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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苏一起床,就迎来了章浩然,章浩然带来了这条劲爆消息。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老爷子,给力啊!”
章浩然叹口气说:“我家老爷子说了,你就是存心的,存心将他拉下水。”
“他如果不想下水,我也拉不下来,他拉得下来,就表明他其实不甘寂寞。”
“你这小子,果然是不纯粹,亏我纯心待你,你却次次拿我当傻瓜……”章浩然瞅瞅四周,凑近了些:“昨天,我妹真躲在你这?”
“我已经明确跟你说了,藏你妹……”
章浩然哭笑不得……
你真藏我妹啊,我以为你是口头禅……
说到章浩然的新工作,章浩然反而很轻松,他从中书省出来,目前档案移交到了吏部,需要重新分配。他安慰林苏,中书省那里,我过得一点都不快乐,被陆天从给赶了,我是求之不得,话说回来,不管去哪,也总好过陆玉京……
这倒也是,章浩然毕竟是进士出身,毕竟是皇帝钦点,他又没犯什么错,谁能真的罢了他的官?而且章居正一反手,直接让陆玉京废得干干净净,也足以震动整个朝堂。
这老爷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留丝毫余地,杀伐果断得很。
这种情况下,谁还真的敢明着踩章浩然?
需要知道,朝官的子女,真正较起真来,可没几个真的经得起考验。
前面说过了,策论,豪门与寒门有一道分隔线,豪门终究是豪门,凭的是什么?不就是豪门子弟经常被长辈耳提面命吗?不经常传递一些治国理政的经验吗?一个人的治国理政经验贯穿始终,总会在某篇文章、某份奏折中呈现,他们子女除非刻意回避,否则,他们的策论都能找出抄袭的地方……
且不说这些朝官不敢得罪章居正,就算陆天从吃了这个大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他怕继续折腾下去,章居正还拿他其他的几个儿子开刀。
章居正手握文渊阁大权,就等于握住了满朝高官子女的命脉,他以前从来不干烂屁Y的事,不等于他就好欺负。
消息传到了东宫。
太子殿下站了起来,在东宫小花园里转了一上午。
章居正,所有人眼中的“只修文道,不通俗务”的文渊阁大学士,转变了形象,居然跟宰相大人针缝相对,来了个针尖对麦芒,你开除我孙子,我直接断你孙子的文根,而且不遮不掩,当面向宰相下达战书。
他真的只是跟宰相对立么?
真的只是为自家孙子抱不平?
他有没有站队林苏?
消息传到三皇子的平王府,三皇子也傻眼了,他跟章居正没啥关系,不是他不想有关系,他和太子都无数次向章居正示好,但章居正不鸟他们,他们能怎么办?这件事情跟三皇子的关系只在于陆玉京。
陆玉京是三皇子殿下的一枚棋子。
什么意思?
三皇子出面,帮陆玉京保了一媒,对方是定州侯的孙女,定州侯邓楠是三皇子的人,如果陆邓两家联姻,三皇子就是牵线搭桥的那个人,两家都得领他这份人情。
可如今,章居正一出手,废了陆玉京!
陆玉京文心、文山、文坛、文根全都废个干净,成了文道废人,当不了官,做不了大事,定州侯那边还甘心将嫡女嫁给这样的废人么?
他辛苦谋划的一步妙棋,有全盘崩溃的趋势。
他一大早就给定州侯送了一封信,至今没有回复,表示这件事情对方很为难……
消息也传到了西山。
陆幼薇接到这个信息,一个人出了半山居,静静地站在桃花树下,遥望京城……
陆玉京是她兄长,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个兄长说跟她关系有多密切倒也不见得,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兄妹之间的那份血脉亲情,但终究也是兄长。
兄长被废了,文道走到了尽头。
陆府昨夜或许无眠。
她这个陆家的女儿,却只能身在西山,遥望京都……
母亲跟爷爷正式决裂,父亲向母亲下了休书,她在昏睡之中被母亲带出了相府,从此与相府成为路人……
一件衣服轻轻披在她的肩头,陆幼薇慢慢回头,看到了母亲。
出了相府,母亲反而开朗了许多:“女儿,想回相府吗?如果你想,你可以回去,母亲离开相府只代表母亲自己,你终究还是相府的千金。”
“不!”陆幼薇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我与娘一起,不管是流落江湖,还是深山隐居。此生必定不离不弃,相府于我,就如同昔日的监牢,走过了,就不会再回头。”
回首人生二十年,陆幼薇其实也是颇为传奇。
生命的前四年,是在监牢中度过,母亲狱中生下了她,母子俩在冰冷潮湿的监牢里相依为命,其后的十五年,在相府,享尽人间繁华,而如今,离开相府,人生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境遇……
六儿站在寺门边,静静地看着小姐和夫人。
她内心也是心潮起伏,她很想跟小姐抱怨一回,嗯,主要是对林苏和章亦雨表达不满……
林公子你怎么回事?你勾结绿柳山庄对付相府,你就不帮小姐想一想?那章亦雨这小娘皮更过分了哈,你勾小姐的男人,还毁了小姐的亲兄长……
毕玄机做完了早课,回到了半山居……
院里没有人,她进了陆幼薇的房间,陆幼薇也不在房间里,她正准备出屋,突然目光一转,定在陆幼薇的枕头边,枕头边有一本书……
昨夜的那首诗你记下了么?
我倒要看看你写下这首诗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这首诗是写给你的,我相信你抄写时,笔尖浸透甜蜜,但这首诗却是写给章亦雨的,我来瞧瞧你笔尖是不是染了醋……
人的字,也能折射出内心的情感,毕玄机在这一块可是行家,能够透过一个人的字迹,感受人的心路历程……
她拿起这本书,突然,她大吃一惊……
这本书,并不是陆幼薇用来记录各类好诗好词的《文海拾遗》,而是一本《红楼梦》……
《红楼梦》,林苏著!
他的!
“谨以此书致西山美丽的邂逅……”
毕玄机的心跳加速了,她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吟完《葬花吟》后,跟陆幼薇有过一段让人回味无穷的话……
你很象她!
象谁?
林黛玉!
林黛玉是谁?
我下一本书中的女主角。
书写完好,给我看……
现在书写好了,林苏也给了她,好你个陆幼薇,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从来不露口风,我倒要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这一看,毕玄机完全沦陷……
……
林苏和章浩然出了客栈,在京城大街上转……
林苏被放假了,章浩然被逐出了中书省,目前处于岗位待定期,两个人都有时间去逛街。
关于林苏的被放假,章浩然取笑了他好几次,你千万别以为这是陛下的恩赐,让你放假,潜台词清楚得很:你少折腾些!陛下已经对你相当不耐烦了!
林苏笑了,不耐烦会怎样?弄死我么?
那倒不至于,但你的路,将会异常艰难!这是章浩然的无奈感叹,虽然他也是个官场新贩子,但也不是笨蛋,他知道被皇家所厌,对于一个官员而言,意味着什么。
林苏告诉他,对于官员而言,如果陛下不喜,那是灭顶之灾,这一点大伙儿都明白,问题是,对于我而言,我还真不在乎!
你说我当个官图什么呢?
图名扬天下么?如果仅仅是这个,我随手写几首诗,写几本,名扬天下何其简单?
图它的奉??我指望每个月40两银子度日?开什么玩笑?我身上的银票随便拿一张出来,相当于三十年的奉?总额!
如果不图这个,当官的图的也只能是光宗耀祖,说起光宗耀祖那就更神奇了,我跟朝官对着干才是祖宗愿意看到的,我如果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我担心我老爹从坟墓里爬出来揍我……
章浩然听完他的论述,怔怔地看了他三分钟,得出了一个结论:面前这人,还真是官场的一个特例,别人在意的东西,他真的可以不在乎。
他们一块儿转过了清水河,转过了古老的东城巷,路过一间青楼,听了几首小曲,已是午时,章浩然接到了通知,前往吏部接新差。
两人就此告别。
林苏看看天色,也构思了下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安排。
他有几件事情需要做,其一呢,就是赴一个约会……
赴无道深渊龙儿的约会。
去年九月十九,道门开,龙儿将他送出无道深渊,跟他约定,今年道门开的时候,再相见!这个约会,林苏没有任何理由不去。
哪怕只有两刻钟时间,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发生,他依然得去,因为他知道,这两刻钟,是她在无道深渊整整一年的期待!
当日,她冒着欺父骗母的风险,将他送出无道渊,他就决不可能骗她。
其二呢?还是一个约会。
南王齐福的约会。
他答应过南王,会去南境见他,解决那件奇葩麻烦事,要不要现在就去?
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三公子!”
林苏一回头,微微一喜:“哲公子!”
来人,乃是曲家的曲哲,整个曲家他唯一比较投缘的那个后辈子弟。
曲哲道:“你来到京城,怎么不到家里去?我还是昨夜见到你的青诗,才知道你来了京城……”
有些事情一言难尽……
林苏尽量不去曲家,是给曲家减压,免得朝臣将曲家拉入风暴中心。
曲哲道:“爷爷专程找你,急得很。”
嗯?出了什么事情?
曲哲略微犹豫一会:“还是先回家,让爷爷跟你说吧。”
两人回到曲家,直接来到曲文东的书房,书房门关上,曲文东开门见山:“三公子,出事了!曲和……死了!”
林苏大吃一惊。
曲和,乃是曲家掌握印染秘方的唯一一人,当日陈姐将秘方交给曲文东,曲文东交给曲和,只因为曲和是曲家三代弟子中心性最坚韧的人,当日有敌人将他捉了去,逼问曲家刺绣的秘方,曲和被人打断双腿都没说一个字,值得信任。
这次秘方交给曲和,也充分体现了曲文东对曲和的信任。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秘方对敌人的冲击力。
印染秘方一出,京城三大商家直接被打入二流,涉及到多少人的饭碗?又涉及到多大的利益?那些商家焉能坐以待毙?
这两个月来,印染厂那边,十个老师傅被绑架,奈何他们并不知道秘方,所以,那些人就将矛头直指唯一的知情人曲和,将曲和也捉了去,因情况特殊,曲和自知无法保护秘方,咬碎了嘴中暗藏的药丸,毒发身亡。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情况特殊?莫非有人动用‘文道洗心’?”
什么叫文道洗心?
就是用文道伟力作用于别人,控制别人的精神,让别人老老实实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不管愿意不愿意!这是逼供的一门绝妙法则,需要文心极致才有可能拥有,目前跟林、曲两家为敌的人中,唯有一人精通此法,那就是张文远。
难道说张文远亲自下场?
“不是文道洗心,而是天机秘法!”曲文东咬牙切齿:“天机观参与了,抓曲和的是定州侯的人,天机观以秘法审讯,曲和面临此局,才咬牙自尽。”
天机观?定州侯!
又是两个新冒出来的对手!
林苏眼中寒光闪烁:“你查清楚了?是他们没错?”
“决不会有错!”曲文东道:“我在曲和身上留下了文道印记,一旦出事,立刻激发,在我赶到的时候,定州侯亲自出手,编造理由阻拦了我,等到我赶到现场的时候,曲和已经气绝身亡。”
曲哲在旁边补充:“定州侯邓楠的产业中,丝织业占一半,上次曲家丝织危机,幕后黑手就是他,他串通黎会首,打压曲家产业,形成的决议就是:曲家如果倒了,京城的丝织业将由定州侯全盘接受,三家印染坊印染价格上涨三成,他们四家联合朝堂高官共同给曲家分尸。林兄出手,改变了印染时代,挫败他们的阴谋,同时还将定州侯的丝织产业挤出了高端市场。他们对曲家的恨我完全可以接受,但我不明白的是,天机观凭什么参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