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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正月十五,整个盛京城的大街小巷无不挂满了各式花灯。今年是大战之后第一个新年,朝廷百姓都十分重视,上下一致,尽起能事,用花灯将整个盛京城妆点的繁华盛景,美丽非常。
听说,朝廷花了大银子,在春江上打造了十艘花灯船。待盛世烟火燃放之后,所有的灯船会一同亮起,届时流光溢彩,将铺满整个春江水面。
杨广北早早打发了人来,说这一日将接林宜佳一同出游。
林宜佳淡淡上了妆,里面穿一件淡绿色缂丝绣桃叶纹的小袄,下面是一身墨绿色襦裙,坠一个白玉佩为压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簪了一朵粉色珍珠花。出门时候,披上了一个银白皮裘,十分淡雅。
杨广北一见她,嘴角便忍不住地翘起来,冲林世卿和林大夫人行了礼后,便带着林宜佳一同走了。才一出门,他便迫不及待地牵起了林宜佳的小手。
林宜佳不愿意,低声道:“爹娘还看着呢。”
杨广北却握的很紧,道:“就是要岳父岳母看到……我们感情好,二老只会更高兴呢。”
林宜佳便没有说话。
出了林府,杨广北打发下人们远远地跟着,他和林宜佳也不乘车,就那么顺着长平大街慢慢往春江边上走,偶尔说一句话,也是开口指点哪一盏灯做的分外别致。
到了江边,果然是人挤人挨。
杨府应该有专门的观景地,但杨广北却没有过去,只是在人群中,半揽住林宜佳,替她挡住身边的人群。
林宜佳渐渐出了汗。
这样的喧嚣让她猝不及防,而杨广北身上散着的热气又让她觉得眩晕窒息——今日不同那日。那日,她心中存事,又高居马上,虽然心中也有异样。冷风吹拂之下,却并不深。而今日,拥挤的人潮之中,他和她如此紧密地贴在一起,十指相扣呼吸相闻……
林宜佳的双颊是前所未有的红。
今日她才发现,原来杨广北比她高了这么多,她就像是生在了他腋下一般……
林宜佳十分不自在,低声道:“千里,我们站远些吧。”
杨广北低头看着林宜佳如晚霞般红艳的脸庞,像是在诱惑着他亲近一番。心中悸动难以名言。听到林宜佳说话。他虽然不想让与林宜佳的距离拉远。但瞧着这拥挤的人群也怕会出事故,便点了点头。
他一点头,下巴便蹭在了林宜佳的右额上,那光滑柔嫩的触感。让杨广北呆了一呆,万分不舍地护着林宜佳往人群疏离处走。只是,他不知不觉间到底是深入人群良多,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不出,只能顺应人liu一点一点往外移。
而这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道:“要放烟火了!”
一阵欢呼之后,一声清亮的哨子响过,随即“啪”的一下。天空炸开一朵烟花,竟然排成了一个大大的五颜六色又清晰至极的“显”字!
一时间,人群俱是长大嘴巴,消了声儿。
“显”字慢慢湮灭在空中,又有各式各样千姿百态的烟花接连绽放在空中。人群才又找回呼吸,重又喧闹起来,四周满是惊讶赞叹之声,一浪接着一浪。
这时候,摇摇春江之上,一艘艘灯船亮了起来,水上天空,交相呼应,所以盛世光景,不外如此。
林宜佳也半仰着脑袋,看迷了眼。
杨广北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将她整个的圈在怀里,下巴正好抵在她的右耳之上,轻声道:“你若喜欢,我们以后年年都来看。”
林宜佳“嗯”了一声,缓缓地将身体靠近了他的胸膛。
这一幕,落在远处的赵玲珑眼中,是那么的刺眼,几乎让她目盲——
明明都是名誉受损,为何她只能嫁给了害了她的秦明远,日日供他作乐,而林宜佳却能得一心人毫不避讳地相护和全无芥蒂的爱重!
明明都是名誉受损,为何她的亲人不问青红皂白地迫她嫁给害她之人,而林宜佳却能得亲人的全心全意的维护和不遗余力地谋划!
秦明远不过是孤身一人,娘舅家根本不亲近,甚至盼着没有他这个人,郡王府不声不响地弄死他能费什么事儿!明明能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何郡王府非要将她嫁给害她的人,为何要同害她的人妥协!
而林宜佳……
却能得一桩“天作姻缘”!
而且那个人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子,皇后娘娘的堂弟,是杨府的大公子!
而秦明远原本想要设计的是林宜佳!她逃掉了,却让自己代了罪!
凭什么!
赵玲珑此刻恨的银牙都能咬碎了,目光瞪着灯火下相互依偎的杨广北和林宜佳,仿佛能喷出火来,全然忘记了自己身边尚有他人。
“夫人?夫人?”
秦明远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注意到赵玲珑的神色,不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发现了杨广北和林宜佳,目光闪了几闪。
在他眼中,少女容颜姣姣,恬静如开在墙角的腊梅,暗香盈盈,独立而美好。而她身后的男子……除了出身之外,他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文不成武不就,容貌更是差他自己甚多……秦明远心中难免闪过几分异样。
很早很早的时候,按照他母亲的安排,这名少女应该是自己的,她差一点也就成了他的。只是,世事难料,他娶了别人……比起林宜佳,他当然更愿意娶赵玲珑,哪怕她已经不再是郡主了。只是,心中未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仿佛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别人偷了去……
秦明远心中有些不快,用力搂了一下赵玲珑,道:“走了!”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好,秦明远又柔声道:“如今看的也差不多了,我想回去读书,夫人同我一同回去可好?我知道我如今的身份是对不起夫人你……但,待我明日得中桂榜,定然前程不差。总有一日会让所有人都羡慕你的眼光……夫人,你可信我?”
赵玲珑不想同秦明远无谓闹翻,便点头道:“我信你。”心中却讥讽道:什么前程不差,那也要看她爹爹愿不愿意提携他!不然,你秦明远只怕要当一辈子的小官!
再一想,他的好日子不多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前程!
赵玲珑心下冷哼,只觉得那揽着自己的手是那么的让她厌烦,想着秦明远一早发作只在眼前,心中又十分快意。也就半真半假地跟着秦明远走了。
到了家。秦明远翻了几页书。突然觉得一阵心浮气躁,不免就翻了本秦三元孝敬上来的艳色话本解闷儿,品味着其中春诗艳词,他又不免起了兴致。返回房间,搂住赵玲珑又是好一番云雨不提。
又过了几日,秦明远心浮气躁的情况越来越频繁,他心中猜测自己是因为春闱日子将近而难免浮躁不安,于是越发地翻着话本解闷儿,于是就不免日日几次地折腾赵玲珑。
“夫君,我不成了,你……你去找细珠可好?”没过几日,赵玲珑承受不住。见秦明远又要来,便软语央求道。
秦明远闻言心中十分自得,却摇头道:“我最近看细珠有些烦了,懒得找她。再说,细珠如何同夫人这一身风情相比?”
女人其实在房事上耗的更多。不然。为何折腾之后,女人通常倦怠难起,而男人却精神奕奕?赵玲珑有周妈妈把关,日日有好东西补身,而细珠一介丫鬟,能有什么?自然是面黄肌瘦,让秦明远看不下去了。
赵玲珑没法,只好喊进来一个面白肤嫩,身姿风liu的小丫鬟,给秦明远见了礼。这丫鬟是赵玲珑高价从勾栏里买来的雏儿,自然让秦明远十分满意。他不禁想,自古有那个男人像自己这般,让妻子承受不住自己征伐而主动替他找女人的,独独只自己一个吧?当即心中得意至极,哈哈大笑声中,拉着那新来的小丫鬟走了。
好在他还记得,不能在赵玲珑的正室同旁人胡闹。
赵玲珑松了一口气,扶着周妈妈的手臂歪在榻上,让周妈妈拿过镜子呈给她看。
这几日秦明远闹的比较凶,纵使各种滋补,她眼眶下也泛起了青色。幸好自己有所准备……赵玲珑放下镜子,道:“多谢妈妈替我思虑周详。”
“这是老奴分内之事。”周妈妈笑容谦逊地道。
“你弄出药,也太厉害了些。”赵玲珑想起秦明远身上已经明显见瘦,却依旧沉迷不知节制,反而沾沾自喜,不免心有余悸。
周妈妈张了张嘴,提醒赵玲珑道:“小姐您可真想好了?若是姑爷此时惜福养身,将养一年半载,还是能够养的回来的。不然,就再不成了……奴婢冷眼瞧着,姑爷待小姐还是极好的,小姐您再想想?”
秦明远是待他不错……赵玲珑心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就又被怨恨所代替,冷声地道:“不必!我宁愿将来孀居,也不愿意再同他一处生活!”
周妈妈心想,她这些日子看着,她的这个女主子其实也是贪欢之人,同姑爷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不享受的,只是经不起过多罢了。若是将来孀居,她此时说的轻易,到时候尝过了其中滋味,又怎能忍受孀居的孤苦日子?!
她这位主子,显然也是个分不清轻重目光短浅的!
但,她是下人,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哪里能管了许多呢?
且说秦明远得了新人,又是个会伺候的,繁多的花样惹的秦明远流连不已。但纵使这样,他也没有忘记春闱在即,每日依旧花相当的时间读书作文,只每到烦躁之时,就又要发泄一通,方能静心片刻,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有没有进益——他已经很少去国子监了。
渐渐春日来过,终于到了春闱那一日,秦明远起了个大早,提上早前准备好的考篮,自信非凡地出了门,同万千学子一起,进入了贡院。
他没有发现,就算穿着特制的厚衣裳,他的背影已经瘦成了一把竹竿……
秦明远一路找到自己的位置,不禁松一口气,暗道:看来自己的老丈人还是惦记自己的,虽没有给自己安排个黄金位置,但他如今的位置也不坏,早知道应该去亲王府上求一求……
贡院的座位有好有怀,好的当然是那冷风吹不到外邪熏不到的好地方,若是有不幸的,则会在那阴冷潮湿之处或者是恭桶旁边,根本坐不安稳,十分才华就只能出三分了。
再说秦明远神色自若地坐定,摆出笔墨,也不同身旁之人寒暄,静心等待考试开始。不多时,监考官到来领着众人摆了夫子之后,说了几句官话,强调了注意事项,便宣布考试开始,逐一分发了试卷。
秦明远拿到试题,先一见那命题,心下一喜,忆起题目是自己前一段时间曾研究过的,不由定了定心。在翻下一题……
凝心静气,秦明远开始提笔作答起来。
写了估摸百十个字,心中再次涌起一阵熟悉的烦躁之感来。这烦躁越来越盛,让秦明远一时忍耐不住,思绪大乱,只得搁笔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再煮一杯茶静气。待稍平静了些,又赶紧坐下继续,好不容易接上思路,又是一阵烦躁……
如此反复几回,他试题没答多少,天已经黑了,秦明远心中不禁焦急起来,点上蜡烛准备连夜答题。三月贡院还十分阴冷,为了防止作弊,偏考生们又不能穿多,秦明远盘坐在蒲团上,突然觉得从地底升起一阵寒气,直灌像他的四肢百骸,秦明远不禁一哆嗦,没来由泄了身子,当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之时,当下大臊,头脑一阵清明。
随即见没人注意自己,就继续伏案作答起来。
身下凉气一阵接过一阵浸入身体,秦明远反而觉得十分痛快,索性拿来蒲团,直接坐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冰凉的青石板刺激的他头脑清明,文思泉涌,便奋笔疾书起来。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一根白蜡已经见根,天空已经蒙蒙发白,秦明远终于得了一篇锦绣文章,通读一遍只觉满意,便准备休息一阵,再做誊抄。
他扶着桌案站起身,却不防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一头栽倒,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桌面之上,砸翻了砚台,当下那未干的浓墨泼了他一脸,洒在桌面上到处都是,考卷白纸全成了一团漆黑。
“来人!有人病倒了!”考官当即反应过来,镇定地吩咐道。每年春闱都有人病倒晕倒,这是司空见惯之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两名考官走到秦明远桌前,看着桌牌上的名字,喊了他两声不见作答,便一挥手,由两名士兵将他抬了出去。其中一名考官往他桌上瞧了一眼,瞧见那桌面一张白纸上那未被污染的开头,不禁默读几句,暗道:这开头倒是极不错的,可惜他命运不济……摇了摇头走开了,任这里留下一片狼藉。
再说秦明远被抬到考场外,自然有坐镇太医替其把脉问诊。
今日当值太医是严肃方正之人,他一搭上手,便厌恶地皱起眉头。片刻之后,道:“此人日夜征伐,肾精枯竭,今日风邪入体,便是来势汹汹,活不得三个月了,送出去吧。”
周围谁也没有想到随便一诊就是不治之症,其中有一考官与荣亲王相交,认得秦明远是荣亲王女婿,更是唬了一跳,急急问道:“真不能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