许多不解,这才来请教张真人。不知这道法到了先天之上到底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张御宏微微沉吟一下,随后一笑道:“...既然夏道友尊师有那番眼界,夏道友也是天资聪颖,胸怀仁厚之人,贫道也就不好藏拙,尽自己所能勉力来替夏道友解惑,以谢夏道友当日大义。‘
“说起这先天之境么,倒不易以几句话说明白,各门各派的说法也不尽相同......”张御宏想了想,问:“夏道友见识广博,虽然本身修为未达先天,但也该是运用过先天之境的符箓,或者说便是神机堂所评的上品符箓吧?那你便觉得先天法术与后天法术之间有何区别?”
“这...后天法术形态都是固定的,如何以自身神念法力鼓动天地间的元气都有定下的方式,无论是谁来使用都是大同小异,甚至一模一样...说起来还有些和神机堂的那些机关仿佛,只要定下了图纸,便是谁来打造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至于先天符箓嘛......”小夏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也算符箓道士中运气极好,际遇非凡的,过手的先天符箓足有好几张,也曾细细回想感受过那些上品法术的不凡之处。“...详细也说不清楚,只是相对于中下品符箓的死板来说,有股灵动鲜活之气,只要灌注神念引动之后仿佛就有生命般自动演化起来,引动的天地之力不止远远过中下品符箓,运用方式更是灵活多变,有本质上的不通...简直就好像是有生命一般。”
“道友眼光独到,剖析入理。”张御宏点点头。“那夏道友又知为何相较于中下品的符箓四处可见,上品符箓却是极少见到呢?”
“应该是制作不易吧...至于为何不易我也不知道了...”小夏回答。以众多中下品法术来说,相对于直接运用施法,绘制符箓可以借助蕴含灵力之物来作材料,勾勒云纹也可以分出步骤慢慢绘制,所以反而比直接施用法术要简单省力得多,行走江湖的野道士基本上也全是符箓道士也正是因为如此。但相对于随处可见的中下品符箓来说,上品符箓确实太过罕见了,不用说根本就不是狼藉江湖的野道士们能制作的,就算是名门大派中那些修为达先天之上的高人,也甚少出手制作这种东西。
“因为后天只是‘术’,或者说只是‘器’,先天已是‘法’。术易学,器易造,法却难得啊。”
张御宏伸手端起了旁边的一只茶盏,茶盏中只有一盏清水。他含笑一手端着茶盏,另一手虚摊在前,茶盏中的清水忽然化作一片水汽升腾而起,居然在小小的方寸之间化作一片片云彩漂移到了他那虚摊的手上,然后化作细细朦胧的雨丝降下,在他手心汇聚成一滩水洼之后,又缓缓从周围蒸成水雾升起,然后又化作雨丝降下。那茶盏中还静静地留着半盏清水,另一半的水就在他这掌间不断升腾凝聚下降,模拟出一番天地循环的景象,看起来神奇无比。
那茶盏中的水,或者说那个茶盏就是后天之态,而他手中的水,或者说那水的运转变化就是先天之境。小夏大概明白了张御宏这个比喻的意思,点了点头。想了想,他又问:“那地灵师又到了先天之上的何种境界?他那一身阳神法体,还有那日张真人你和他施展的法术,又算是上品之上的几品法术?”
“无品。”张御宏含笑摇了摇头。“天地焉有品可分?天地之法焉有品可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