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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个证据。
琉璃稍稍放了心,挑了丝冷笑道:“如果说你的发钗放在我首饰盒里就能证明拔了你发钗的人是我,那么刚刚抬进我房里的大薰炉是不是就能说明我抢了库房的东西?我的房里又没有铸成铜墙铁壁,也没有请孙悟空二郎神给我守门,你想往里头放点什么,岂不是任由得你?”
琉璃觉得毓华的脑子似乎不如从前好使了,当年让人扮鬼吓唬燕华时的机灵劲儿哪儿去了?如今凭只发钗就冲进来跟何苁立告状,想把她打趴下,简直令琉璃都觉得有点胜之不武了。
何苁立负手站在书案旁,看了毓华两眼,皱眉说道:“过不了几日便要出嫁了,可不能再这么任性冲动。那定北王府可不比自己家里,凡事都要谨守着规矩行事,你已经在帝后二人跟前失了仪,往后再不能有什么差错了。”
这就是警告的意思了。琉璃向来知道何苁立不蠢,也不像老太爷那么满脑袋浆糊,琉璃毓华之间的官司也不是一天两天,有了淮宁侯府与她们先后示好,这更加令骄傲的毓华难以接受,所以这样的告状不但琉璃不服,在何苁立看来也成了无理取闹。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
毓华听得何苁立不轻不重这么一说,一张脸更加涨红了,忽然从袖口里抽出张纸,砰在拍在书案上,“爹爹不如看看这个,再来责怪我是不是任性冲动!”
何苁立眉头一皱,低头将那张纸拿起来。
琉璃不知道她又出什么夭蛾子,想要凑近去看,何苁立忽然面色一凝将纸甩下,睁大眼冲着毓华:“你怎么会有太子妃的书信!你怎么会跟她有来往!”
琉璃也吓了一跳,难道说这竟然是太子妃的信?!但是太子妃的信又能说明什么……
毓华显然也被何苁立吓到了,但是一看到琉璃,立时又变得冷静下来。她对何苁立道:“爹爹且不要管为何我会有太子妃的信,只说有这封信做证,该如何处置这贱人就是了!这上头有东宫的徽识,爹爹总不会认为这是我捏造的吧!”
何苁立的怒气成功被她挑起来了,将信拾起来又甩在琉璃脸上。
这会子琉璃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战。她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会突然写封这样的信给毓华。更不知道当时并不在场的太子妃为什么会知道这回事,虽然没有看见内容,但从毓华那股噬人的目光以及何苁立脸上的杀机看来。这封信已经成为指证她的铁证了!
毓华在帝后面前失仪牵连的乃是整个何府,重中之重更是长房,毓华作为府里众星捧月的嫡孙女,长房的嫡长女,当时都免不了受尽老太爷等人的无尽苛责,如今何苁立有了太子妃的信为证,又怎么会饶得了她?
她心底里一阵发寒,将甩在脸上的信展开来细看。信中只有潦潦几句话,但是却把琉璃拔了毓华的钗之事说明了。并且加的是嫉妒毓华差点就成为淮宁侯府小世子的理由——每一句话都说的那么无懈可击恰到好处,令人根本无从寻找破绽点,仿佛就是他亲眼所见一般!
可是当天亲眼见着她拔钗的人是祈允灏,并没有别的人啊!祈允灏难道会把这个事告诉太子,然后经由太子告诉了太子妃?她虽然只见过祈允灏一面,也并不觉得他会是那种鬼祟上不得台面的人。再说一个当朝太子和一个大将军合起来插足女儿闺中之事,这未免太可笑了!
如果不是祈允灏说的,那太子妃又怎么会知道是她?而且言之凿凿就是琉璃因为嫉妒心作祟而存心拔下的。接信之初她当然也怀疑这信是伪造的,可是落款处的东宫太子妃的玺印告诉她,这绝不会是假的。太子妃印与皇后印一样,天底下只有一颗,没有人敢伪造,更没有人伪造得出来!
“果然是条养不熟的狗!”
何苁立的眼神像窗外挂着的冰挂一样,有着透彻骨的冷。
琉璃想说点什么,这时候居然都说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居然会劳动太子妃殿下作旁证证明自己就是条东郭先生身后的狼,何苁立的眼神让她自己这次真的栽了,栽狠了!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们当然不愿相信了。”她苦笑了声,将信紧握在手心里。毓华有太子妃的信为她作证,自己却压根找不到人来作证辩解——就算找到人又有什么用?这件事情,的确就是她作下的。没有人会无端的跑出来替她说话,这个时候莫说苏姨娘,就是老太爷也不会轻饶她了。
“那么,大老爷准备如何发落我?”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方才身上的颤栗,竟然随着开启的窗户透进来的一股寒风而消去了。这场发落她逃不掉,但她必须要把命给保住!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倒霉,何毓华绝对不会再放过她!
“除籍,以偷盗之名送官!”
这是何苁立亲口说的。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在向她表达着爱护之情,就在一日之前,他还在为得到了永信的承诺而对她大肆犒赏。琉璃从来都知道何苁立不曾在乎她,上辈子他任凭她被发卖为奴,从此对她不闻不问,这辈子又要将她除籍送官,细想起来,竟然都是在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就对她弃如敝履!
琉璃这会子没功夫去想上辈子他想得到的墨荷图与这辈子他在没得到墨荷图后,转而又去问永信要那《齐国策》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她只知道,她必须保命!
“大老爷要除我的籍,我无话可说。只是送官的话,可否等过了今日再说?”
“你还有脸提要求!”
何苁立勃然大怒,“我何府待你恩重如山,赐你名姓,予你吃穿,你反过来竟险些害我阖府蒙罪,害你家姐指婚不成!我不将你棍棒打死便罢,你还敢提出延时!”
这个时候何苁立再也不是那个和颜悦色提出要带她上白马寺去的何苁立了,他已经成了深感自己仕途险些被葬送的副都御史,深感被这个庶女拖累的何大老爷!
琉璃依旧平静地,低着头道:“姨娘好歹认了我做女儿,如今她有病在身,我就要出何府去了,好歹请让我再侍奉她一日。还有老太太,我除籍出府之前,自然也要先去她老人家灵前道个别。”
何苁立铁青着脸,断然背过了身去。
“去通知官府来人,把她押走!”
“慢着!”
杨贵出门之前,毓华忽然站出来制止。她扫了眼琉璃,轻声慢语地与何苁立道:“左右如今真相大白,有了太子妃的亲信在此,也不怕她还闹出什么夭蛾子。爹爹不如就允了她这一请求,等明日再把她押去官府也可,免得到时急坏了姨娘身子也不好。”
多留一日,琉璃可以活,也可以死。毓华留她当然不是为了抚慰苏姨娘,杀机都摆在眼里,琉璃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甘愿,去到官府那她就再也没办法寻找生机了!所谓饮鸠止渴,她不得不这么做。
何苁立听从了毓华的建议,将琉璃暂时关到了她房间,不准人出来,不准人进去。苏姨娘要见她,只能在晚饭后,有杨贵看着。
九姑娘就这么倒了。府里虽然不清楚内情,但是从何大老爷去了趟正院,接着老太爷就急急地冲到长房来对着琉璃咆哮了一顿,又喝令了许多的人将她看守住后,消息总算是被实了。这一日里前来长房的人很多,各房各院里几乎都有人来,除籍送官可是大事中的大事!对于一个正处在急速上升时期、眼见着就要嫁进淮宁侯府,做风光小世子夫人的姑娘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事?!
从此,她就不再是尚书府的人了,这个光荣尊贵的何姓将不会再冠在她名头上,她以偷盗之罪入狱,出来后好的境遇是变为庶人,嫁给奴籍出身的人为妻,不好的则连终身都堪忧了。如果她命再坏点,牢狱里呆上几年,她有没有命出来都很难说,毕竟,她是被何府踢出局的人,得罪是何府!而何府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如同红日当头的定北王府的亲家!谁还会待见她?
这世上最不缺的本就是见高踩低之徒。
前来长房的人里除了浣华与郭遐是真正的为她感到痛心与痛苦,也许便没有人了。可是这会儿郭遐也救不了她,这种事牵涉到谁也伸不了手的。
骆明珠也来了一趟,府里的少奶奶里只有她来了。琉璃没料到她会来。只见到她站在被站成排作为阻隔的几个家丁外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她嫁进门后琉璃与她打过几回交道,也许是因为当初琉璃作过她的引路人,她对琉璃总比别的姑娘亲近几分。
但是她也救不了琉璃。琉璃站在窗前看了她片刻,朝她挥了挥手,让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