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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直碧不知道的是,秦越回到京师之后,头一个便去拜会了礼部尚书邹凯。
此时会试已完,邹凯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再如之前那般严束门庭,来人一律不见了。他是礼部尚书,科举归属他礼部主办,他就是怕瓜田李下,生出嫌疑来。
此时虽说科举还未完,不过剩下的只是皇上亲自主持的殿试了。到时候三甲名次的的最终排定,就也不是他礼部的职司了:一甲三人由皇上亲自择定,二甲、三甲则由内阁辅臣一同排定,于是此时邹凯才吩咐开了门禁,允许访客上门。
这头一个见的,不是当朝大员,也不是封疆大吏,却是辞官多年,声名早已湮没于朝野的秦越。
外人定不解其意,邹凯自己心下却最清楚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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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凯吩咐人将秦越直引入后堂,私宅相见踺。
秦越一身布衣而入,见了邹凯早早便要下跪。
邹凯乃是正二品尚书之职,秦越一介布衣,理应下跪。可是邹凯却远远地赶紧便迎上去,亲手扶住秦越手肘,不准秦越跪倒,反倒将秦越请至上座,他自己则转身到下首,恭恭敬敬给秦越长揖到地。
口中道:“学生拜见恩师。这么多年不敢打扰恩师闲云野鹤,学生心下实在愧疚。”
秦越便捋髯而笑:“老夫的心,博易明白;博易的心,老夫亦明白。”
秦越亲近地称呼邹凯的表字“博易”。
邹凯与秦越两人看似年纪相仿,实则却隔着辈分。秦越少年得志,十八岁便高中状元,入翰林院,二十多岁便拜阁;而邹凯这一路科举走来却是跌跌撞撞。三十五岁那年妻子因他屡试不第,再也忍受不了,便带着孩子一走了之,他走投无路,便索性将仅剩下的那点家资都变卖了,筹够了最后一次进京赶考的费用。
他那次打定了主意,若再不中,便也不用回乡了,直接在贡院门口找根绳子吊死就算了。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他那次会试果然又名落孙山。就在他半夜找绳子去上吊的时候,却在贡院门口撞见了当时身为大学士,兼职那一届科举阅卷官的秦越。
秦越问清原委,又叫人拿来纸笔,当场测试于他。邹凯将原来试卷一字不漏地全部背写下来,秦越展读,便拍着他的肩头告诉他:“好好活下来,等着为朝廷效命。其余的事,你交给我。好好等着消息,养好自己的身子。”
分别时秦越还赠送给邹凯二十两纹银。
走开半信半疑回了客栈,结果翌日一早便听传出消息,内阁最年轻的大学士秦越带头奏疏,当廷弹劾司礼监太监王振染指科举,篡改考卷,将国之才学之士拒之门外,而将颟顸小人充塞金榜。
彼时王振权倾天下,只手遮天。秦越以这样年轻的资历,便敢直接弹劾王振,一时京中哗然。
科举历来不容徇私,皇帝也大惊之下下令彻查。邹凯不久便等来了好消息,原来他的试卷被宦官换了名字,卖给了人……邹凯自己重登金榜,秦越却因此与王振结下梁子,未来仕途举步维艰。
邹凯感念秦越,且秦越也是那届科举的阅卷官,于是两人便定下了这师生之谊。
后来秦越终究被宦官排挤到不得不辞官归隐,临走前邹凯前去送行,秦越却拍着他的肩头含笑告诉他:“不必伤悲。我秦越只要活着一天,报国之心便不会灭。你且善自珍重,我秦越迟早还会回来见你。”
今日,秦越终于归来,邹凯也是心潮澎湃:“学生一直都在恭候恩师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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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凯吩咐了门子,不管是谁上门都不见,只说他不在府上。他将时间都用来与秦越密谈。
邹凯便将这一科开考至今前后的事情都讲与秦越听。
当听到邹凯说他曾故意不点秦直碧为解元,甚至为此跟贾鲁闹翻,还得小宁王的亲自到府提点时……秦越微微一笑:“博易,你做得好。只有你这般与白圭划清界限,才更会不叫人怀疑上你我之间的关系。而且你的不点,反倒激起他人的劝进,到时候你顺水推舟点了白圭,一切便都水到渠成。”
邹凯含笑:“还是恩师明白学生的心。”
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一科的包是押在秦直碧身上;他们更都明白,来日的朝堂之争,关键的制胜法宝,还在秦直碧身上。
毕竟,他们年纪都大了,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终结。秦越自己多年遁形山野,邹凯能做到礼部尚书也就仕途到头了,皇上对他并无什么好感。于是他们得选一个更年轻,比他们更有俊才的年轻人。
邹凯却还是并不放心:“殿试在即,过了殿试皇上御口亲封之后,便再难更改。恩师啊,学生忍不住再问问恩师,这个秦白圭当真靠得住么?他分明是司夜染那个小阉贼的人,恩师怎会只当做不知,尽心尽力教授他学业不说,还选中了他为恩师的衣钵传人?”
秦越轻轻一笑:“他被送到青州来,老夫又如何不明白他来历不明?虽然司夜染做事也算周全,将他
的身世背景编造得堪称完美,只可惜——司夜染终究年幼,他如何能瞒得过老夫这双眼睛!”
秦越说着叹了口气:“瞧他越长大,相貌上便越是瞒不住我的眼睛了——我便知道他是秦钦文的儿子。”
秦越轻轻闭上眼睛:“当年我与秦钦文同在翰林院为编修,因我二人同姓秦,又脾气相投,便曾义结金兰,彼此兄弟相待。所以他的孩子,他的骨血,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邹凯闻言也是一震:“原来竟然是秦钦文大人的公子!如此说来,那咱们当真可放心了!”
秦钦文一家就是死在司夜染之手,纵然那个岳兰芽会变节,终究因为她是个女儿家,为情所迷;可是秦直碧便不同了。
秦越便悠然而笑:“将来能除掉司夜染的,非白圭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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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虎子回到京师,只能远远目送兰芽随着司夜染回了灵济宫,而他则只好随着息风,带领着赵玄等腾骧四营的勇士回了西苑。
双喜早早得了信儿,欢喜得跑到西苑大门口来跪迎。大老远地瞧见了虎子就挤眉弄眼的,看得虎子一愣一愣的。
虎子这一趟回来,留了胡须,也瘦了,本来是有些心灰意冷的。却叫双喜这一顿挤眉弄眼给弄的心下不安定,便索性打马过来,一把将双喜给拎起来。
“你一见小爷就这副嘴脸,你是叫马蜂给蛰了不成?”
双喜的名儿叫得好,人也是天天笑嘻嘻的,听见小爷揶揄也不在乎,自顾笑嘻嘻扯着虎子往回走。边走边说:“爷,一好事儿,一坏事儿,爷选先听哪个?”
虎子就那么盯着他,面上无喜也无忧。
双喜便一耷拉脑袋,明白小爷这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了。他自己便也嘟囔了一句:“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事儿。无论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都是一宗事儿。”
虎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你要是想说就痛快儿说,不说的话,就先让我去睡觉。”
这一路南归,一路瞧见司夜染和灵济宫上下对兰伢子的殷勤备至,而他则被远远地隔开,连靠近兰芽的马车都没有。若实在想见了,还要先禀告风将军……他郁卒。
他以为是兰芽从此与他生分了,却不知道司夜染等人是担心他就此知道了兰芽的女儿身,一时压不住再嚷嚷出来。
虎子意兴阑珊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双喜却上来拦住:“爷!好歹您老洗个澡,换一身衣裳,再刮刮脸,然后再进去不成?”
虎子瞪他一眼:“那是我自己的屋子,我怎么进去都随我高兴。干嘛回自己的屋子还要捯饬成那个模样?”
双喜眼见要瞒不住了,便低头嘟哝:“……家里,有客呢。”
“客?”虎子也一怔,搜肠刮肚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他还能有什么客人,便不耐烦地问:“谁呀?管他是谁,小爷我也不待见!”
这说着话已然是进了院门,虎子嗓门儿又响亮,于是这话就穿过门窗穿进去了。
随即哗啦一声,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胡服少年噌地就蹦了出来,手上拎着一条长鞭子,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抽了虎子好几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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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总是逃不开滴,人家自己上门来啦~稍后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