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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儿她们傍晚回去,祈允灏正好也在那时候回府了。
一进门便就冲琉璃道:“我夜里不在家吃饭,在陆诏府上吃。你铃兰她们陪你吧,我吃完就回来。”
琉璃不动声色道:“怎么忽然又上他们家吃饭?单请你么?”
祈允灏一面拿衣准备洗澡,一面说道:“应该就是我吧。哦,还有靳师叔。”他如今跟着琉璃唤靳宣徐原为师叔已经唤习惯了,压根没有拗口的感觉。
琉璃看了他一眼,嘱了句:“早点回来。”便就送他出门了。
晚饭后琉璃让海棠叶同陪着散了会儿步,然后去书房看了会儿书,便就听见祈允灏回来了。琉璃出门一看,他正负着手进房来,琉璃迎上去道:“果然回得早。”祈允灏嗯了声,然后牵着她进内。却是又不说话,歪在榻上就似想起了心思。
琉璃心知肚明,知道是陆诏今儿夜里把杜睿请过去了,他这会子许是心里正有点别扭,便就也不去理会他,依旧低头翻起书来。
她知道他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也不是转不过弯,要不然的话,他之前就不会跟她说要跟杜睿做朋友的话来了。她当然不指望他会与他能成为朋友,其实就算他有这想法,杜睿也未必会。她不会天真到希望这两人能和平共处,但是,起码为了大局,暂且抛却这些吧。至于这结将来如何打开,一切都看天意。
祈允灏不提起这事,琉璃也没有主动打听,反正只要知道陆诏在安排就成了。几日后琉璃让桔梗儿去给徐原他们住处送肉菜,桔梗儿回来告诉:“徐老爷跟杜大人在下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好多话小的都听不懂,但是看得出来,徐老爷很喜欢跟杜大人说话。”
琉璃道:“那将军过去的时候呢?”
桔梗儿想了想,说道:“将军现在也还是经常过去。徐老爷笑的时候没这么多,不过对将军非常尊敬。如果让小的来说的话,徐老爷对杜大人是欣赏,就像对一个平辈的朋友一样,可以很自如地说话。可是对咱们将军则不像朋友,具体小的也说不上来,就是有几分尊敬,几分重视,又有几分探究。唉,总之。这种感觉跟对杜大人是不同的。”
他说不上来。琉璃也就不为难他了。徐师叔对祈允灏的尊敬。想必是因为祈家在边关立下的旷世功劳,徐慎虽然辞官隐居,可骨子里却也有一腔热血,是忠君爱国的。徐靳两位师叔兴许不一定忠君。但爱国是肯定的。祈家父子在边关驱敌十余年,普天之下哪个不对他们立下的功劳而心生敬祟?而祈允灏行事磊落,也并不是那种奸佞小人,所以这份尊敬很好理解。
至于对他的重视,琉璃觉得是桔梗儿表达不清,应该是器重或者相似的意思,而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与陆诏敢于推翻太子,毕竟太子的人品他已经是有数了的,这样的人怎堪担当大任?这种情况下任何与太子为敌的人。都有可能令他产生好感。更何况祈允灏从一开始就把所求之事告诉了他?
再说那几分探究,这想来就是因为他是琉璃的丈夫,在听说过琉璃这么多遭遇之后,徐师叔还不确定他对待琉璃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好罢了。
琉璃如今出不了门,便只好从身边人的嘴里得知这些消息。她的身子日渐沉重。行动也越发艰难起来,有时连过个穿堂都禁不住气喘嘘嘘。
吴子薪如今上王府来的次数越来越密了,额定隔三日便来一次,祈允灏也越来越多时间留在府里,要早朝的时候上完早朝便就回府,有时顶多就去营里应个卯。定北王知道他惦记着琉璃,于是自己接手了他一部分公务,另一部分让祈允恪代劳了。
如今这两父子的关系也愈见好转,虽然琉璃知道,这其实跟他与杜睿一样,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而采取的权宜之计,可是王府里的气氛的确是好转了。定北王有时候也会上朝庆堂来坐坐,祈允灏若遇到与陆诏有关的事偶尔也主动请他过来,不过他还是不往正院里去,因为不想见梅氏。
祈允恪如今接手了部分公务,梅氏却是欢喜了,她这两个儿子里祈允靖行事懒散,又怕吃苦,只于声色上肯下功夫,于是并不怎么得定北王的器重。而祈允恪虽然年纪小,可是却难得的肯随着父兄在边关挺了这么些年,回来又兢兢业业的,虽然还是比不上祈允灏,可是也算是较有成就的了,于是便日日对祈允恪耳提面命着,要他好生顺从着定北王,将来也可分些兵权在手。
祈允恪听得心烦,如今往正院里去的也少了,有时候听说定北王留在朝庆堂吃饭,便也随过来蹭吃。琉璃又不在乎这几口米水的,他们来了自然让人好酒好菜的往前院送。定北王早就习惯了长房的口味,谢二家的又肯花心思,同样一条鱼总能做出好几道花样来,于是后来祈允恪与琉璃熟络了,有时候定北王不在府里,他也自动上大哥这边来吃。
琉璃觉得梅氏生下这三个儿女里,还真就只有祈允恪能入她的眼。祈允靖就是个典型的世家子,祈木兰底子不错,可惜缺教养,如果是祈允灏的亲妹妹,那琉璃自然会想法子调教一番,好好的一个王府县主,白白被梅氏糟踏了。可惜她不是,那她就懒得操这个心了。
其实祈允恪当年若是留在王府,估摸着也会被梅氏养成窝囊废,还好定北王将他拉去了西北,而且他居然还坚持了下来,于是也就有了今日这成就。
他们爷俩都上朝庆堂来吃饭,于是梅氏那里就只剩她跟祈木兰吃了。梅氏自己也觉得没劲,时常一桌子菜几乎没动又撤了下来。府里没有何毓华与段文蕙,如今跟忠勇侯府又绝了交,她越发地寂寞了。京中贵妇们品级低的她不屑结交,品级差不多的要么跟朝庆堂来往得多,要么就是年纪大了不那么好动的。品级比她高的,除了几位直系皇亲,就所剩无几了,直系皇亲里都是有体面的,比如几位长公主,人家都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她如今若是有了王妃位份倒罢了,如今仍还只是个夫人,虽然别人敬你是定北王的夫人,可到底觉得低人一层。
每每想到这里梅氏就不由心生怨气。叶王妃都已经死了,都还被追封为王妃了,虽然她是圣上的表妹不错,听说这表兄妹关系还挺好,可那到底是个死人了,她这个大活人莫非就连个称号也给不得?她不知道定北王怎么想的,以前祈允靖祈允恪都听她的话,倒也罢了,如今祈允靖见了她除了唤声母亲便没别的话说,祈允恪更是胳膊肘直接拐向了朝庆堂,如今她一寂寞着,独处的时间一多着,这份按捺下的怨忿便就生起来了。
“王爷,我都嫁过来这么多年了,为你祈家生儿育女也有功劳,你什么时候也把我这位份给定一定罢?”
这日终于逮着定北王在荣熙堂里吃饭,她便就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细声细语地跟他提道。
定北王拨弄着面前两样菜,不以为意地道:“这位份不好么?一等夫人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王爷!”梅氏唤了声,眼圈儿红了,“一等夫人跟王妃能一样嘛?您这都封王四五年了,我这位份还没定,早前跟您说这个事,您就说事儿忙过后再说,如今都过这么多年了,您还不给我申授,外头人怎么瞧我?”
“怎么瞧你?”定北王终于选定了那道看起来还算清爽的拍黄瓜,挟了块放碗里说道:“你不就是定北王府的当家夫人吗?享一等爵禄,风光无比,还能怎么瞧你?”
“那好!”梅氏听得他这么说,也负气了,当下道:“既然一等夫人与王妃没什么不同,那叶氏为什么人都死了还被授封了?她不过就给王爷生过一个孩子,而我则侍侯了王爷二十多年,我莫非在王爷心里还比不上个死人?”
“你闭嘴!”
定北王踩着她的话尾怒喝,筷子往桌上一拍站起来。
梅氏看他怒目圆睁面色铁青,也不由得怕了,惶惶惑惑站起来,一双手似都已没处放。
“她是她,你是你!”
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定北王一拂袖,便已大步步出了门槛。
梅氏惊怔了,盯着桌上被拍断的牙箸,半日才一屁股跌坐在椅上。
荣熙堂这里闹翻了,琉璃也知道了。连忙让人去打听,片刻后春香回来将事情告知,琉璃便也沉默了。其实梅氏的疑惑也是她的疑惑,为什么定北王不为梅氏申授王妃的封号呢?是因为觉得梅氏不够体面?可是梅氏是他亲自娶回来的,而且还娶得那迫不及待,应该是不会嫌弃她的出身而不去申授的。那会是因为惦记着叶王妃么?可若是他心里尚有叶王妃的位置,如何又会有后来这么些事?更如何又会在儿时对祈允灏不闻不问,甚至把叶王妃的陪嫁全都遣出去了?
想到这里,已经容不得她往下想了,因为冬梅说定北王已经往朝庆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