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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点了点头,开始总结,“……任何朝代,或者任何一个势力,必定有它的既得利益群体,否则,凝聚不起人心来……这不是反对公平,而是需要核心阶层来统治、引领天下芸芸众生……那么,没有真正受益的群体,就没有核心,孤减轻了普通民众的赋税,可钱从哪来?”
“……必须有另一个阶层来填这个窟窿,而这个阶层,就是商人。”
吴争笑了笑,“君子论行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圣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圣贤之言,用于约束己身无可厚非……但,切莫以此来约束天下人,真要把天下人都当成圣贤,那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傻子、蠢货……孤自认,还不是蠢物!”
“商人本就逐利嘛,否则,为何经商?”吴争指着马士英道,“官员能贪腐,商人不逐利怎么来钱?”
马士英老脸赫然,也有些愤愤然。
吴争大笑道:“不教而诛是为虐……任何良法,皆为世人所熟知,譬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良法的推行,至少得给人一个过渡期,让他们适应……所以,对商会之不法、不合规之事,还是先警告、诫勉,若不起作用,再惩诫之……否则,按你马瑶草之言,话不投机半句多,即刻查封……那是恶法!”
马士英脸上愤然之色消退,他诚恳地认错道:“是臣过激……臣知错了!”
吴争笑笑,不置可否。
王翊大松了口气,问道:“那……王爷之意,是亲自召见商会中人……以筹粮吗?”
吴争笑道:“本王可没那功夫……这样,马士英。”
“臣在。”
“事还得你去办。”
“这……臣遵命!”
“但将希望全寄于向商会筹粮,怕是不妥。”吴争道,“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筹粮毕竟需要时日,难解燃眉之急啊。”
冒襄想了想,起身看了一眼夏完淳、廖仲平,对吴争道:“臣倒是想到一个主意……。”
“哦,讲来听听。”
“如今可以立解前方大军缺粮之困的……恐怕只有这二位大人了。”
听锣听音,夏完淳、廖仲平立即起身,“王爷……只要我等能做的,尽管下令就是。”
吴争呵呵笑道,“其实冒襄此话,正是我来见二位的原因……先调建阳卫、左右营的军粮垫上,以解燃眉之急。”
“愿为王爷分忧!”
“数目不用太大,够前方大军十天之用就行……十天之内,想来商会那些人,应该能通晓事理了吧?”
这话说到后半句,吴争已经不笑了,脸也转向了马士英。
马士英一愣,然后心领神会,行礼道:“君威之下,岂敢不从?!”
吴争呵呵一声,手指点点马士英,“你啊……你要掌权,就是酷吏!”
不待马士英回味过来,吴争脸已经转向夏完淳、廖仲平,“只是,建阳卫、左右营的弟兄们,怕是要挨几天饿了……不过你们放心,调用之粮,我一定补上,绝不少你们一粒粮食……坐吧。”
说到这,吴争挥了挥手,“第一件事,算是说完了……议议第二件事吧。”
说到这,吴争换了坐姿,整个人斜靠在椅子一侧,“事情,你们想必都知道了……都讲讲,如何应对方为稳妥?”
吴争今日第二次提到“稳妥”二字,这让与会之人,皆心里有了底。
但也是一家欢喜一家忧啊。
譬如马士英,相较于夏完淳、廖仲平的一直保持沉默,他更按捺不住,马士英是真急。
马士英,他是真急。
如果朱以海真坐稳了帝位,而吴争甘愿屈居之下,那么,马士英的结局是不言而喻的,之前的“奸倿”、“贪官”之名,尚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可他为吴争幕僚这几年,那真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
原本马士英想要的身后名,那就是个妄想,象秦桧夫妇那种跪姿,已经浮现在了马士英脑海里。
“王爷……朱以海是篡位、是窃国贼,须拨乱反正,讨伐之!”
王翊怒吼道:“休要满口胡吣……鲁王窃得是哪国,窃得是何人帝位?!”
马士英一时语塞,不由得看向吴争,希望引以为援。
可吴争眯着眼,就象没听到。
冒襄适时道:“二位且勿急躁……一切自有王爷定论!”
这时吴争笑了起来,点点冒襄,“油滑……冒辟疆汝油滑至极!”
冒襄呵呵笑道:“王爷明鉴……非襄油滑,而是……上有所好。”
吴争一噎,指着冒襄道:“今日孤算见识了……但凡有才之人,果然是骂人不带脏字!”
“臣不敢。”冒襄随口否认道。
吴争慢慢收敛起笑意,正容道:“鲁王,是否罪不可赦?”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马士英回神最快,他道:“篡位、谋反自古即是大罪,自然罪不容赦!”
王翊立即道:“我朝帝位空缺久矣,之前鲁王监国绍兴,如今被诸臣拥立,何来篡位谋反之说?”
见二人又对峙起来,吴争叹了口气,“马瑶草,孤令你从此刻起闭嘴……否则,出去!”
这话令所有人又一愣,他们发现之前的揣摩,显然是错误的。
马士英一脸沮丧,可又惧吴争,只能拱手退至一边。
王翊大喜,躬身道:“殿下英明!”
吴争摇摇手道:“孤英明不英明,暂且不论……你倒是讲讲,杭州府乱局,孤该如何应对?”
王翊稍作思量,郑重道:“殿下之前讲过……天下是汉人之天下,鲁王可是汉人?拥立鲁王之臣工,可是汉人?”
吴争不置可否。
王翊只能自问自答,“他们当然都是汉人,那么,无论从明室,还是汉人而言,鲁王被拥立为帝,并无不合律法之处……王爷若以此发难,怕是……难服天下人心。”
吴争听了,哂然道:“完勋这话,可是给孤留了面子了……你言下之意,是不是想说,孤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臣不敢!”王翊嘴上说不敢,可眼睛直视吴争,哪有丝毫不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