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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阁这几天很是热闹,眼瞅着就到腊月下旬了,锦歌院儿里的下人们大都忙活起来。
“老太太提前帮我们将院子拾掇利索,如今命下人们将行礼库房整理一番也就是了。待到腊月二十四,再让丫鬟们象征性的掸掸尘,也就干净啦。”锦歌拉着锦落回到书房,将一本只有十来页的册子递过去,道:“六姐姐且坐定吧,由得她们收拾去,并不妨碍咱的。”
锦落刚刚进院时,见逍遥阁的丫鬟婆子们窜梭往来,遂有一问,那也只是和锦歌客气客气而已。眼下书房茶香飘绕,她便静下心来,翻看起手中的书册来。翻了一会儿,她轻吐口气,道:“还是十妹妹细心啊。”
锦歌此时正摆弄着一张地图,闻言,她抬起头来说:“当初两个哥哥出洋之前,我娘可没少准备东西,我亦是在旁协助……后来哥哥们往家报信儿时,可没少抱怨当时带去的东西多,其中很有不少玩意儿是没必要的,因此,我也是照着印象,删删减减的才提出这些建议来。”
当初锦落知晓弟弟锦泽要被六叔接到国外读书的消息后,准备了那些个物件儿!光是单子就整理出厚厚的一小册子来,如今锦歌看到那个册子脑袋就发涨。
“要我说六姐姐实不必如此,待七哥过去那边儿,自有我娘亲照料,况我那两个哥哥也只比七哥小半岁不到,他们彼此定能够合得来。有他们带着,也自不会让七哥吃亏。”
锦落心里放心不少:“那到时候,就要麻烦六叔六婶儿和八弟九弟了。”
锦歌将手一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
锦落见她举止豪爽,不由一乐,旋即又想起一事,眉头蹙起道:“那日……十妹妹带着六叔的电报过去。阿泽留洋一事阖府上下无不知晓,就怕二伯那边儿……”
这意思就是怕二房那边儿不甘心,要有小动作。可锦歌却觉得不大可能,老太太既敢将事情摆在明面儿上,就自有后招等着,恐二伯一家将来很可能无暇他顾。
“二伯和咱们素有畛畦,京中之人便是不尽知,姜大总统那里也自通明,二伯再想做什么,也不容易呢。”
锦落仍是担忧。她越想越不放心,神色愈发紧张起来。
锦歌见状推了推她,笑道:“要我说。七姐姐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越想才越胆寒。其实,事情哪里就会到那般地步,先别说老太太会不会允许,但说二伯。他才不愿意真和咱们这边儿彻底闹翻呢!”
锦落神色不大自然的笑了笑,勉强道:“但愿如此吧。”
锦歌歪着头想了想,道:“要不……六姐姐将七哥看紧点儿,平日莫要让他独自出行。待到过了年,七哥也就该去国外了,鞭长莫及的。二伯届时再想动手也没辙了。”
锦落觉得办法可行,点头道:“也好。”接着叹了口气,道:“阿泽素来性子过好。我就怕他不经事儿……”
锦歌笑了笑,心道:未必呢。
自大前日那场争闹后,锦歌、锦落、锦泽、锦盛这几个人就没怎么见过面,便是见着了,彼此也觉得有些尴尬。说来。锦歌和他们也不过是刚刚熟识了半个月,这才结成的友谊又哪比得过心中芥蒂呢。当然。其中最为难的,便是锦歌了。
这锦泽素来是老好人,虽然此番争闹是二房拿他来生事儿,但他待锦盛仍若平常,并未有异色。倒是锦落因着弟弟之事,自那天起便对锦盛视而不见起来。
锦歌这边儿呢,倒也不讨厌他,只是二房折腾的恶心事实在让人厌恶,那赤裸裸的算计跟流着涎水的血盆大口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远意。再说,那日二伯母的言行和王母娘娘手中的簪子一样,清清楚楚的划下楚河汉界,让嫡庶两支瞬时对立起来。因此,锦歌也实不好立即便对锦盛示好,遂自那日起她便鲜少出门儿,正好就着整理库房,躲起人来。
锦泽一开始给锦歌的印象,便是无为低调,有些迂腐、有些古板儿、胆怯懦弱、老实得不像个男孩子,为人也无甚主见。可是就在昨日下午,他竟一口气连着推翻了锦歌脑海中的好些印象。
那天下午,她正在后院里散步,冬和过来禀报说锦泽在书房等她时,她还吃了一惊。她随冬和刚走进正堂,一段儿音曲便恰好从隔间儿传来。此曲,正是苏锦泽所奏。
锦歌挑帘而入,眼前的锦泽叫她大吃一惊。此时的他,双目紧闭,一脸沉醉的端坐在钢琴前,神色动情而享受。他的身子随着乐曲的进行而跟着轻动,那纤长的十指灵活的在黑白键上跳跃,动作灵敏而优美,它们滑出的曲线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锦歌阻止了丫鬟上茶,自己轻步坐到沙发上,跟着品味起音乐带来的享受。她看着苏锦泽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堂兄的天赋,也许没有真正的被人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没人当真过。
苏锦泽全身心的投入在琴键和音色中,一时忘我起来,非但没有察觉锦歌在侧,竟然还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过了半个来小时,他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手、叹息着慢慢地睁开了眼,而思绪却还留恋在音律语音中,不能回神。
“啪啪啪!”
锦歌的掌声惊动了他,苏锦泽这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他蹭的一声站起身,却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要不是他顺势撑住琴盖儿,怕是就要摔坐到地上了。
这一下让他闹了个大红脸,连耳尖儿都红彤彤的,好似要流血一般。
锦歌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忙道:“七哥还请过来坐,尝尝我带来的咖啡,如何?”
锦泽挠着脑袋,很是不好意思:“今天我实在是失礼了,没经十妹妹允许,竟擅自弹动。实在是……”
锦歌一边将磨好的咖啡放进壶中烹煮,一边道:“七哥也和六姐姐、十姐姐这般客气?都是自家兄妹,可不兴厚此薄彼呢!……我今日才知七哥竟有如此本事,能听到七哥亲自演奏这般优美的音曲,也是我的福气啊。”
锦歌见他满脸涨红,垂着眼睛腼腆的傻笑,一副不知如何借口的样子,便岔开话,道:“我曾听爹爹提起过,说是五伯父善音律。便是西洋乐器也广有接触,最拿手的便是钢琴和小提琴啦。”
提起父亲,锦泽立时打起精神。眼中尽是孺慕之情:“我也是和父亲学的。”说着,他便陷到回忆之中:“第一次接触钢琴,还是我刚会走路的时候。听说那时我生病不肯喝药,任是谁哄也没有用。后来父亲没有办法,便给我弹了首歌。本事想哄我安静的,谁想我竟听得入了迷,连母亲给我喂药都没感觉到。等一曲结束了,我才回过神儿来,然后便一直喊着嘴里苦。”说到这里,他自己笑出声。
锦歌听了咯咯地笑:“想不到。七哥哥小时候这样有趣!”
锦泽接过她送来的咖啡,红着脸抿了抿,又道:“这些都是长辈们说得。我也不记得了……”
锦歌搭话:“那七哥哥有去专门学过钢琴么?”
锦泽听了,神色有些黯然:“那倒没有,我自小是跟父亲学的。听父亲的意思,我于此上并无甚天赋,怹建议我不要以此为生。若是我当真喜欢弹琴,日后待我留洋学习时。自会介绍我到维也纳音乐学院修习一番。”
锦歌心中叹气,面上也带着几分忧色,锦泽见了有些自愧,忙道:“都是我不好,竟惹得十妹妹跟着伤心……其实十妹妹也不必如此,我也未必有想象中那般喜欢弹琴。”
他见锦歌疑惑,又道:“我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碰过琴了,若不是今天偶然看到,也都忘记自己会弹了。”说着,为了使自己话语更有可信性,他还冲着锦歌笑了笑。
锦歌见他眼中远没有刚刚的光亮,心知他没讲真话。她忽地想起,前些日子锦盛说过一句“也不知道七哥你是怎么想的,好好的钢琴扔到边儿上,净落灰去呢。”锦歌过去听闻五伯父五伯母感情甚笃、琴瑟和鸣,说不得七哥是怕五伯母触景生情,干脆再不碰它。
锦歌转头示意冬和去书房取来个匣子,递给锦泽,道:“这里面有封推荐信,是推送学生到汉诺威音乐和戏剧学院修习的,虽不能和正式生员一样拿到毕业证,但是所上课程和教授导师却无差别。待七哥哥正式上学后,再带着这信到那里,权当是辅修专业了。”
锦泽听了忙推送:“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这般贵重,十妹妹还是赶紧收好吧!”
锦歌笑道:“若说贵重,那是对喜爱音乐之人所言的,对于我等毫无天赋之人,只是浪费而已。”
她将匣子硬塞到锦泽手上,解释:“七哥哥也不要太过谨慎,说来这信还有些年头了。它是我爹爹当年和一个朋友比音律时的赌注,虽然最后是爹爹输了,但是怹的朋友也很佩服爹爹的本事,便写下这封推介信,说是等爹爹的子女长大了,甭管是哪个,有心音律的,都可以拿着这信去学校,到时候自有安排。只可惜我那几个哥哥姐姐对音律都不感兴趣,爹爹这才送给了我。可是我本身就是五音难辨的主儿,小诺更是一看到乐器就烦恼……与其让这信明珠蒙尘,不如送给七哥,让它发挥作用,也不枉爹爹友人的一片心意。”
锦泽见锦歌话说到这般,便也不再推让,心中想着将来定要好好感谢十妹妹才是。
他难为情的道了谢:“那……那愚兄就、就愧受了。”
锦歌见他收下,才满意道:“本该如此,七哥何以致谢。”
二人又说了一回话,锦歌这才问起:“敢问七哥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锦泽立时正色,他端正身姿,想了片刻,道:“今日过来唐突十妹妹,确是有事要说。”
他看向锦歌,锦歌道:“七哥有话但讲无妨,我这里清静的很,断不会扰了七哥哥说话的兴致。”
锦泽一咬牙,这才说道:“我今儿来,是想和七妹妹说说十一弟。”
苏锦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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