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釜底抽薪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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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断太平洋第三百零八章釜底抽薪Ⅰ越丽街濒临滨东码头,热闹繁华,是滨洋最大的海鲜批发市场。市场内每天聚集着成百上千来自全国各地的一级批发商。这些批发商一旦看到海船靠岸、鲜鱼上市,便即乱哄哄蜂涌而上,不问好歹、不计价格,论吨论般购买。之后通过海陆空各种渠道,一刻不停运往全国各个角落。而稍后一步没买到的,则继续留下来蹲守,耐心等着下一艘海船到来。

    而面临街道、背靠批发市场的宏伟观海楼,原本是一个海鲜深加工厂,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倒闭关停,被闯滨洋捞天下的吴公权一眼相中,成为他储藏现钞珠宝的中转站。中转站成立后,他又指使一些从三不管地区带来的心腹残兵,把每天成车运来的现金堆积在楼房车间内,日夜不停分类打包,准备一俟时机成熟,便把这笔巨额资金偷渡海外,成为自己下半生逍遥快活的资本。

    夜晚十二时许,许文龙来到滨东越丽街,晃悠悠不停在雄伟的观海楼下逡巡游移。他灰头土脸,头发零乱,一身老旧落伍的穿着打扮,活脱脱一个典型的闲逛农民工。所以虽说他身形挺拔俊伟,但却并不引人留意注目。

    观海楼果如宫自彪所说,灯火通明,气势不凡,静悄悄声息全无,长时间看不到半个人影出入,高大坚固的铁门更是黑沉沉紧闭不开。

    许文龙避开摄像头,躲在大门口一株挺拔丰茂的榕树下,抄着手若无其事看着街道上匆匆过往的行人车辆。

    一个六十余岁的白发老爷爷缓步走了过来,看着许文龙热情招呼道:“小伙子,在这等车吗?我跟你说,公交不会在这停车的,你必须到前面的临时停靠点去等。”

    “啊,不不不,我只是在这里……在这里……”许文龙想不到一个过路的老人这么会好心提醒自己,一时间显得手脚无措,不知该如何作答,吭吃老半天才神情尴尬地说道,“我只是在这里随便看看,不是等车的。”

    “哦—”老人家恍然大悟,频频点头说道,“你是乡下来的吧,工作之余看看城市美景,也是很不错的。不过我还是认为乡下更好,空气清新,人情淳厚,连水都格外清甜!”

    “是呀,是呀!”许文龙可不想老人家在身边久呆,不要到时误了自己大事。于是赶紧催促他道,“老人家,这么晚了,您还不回家休息呀?不怕孩子们担心吗?”

    “没事,没事,我家就在附近。”老人家摆着手说道,“哎呀,我跟你说哪,人要上了点年纪呢,就不会想着睡觉,睡也睡不着。尤其是今晚,天气燥热,心烦气闷,白天又睡足睡够了。这不,才刚睡到大半夜,我又爬了起来。在这里走呀、看呀,顺便出来吹吹海风,也许这样对身体更有好处。”

    “那您赶紧去散步吹风吧,这样对您老的身体确实有好处!”许文龙急得直搓手,恨不得一把抱起这个好心又误事的老人家,把他远远送到街对面去。

    “不忙,不忙,还有的是时间。”老人家笑眯眯说道,“难得遇到你这样一个愿意跟老人家说话的人,我今晚可真是太开心了。我跟你说哪……”

    许文龙看看腕上手表,十二点半,时间不早不晚正合适。于是心急如焚嘀咕道:“可您要再说下去,就会把我给害惨了!”

    嘟,一声喇叭鸣响,一辆黑色装甲运钞车从街头一角拐了过来,缓缓停在许文龙跟前。

    此时的许文龙真是又气又急又无奈,眼看着观海楼铁门哐当哐当向两边移动,可老人家依然在一旁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我跟你说哪,平时间散步呢,我都是从这里开始,”老人家抬手指着远处一个公园,兴致勃勃地说道,“再绕过批发市场,走到那边的……”

    “您老就在这里慢慢说吧,我可有事要走了。”许文龙又气又好笑地看了老人家一眼,趁着他抬手指向远方的一刹那,立即矮身伏地顺势一滚,唰啦钻到装甲车肚底下,双手紧紧抓着汽车底盘,找个搭脚的地方尽量把身子悬空。

    哐啷,铁门完全开启,装甲车松开车闸,慢慢驶进观海楼院内。

    “看到了吗?就是那个公园。在那公园溜一圈后,我才又掉头走回家去。”老人家放下指路的手,慢慢把头转了过来。这一转不要紧,直接把他惊得脸色大变,眼珠凸起,痴呆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咦,人呢?人都去哪了?”老人家惊骇半天,接着便弯腰探头围着大榕树寻起人来。可团团转转寻找好几圈,却哪还有半丝人影存在!于是他又使劲晃了晃脑袋,用力擦了擦双眼,对着跟前的大榕树呢呢喃喃自语道,“老了,真的是老了,看来在世上的日子也不久了,竟然对着你个大老树唠叨了这么久!是你成精化妖了吗?还是我老眼昏花了?”

    装甲车进入院内后,便即变档倒车,打着双闪缓缓向后退去。而就在这减速倒退的短暂时刻,许文龙趁机从车肚下钻了出来,认准旁边一排浓密的花木堆纵身跳了进去。动作轻灵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除了落身之处轻微摇曳的花枝外,没有发出任何异常响动。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跃入花丛,准备潜身隐入其中时,花丛中一个黑影“咦”的一声,突然从地上翻身坐了起来,鼓起一双惊骇疑惑的眼睛怔怔看着他。

    许文龙眼疾手快,不待对方张口呼唤,立即挥拳重重击了过去。

    啪,黑影下颌中拳,颌骨歪向一边,跟着双眼一翻,身子一软,一声未吭倒了下去。

    “好险!”许文龙惊出一身冷汗,急忙纵身扑了过去,紧紧捂住那黑影再也合不拢的嘴巴,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伏在花丛中。

    幸好押钞车已然到达后院,正斜着屁股对准那栋三层建筑制动泊车,而楼上三四个背枪男子也大呼小叫着跑了下来,一个个手忙脚乱忙着开车门搬钞票,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花丛中上演的惊心一幕。

    许文龙静静趴伏一阵后,见四周静悄悄全无异响,这才抬头打量起昏死在地的黑影来。这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矮小黧黑男子,身子上穿着迷彩吉利服,怀中抱着一把英制狙击枪,枪上还套着灭音器。从枪口所对的方向来看,他显然是个监控院子南部的潜伏暗哨。

    “连狙击手都用上了,看来这个地方确非寻常,果真是吴公权的命门所在!”许文龙又是心惊又是庆幸。还好自己是从他监控死角跳入花间,而身后又有庞大押钞车挡着,否则哪里还有命在!不过观海楼庭院之大,花草树木之多,应该不只他一个暗哨,其它地方肯定还有,如不想办法把他们一一清除,却又如何进入那栋藏金大楼?却又如何捣毁那些钞票?自然也无法把吴公权这条毒蛇引出洞口。

    许文龙一边想一边抓起地上的狙击枪,以不省人事的暗哨为依托,凭狙击手的眼光细细观察起观海楼庭院来。

    观海楼南北两面是高大的围墙,墙顶缠着铁丝。西面正中有一栋三层楼房,麻石建成,厚实坚固,两旁是一长溜低矮老旧平房,看样子应该是车间。平房和围墙无缝对接,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庭院。庭院很大,花木很多,在灯光的映照下,到处是一片青葱,到处是一片翠绿。尤其是那些矮壮碧翠的榕树,棵棵枝繁叶茂、根须倒垂,树树顶冠箕张,状若巨伞,把宽阔的院落装扮得清幽雅致的同时,也为狙击手的潜伏创造了良好条件。不过从观测角度和监控视野来看,要把长长的北部围墙尽收眼底,最佳地点应该是……应该是……

    许文龙轻轻移动狙击枪,缓缓把枪口移向斜对面一棵突兀挺拔的榕树,透过枪上十倍光学镜头,借着院内暗淡的灯光,细细搜寻着树上每一个枝杈枝桠,最终把十字光环稳稳套在主枝分杈处一个突出黑影上。按常理推算,潜伏暗哨应该设在这棵树上。因为北墙不像南墙,北墙墙根种有几与墙高、甚至超过墙头的绿色灌木,没有适当的高度和视野,根本无法监视数百米长的北墙。而选择这棵榕树作为潜伏点,则还有另一明显优势,即可与花丛中的暗哨形成高低搭配、火力互补,更能有效消灭院内的逾墙入侵者。

    果然不出所料,几分钟过后,趴着动也不动的黑影突然站起身来,贴着主干轻轻甩动几下胳膊,又左右扭动脖子活动一番,最后又缓缓伏下身子,像猎食的野兽般恢复原来姿势,趴在分杈处虎视眈眈盯着北墙。

    “但愿他能坐牢坐稳,不致掉下树来。”许文龙嘀咕着扯下身旁暗哨的伪装服,轻轻盖在狙击枪的枪口上,再趁着搬钞男子的大声喧哗呵斥,对准远处黑影用力扣下扳机。

    噗,榕树上的黑影脑袋一颤,身子斜斜歪向一边,双手双脚立刻软软垂了下来。看来他身上果真绑着安全带,要不直直从树上摔下来可有点麻烦。

    许文龙庆幸不已,赶紧掀掉枪上伪装服,掉转枪口对准那些搬运钞票的男子。他打算一鼓作气把这些人消灭殆尽,再趁乱冲进藏金库,一把火将里面数以亿计的钱钞烧个精光。

    恰在这时,押钞车车门一响,一个矮胖男子突然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

    许文龙急忙伏下身子,抱着枪一动不动趴在花丛中。

    矮胖男子吐掉嘴里的香烟,歪着头东张西望查看一阵后,便抽出手枪嘀嘀咕咕走向许文龙藏身之处。

    “糟了,难道他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许文龙一眼不霎看着越走越近的矮胖男子,手指轻轻滑向狙击枪扳机。

    “肥仔,你去干什么?解手也要带枪吗?是不是怕你的鸡巴被蛇咬掉!”一个搬钞票的男子打趣地喊叫道。

    “是呀,是呀,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上次从草丛中钻出一条蛇来,差点没把他给吓死!”另一个男子立刻附和道。

    其他人听了,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滚,都给老子滚一边去。”肥胖男子扭头呵啐道,“我刚看到花丛中有火光闪了一下,虽然很暗很短暂,但确确实实闪了一下,就像……就像被遮住枪口的枪焰跳动一样。”

    “什么?跳动的枪焰?”搬运钞票的武装男子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停止动作,目光楞楞看着肥胖男子。

    一个高大男子扔掉扛着的钞票,唰地取下肩上的AK47,四下移动着枪口喝骂道:“死胖子,你可别一惊一乍吓唬我们!虽说老大交待我们要提高警惕,防止许文龙那小子前来寻仇,可今晚都安排暗哨了,连苍蝇都飞不进来,却又哪来的枪焰?”

    “真的,是真的,我没吓唬你们!”矮胖男子抬起右手,用枪指着前方花丛说道,“我真看见了枪火闪现,就在……就在……”

    话音未落,花丛中火光一闪,一颗子弹砰然飞出,疾速撞向胖男子肚腹……

    矮胖男子大叫一声,扔掉手枪仰头倒了下去。

    “不好,肥仔死了!外敌……外敌入侵……”武装搬钞男子迷茫惊骇之下,纷纷扔掉手中大袋钱币,慌慌张张解取肩上自动步枪。

    高大男子吃那一惊,急急拉动枪栓,顶弹上膛,对准花丛就要发射搂火。却不想一颗子弹迎面飞来,准准削去他半边脑壳,让他未发一弹便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许文龙行踪泄露,不得已连发两弹,把肥仔和高大男子一一送上西天。接着他又一不做二不休,抱起狙击枪连连发射,把三个未及解下枪支的男子先后撂倒在地。既然这些人身处藏金仓库,被吴公权委以重任,那肯定不是死忠就是亲信,没什么仁义道德可讲的了。

    最后一个男子见势不妙,枪也不解了,慌忙连滚带爬跳上押钞车,扯起嗓子凄厉吼叫道:“警报,快发警报,外敌入侵,外敌入侵!”

    刹时间,整个院落响铃大作,呜呜轰鸣,那刺耳的尖啸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而与此同时,藏金库和观海楼也闻声而动,迅速跑出两队武装人员。他们显然久经战仗,训练有素。没人喧哗窜跑,更没人随意开枪,一个个沉着冷静,进退自如,在指挥官率领下展开队形,排开阵势,或抢占工事,据楼防守;或四面散开,唰啦啦呈扇形包抄过来。

    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如不赶快转移阵地,可就要成为活靶子了。许文龙忙乱中不假思索,拿上狙击枪纵身跳出花丛,以标准的战术动作飞速冲向押钞车。因为那是一辆防弹车,唯有利用其坚硬厚实的装甲,才能躲过众歹徒的前后夹攻。

    突突突……噗噗噗……警铃消失,经过消音的枪声却响起来了,密集的子弹一左一右,高低夹击,似飞蝗般扑向许文龙,接连在他耳边鸣啸,不断在他脚边爆响。

    许文龙左蹦右跳,窜高伏低,提着枪一口气冲到押钞车旁,打开车门便欲钻将进去。

    砰,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子弹呼啸着击向押钞车,把车门踏板穿了个大窟窿。

    “狙击手,在金库楼顶!”许文龙心念电转,倏地伏下身子,迅速抽出腰间手枪,循着枪响之处便是一顿急射。

    啪啪啪,站在楼顶低头射击的狙击手刹时身中数弹,血流不止,哀号着连人带枪一头栽向地面,瞬间摔成一摊肉酱。

    躲在车厢里的搬钞歹徒气急发狂,怪叫一声冲了出来,平端AK一气儿射出一梭子弹。及至发现不对头时,早被伏身在地的许文龙一枪击中头部,四仰八叉往后便倒。

    与此同时,稳坐驾驶室久不露面的押钞歹徒也趁机发难,打开车门抡枪就射,想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夺个头功。

    许文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车门匍一响动,便即翻身滚向一边,再抓住车门用力一推,死死夹住押钞歹徒的双手,在对方杀猪般尖叫声中,一枪将他击毙。

    从跃出花丛到接连消灭三个致命威胁,许文龙前后不过花了一分多钟时间。但就在这宝贵的一分多钟时间里,观海楼那边的歹徒已越跑越近,距离不足五十米了。而藏金库守卫也分出一部分歹徒,气势汹汹抱着枪冲下楼来。

    形势万分危急,稍有厘毫差池,便有命丧乱枪之虞,看来许文龙这次遇到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