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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军大人,让大家歇会儿吧,至少喝口水吧……”
“是啊,监军大人,兄弟们都已经很累了,你看我的脚上都磨出泡来了……”
“监军大人,就一会儿,只有养足精神才能跟流贼真刀真枪的干啊……”
顾谦的话并不好用,这些殿前司的兵士不停地恳求着休息整齐走,根本没有半点要起身的迹象,有些甚至把衣服都敞开了,完全没有一名身为战士该有的气质……
顾谦望着这些慵懒的殿前司将士,脸色变得是逾加的阴沉:“还休息?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耽误多少时间了?现在两个月了,别说高阳地界,就算河源都还没踏入呢!
前线的雷霆军将士死守在高阳城内苦撑,等着我们前去解围,而你们呢?一路上浪费了多少时间,朝廷每天送来催战的君令都能装一整车了!都给我起来,继续赶路!看看你们现在,哪还有半点殿前司精锐的影子?”
说着顾谦一把抓起身旁脚下两名士兵让他们继续赶路,然而顾谦刚离开去抓其他两人起身之际,他们就又无力的瘫坐在地,气的顾谦拿起鞭子对准一名士兵死命抽打了起来……
“啊~别打了~”
“走不走,走不走?起来,给我起来!听到没有?没用的东西,打死你,我打死你~”
望着地上年轻的将士不停来回打滚、抱头鼠窜,顾谦是双眼通红,但手上的鞭子却没停下,死命的往那殿前司将士身上招呼……
鞭笞声,叫骂声,求饶声,响彻在整个官道之上,边上的殿前司士兵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同时缩了缩身子,以免下一个波及的是自己,其中几名将官则悄悄离开向后方中军赶去……
“起来啊,起来!我叫你起来听到没有~”顾谦双眼通红,含着热泪依旧不停的挥动皮鞭,直抽的那士兵是伤痕累累。
“住手,监军大人快住手啊~”
不多时,一名儒雅的年轻将领在身旁亲卫的陪同下,火急火燎的赶到军前大声制止顾谦抽打将士……
但顾谦不为所动,依旧死命抽打着那名殿前司士卒,仿佛真的要把他抽死方才肯罢休……
那名儒雅年轻的将领连忙对身旁的亲卫说道:“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监军大人住手……”
边上的亲卫得令,立马上前将顾谦手中的鞭子强行夺了下来,这才保住了那士卒的一条小命……
那儒雅的年轻将领连忙上前扶起那士兵关切地问道:“这位兄弟,你无妨么?”
“哇,史将军……”
殿前司士兵一见到年轻将领立马如同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这个儒雅年轻将领正是此次北上河源的殿前司主帅——讨逆将军,史宗杰。
史宗杰好言安慰道:“好了,别惹顾监军生气了,赶紧去给他陪个不是,再上点药休息一下,快去……”
那士兵点点头,然后怯生生来到仍在气头上的顾谦跟前,跪下拱手致歉,然而顾谦却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滚开!道歉有什么用?我需要的是道歉么!”
只见顾谦甩开架着自己身体的亲卫,然后指着四周的殿前司将士,面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怒道:“瞧瞧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这就是我大周精锐么?你们这个样子怎么上战场杀贼?完了,都完了,你们完了,大周也完了,全完啦!”
“顾大人,你冷静一点儿!”史宗杰再次扶起那将士,面带埋怨对顾谦说道,“我看将士们也确实累了,这些日子进入栗宁以来,营中不少将士上吐下泻,显然是水土不服造成的,行军缓慢也在情理之中,你何故如此动怒呢?让他们歇歇吧……”
“史将军!”顾谦傲然说道,“请恕本监军直言,你对他们实在太过仁慈了,水土不服?北部气候与神都近似,喝的都是一条江河内的水,何来水土不服之说?这些人分明是被你惯成这样的,史将军,你作为一军主帅不该任由部下牵着鼻子走啊!”
“顾大人,将士们长途跋涉驰援河源已是不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让本将军怎么舍得让他们带病赶路?且让他们歇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再走也不迟,就这样决定了,我说了算,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史将军威武!”
史宗杰的话传入将士们的耳朵,大家齐齐欢呼了起来,这一路行来殿前司士兵对这位一军主帅是有万分的好感,对顾谦则早已是恨之入骨,暗地里骂他是个活阎王……
顾谦见此,嘴角抽搐了几下,随后拱手对史宗杰说道:“既然将军心意已决,本官也不再多言,但本官还是希望史将军有时该拿出些一军主帅该有的气势来,而不是一味的纵容这些将士!”
话毕,顾谦牵过自己的坐骑翻身而上,又对史宗杰说道:“本官在十里之外的宁城等候大军到来,史将军,且保重……”说完之后,顾谦一甩马鞭和几名随行家将扬长而去。
“唉,好了,吩咐下去,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动身和顾大人汇合,今夜就在宁城之外安营扎寨!”望着顾谦远去的身影,史宗杰叹了口气,和身边亲卫轻声嘀咕了几句。
……
“吁~”
“唏律律~”
宁城之外,顾谦望着遍地流民不由有些吃惊,连忙喝止住坐骑以免伤到他们。
“唉……进城……”
怔怔地望了一阵那些流民,顾谦无奈的吐出一口气,面色沉重的跟下属一道策马踏入了宁城的城门……
跟守卫出示身份证明之后顾谦一行人便牵着马来到了宁城大街之上,只见街道两旁满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民麻木的瘫坐在地上,到处都是生活垃圾和人体畜生的排泄物,一路行来,顾谦只觉得整条街都散着一股难以言语的恶臭。
“娘,你看,咱有吃的了……”
一间店铺门口,一名五岁左右女童一脸漆黑,鼻子旁拖着两条鼻涕,手中抓着一只硕大的白色蛆虫,一脸兴奋的递到自己娘亲面前不停炫耀着。
已经饿的瘦骨嶙峋的母亲,轻抚着自己女儿的额头,强撑着露出一丝苦笑,却始终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孩子自己处理。
女童见此,笑着将还在蠕动的蛆虫塞入口中,开心的嚼了起来,很快嘴角就流下一滩浑浊的汁液……
“走,走快点,走……”见到这一幕的顾谦心里被狠狠触动了一下,强忍着悲痛,不让眼眶内的泪水滴落,催促属下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我大周怎么会沦落至此?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沿途一幕幕百姓凄苦的景象让顾谦是百感交集,在抵达自己此行目的地,守备府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趴在门前哭了起来。
他当时很想帮那对母女,哪怕买一个米饼也好,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一旦这样做了,等自己离开,周围那些饿疯的流民都会一拥而上,那时这对母女怕是命都没有了,这一切顾谦当然懂。
“进府!”
少时,顾谦擦干眼泪平复心绪后,立马和部下敲响了守备府的大门,很快就被早已等候的侍卫给迎了进去。
宁城守备钱士忠,为顾谦生平少有的故交,此次顾谦来找钱士忠一方面是为了大军安置问题,另一方面则是有更重要的事相求……
两人相见没有过多的寒暄叙旧,不多时官服上一身布丁的钱士忠带着顾谦来到自己后院地窖之内,一进地窖,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内中不停有打铁的声音传出……
钱士忠带着顾谦来到一堆放置兵器的桌案前,取过一把打制好的腰刀递到顾谦手中说道:“顾兄,你来信吩咐我办的事,小弟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一个多月时间,小弟是集结全城六百工匠日夜不停轮流打制,一刻都没有懈怠,但也只能造出这些东西,一千五百把腰刀,三千杆长枪,另有镗把、飞锤、重斧若干,可惜铁料财力有限,小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多谢钱贤弟鼎力相助!”顾谦握着手中沉重的精铁腰刀,心中不由踏实了几分,“虽然数量不多,但多一件就能多保住一条鲜活的人命啊,对了,我让你招募义军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顾兄,你可知私自招募游勇是死罪啊……”钱士忠小声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掉脑袋么?”
顾谦闻言洒然一笑:“钱贤弟,实话跟你说吧,这次去河源,我压根就没想着能活着回来,也没想过能赢!”
“顾兄你……”钱士忠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何意啊?”
顾谦放下手中腰刀,随后取过一柄高约一米四左右的镗把,横放手中掂了掂,惨笑一声说道:“钱贤弟你是不知道,这八万人一旦踏进河源地界,等于就是进了坟墓,能活下来的机会怕是十不存一,我身为三军监军官,自然要为大周尽最后一份力,只求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流贼,这样即使是死,也不会愧对朝廷对我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