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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手里紧握着一角玻璃碎片,冲向树荫下的一辆越野车,在车前盖上一下下的大力刻着,触发了车里的警报器,刺耳的警报声连续不断骚扰着耳膜,他却充耳不闻。
我真不想理他,可好歹带着班主任的任务,左右看看没人,爬起来向他跑去,“你发疯有个限度好不好,回头车主发现会报警的。”
他刻的很有规律,我好奇的探头去看,前盖上的车漆被玻璃尖锐的棱角划刻出几个大字:“你永远是我爸爸!”
我一时无语,去拽他的胳膊,“你骂人发泄还是挺有创意的,没事满世界认爸爸。”
他赤红的双眼狠狠的一扫我,我福至心灵,“哦,这是你爸的车吧,那你随便划。”我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你今天没去上课,班主任说联系不到你,让我来看看怎么回事,你明天如果还不去,记得给班主任打个电话啊,我话带到了,拜拜。”
走了几步,身后始终没有声音,我悄悄的侧头回去看,只见他独自背身立在树荫下,天已经有些黑了,徒留一个灰暗的轮廓。双手垂在腿侧,握着玻璃碎片的那只手,顺着手指向下滴着血。
一滴,两滴,三滴......我忍不下去了,又返回身在他肩膀上使劲推了一下,“你真的好烦!没事玩什么自残,演韩剧呢!”我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一张张的拽出来给他擦手上的血迹,最后一张纸巾展开包在他的手掌上,想了想,直接拽下绑头发的发圈来虚虚的系在了他的手掌上。
他任由我给他包伤口,一言不发,也不抬头,我抬头瞧他一眼,才发现自己身高只到他耳下的位置,他皮相很好,可我从心里不喜欢这样拎不清的人,懊恼的看着被溅上血迹的白色校服衬衫,埋怨道:“人活着就多为自己想想,你这么闹有意思吗?你爸妈肯定也不容易,少给家里惹点事,没事别麻烦同学还得来看管你,多好!实在理不顺就好好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将来独立出去不就眼不见心不烦了,谁强大都不如自己强大!”
他缓慢的转头过来哑着嗓子问:“怎么强大?”
我“切”了一声,“在心理上,任别人如何插刀,都伤害不了你,这就是强大!”
我抬手看看表,又嘱咐他记得和班主任联系,就匆匆跑回了家。
我以为这件事不过是小插曲,却没想到变成了主旋律,第二天沈南麒来是来了,却不知道和班主任说了什么,下午就调到了我的同桌位置。
我瞠目结舌的拿出修改液,快速在桌子上画出一条白色的界限。沈南麒看都没看我,睡觉、看漫画、打游戏,啥都没耽误。只在英语随堂考的尾声,一把拽过我的英语试卷快速的抄着答案,嘴里恶狠狠的警告:“你要是错的太多我可饶不了你。”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一天晚上,我的手机响起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的接起来,对方怪声怪气的说:“冉星河,你猜我是谁?”
“我猜你是猪!”我反手就要按断通话键。
电话里传来急迫的告饶声:“别挂别挂,是我啊,同桌。”
我问:“干嘛,你怎么有我电话?”
沈南麒笑起来,“我还知道你家地址呢。”
我闭了嘴,想起人人都有班级通讯录这回事。
“冉星河!你在不在啊?”他鬼叫。
我只好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你家里没人吗?”他好奇的问,“喊这么大声。”
“没人,爸妈都出差了,就我自己,没事我挂了。”我再次企图挂掉电话。
沈南麒突然正经起来,“我家也就我自己啊,挺无聊的,你也自己在家,怕不怕啊?我刚看了一个小说挺不错,我给你念吧,你听着故事就不怕了。”
我好奇害死猫的问了一句:“什么小说?”
沈南麒压低了声音回道:“《太平间的守望者》。”
“沈南麒你这个变态!”我大吼一声挂了电话甩在床上,一个人气鼓鼓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突然又无来由的笑起来......
我仰头望着天花板,掏出手机来眯眼瞧了瞧,已经快要凌晨4点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忍不住总去想那些上个世纪的事情,据说人老了就爱回忆个前尘往事,我自嘲了一会儿,伸手去床头柜里翻出一粒倒时差神药‘褪黑素’来塞进嘴里,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想这大概是梦里,东北漫天的飞雪压在房角枝头,世界被压成延绵不绝的雪场,我和沈南麒面对面站在江堤上,他的笑明朗惑人,露出嘴角一颗小虎牙,从书包里掏出一只漂亮的盒子递过来,“星河,给你的礼物。”
我欣喜的伸手去接,“是什么?”
他躲开我的手,亲手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把锋利的匕首,我颤抖着接过刀柄,手突然被他攥住,一刀刺进他的胸膛,我惊叫着扑向他,脚下的地面却被无限拉扯开,无论如何都够不到他。
他低头笑看着胸口血淋淋的匕首,抬头望向我,语调轻快又幸福:“从今以后没有人能伤害我了,星河,我要做一个强大的人。”
“沈南麒!”我呼喊着他的名字坐起身来,一头的冷汗。窗帘已经透出光来,我大口的喘息着,头晕欲裂,心里把沈南麒骂了八百遍。
高一生在滨海的时候还是要尽量上班准时,头晕的云山雾罩也顾不得了,我索性早早的爬起来,选了一条端庄的连身裙,准备仔细的化个妆,晚上得体的去和林羽约会。
李隆打来电话,小声说:“冉总,高总说他已经到公司了,让我快点去公司给他找东西呢。您到哪了?也快点来吧。”
这才几点啊?高一生犯什么病了这是。心里抱怨着,脚下却加快起来,妆没化完,只好草草的将满桌化妆品往手提包里一扫,边喝水边单脚跳着套上高跟鞋,脸和肩膀中间夹着手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开门向外冲去。
“Duang!”......
干脆利索,我被一股巨大不可抗的反弹力攻击,整个人大字型向后仰躺在了地上,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眼前一黑,阵亡。星星和蜜蜂轮流出来在头顶转圈,我半张着嘴,有那么一瞬间只想问:我是谁?我在哪?我想干什么?
跌在地上的手机里还不断传出李隆的问话,我已经无暇顾及,缓了半天才从地上歪歪斜斜的爬起来,两眼喷火的去找门口的“罪魁祸首”。
一手扶头,猫着腰晃到门口,眯了好几次眼睛聚焦,才看清一台抓娃娃机,严丝合缝的堵在我家大门口,没有留下一厘米的空隙。
娃娃机里面堆满了各色公仔,外面玻璃框上贴着一个粉色的信封,我头上气的冒出白烟,手颤微微的撕下那个信封打开,只见里面龙飞凤舞两行熟悉的大字:“星河,我想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都送给你,才发现你就是我心里最好的。圣诞快乐!”
“啊啊啊啊啊!”我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起来,吓得隔壁新搬来的男邻居刚打开门要出来,又火速的退了回去,门里响起一系列反锁的声音。
我甩掉高跟鞋,用腿踢,用脚踹,用手推,用身体助跑着往上撞,可除了差点踢飞的脚指甲和差点骨折的胳膊,那巨大的娃娃机就是纹丝不动。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3个物业的工作人员和保安小跑到我家门口,隔着娃娃机焦急的喊道:“业主,你怎么了业主?我们接到其他住户电话了,说你家又出事了?”
自从上次保安潜入烧了厨房之后,我家成了物业重点保护对象,三不五时就有人在楼道里转悠,这次来得倒也快。
娃娃机堵着门,只有最上面还有几指宽的空隙,我搬着凳子站上去,扒在门缝处朝外面喊话,“没别的事,我门被堵住了,你们帮我把这个东西扔到垃圾站去吧。”
外面一阵沉默,我仿佛听到了滴汗的声音,一个保安半晌才道:“这东西太大,垃圾站也不让扔,你得找二手物品回收或者搬家公司的人来才能处置。”
我无奈,“那怎么办,我要上班出不去啊。”
物业的人商量道:“我们给你推家里去吧,别挡住走廊,回头你自己再处置。”
说完也不和我商量,三个人合力就往我家里面推,我一头黑线的急忙从凳子上跳下来,闪到一边,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过了一会儿,硕大的娃娃机被推到了我家客厅的正中间。保安擦了一把汗,嘀咕道:“这家伙绝对有五百斤哩。”
我忙道谢,一抬头,看见他们三个人都惊讶的望着我,嘴一张一合的,像离了水的鲤鱼。
保安眨眨眼睛,“你......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我?”我还没反应过来,物业的人就拉着另外两个保安向门外挪去,“业主你没事就行,我们先走了,先走了,不送,不送。”说完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独留我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