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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柳做出外出打工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
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她势必腾不出时间打工。可她现在全部家当也只有几百块钱，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一块古玉。如果不能打工，她靠什么维持高三一年的生计？就算考上大学又怎么样，她连大学第一学期的学费也付不起。
而那块古玉……叶柳觉得那玉是她母亲用命换来的，上面有母亲的亡魂，于是贴身放着，再也不想变卖的事。
叶柳决定外出打工一年，赚够高三所需的费用和大一的学费，再回来复读。她无权无势，又不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那就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叶柳向学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学校看中叶柳的底子，表示只要她愿意回原学校复读，将争取免除她复读的学费，再补贴她每个月四百块生活费。
至于其他的，就得靠叶柳自己了。
能和学校达成这样的协议，叶柳已经很感激。
叶柳走出校园那天，是九月金秋时节，阳光微熏，周遭灿烂无忧的欢声笑语不断，校园外那两排不知名的树纷纷扬扬飘洒黄叶，有片停留在她的肩头，她伸手拂过，而后头也不回向前走。
有朝一日，她必将会重返校园。
她想考去帝都。
……
火车按照既定的轨迹向前缓缓行驶，叶柳坐在靠窗的位置，把包抱在胸前，看着窗外景色不断地向后后退。
她已经找到打工的地方，S市有处工厂要招女工，劳动强度大，每个月三千六，没有加班费，但包吃包住，她以前邻居的女儿在那做工，还算靠谱。
也有很多招聘启事说月薪过万，吃香的喝辣的，但叶柳都是匆匆扫过。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只想朝着目标坚定地走下去。
等火车到达S市西站时，邻居女儿史鹿来接叶柳。
当史鹿表示要帮叶柳提包时，叶柳拒绝了。她敏感多疑，防心也比较重。
就算今后要跟着史鹿一起做工，叶柳在没有看到工厂环境前，也做不到完全信任对方。
史鹿撇了撇嘴，她真看不惯叶柳那样子，于是径直走在前面。
牛什么牛，曾经全市第一不也沦落到和她这个零蛋王一起打工。要不是她妈说两个女孩子在外多照应些，她还不乐意来接呢。
叶柳跟着史鹿来到近郊的一处工厂，见设备产品还有工人都很齐全，微微松了口气。
签的霸王合同很苛刻，一色的剥削条款，但叶柳想到只有一年，这份工资也不少，还是签了。
正式上工的第一天，叶柳在流水线跟着史鹿做，史鹿是个碎嘴的，她总是向周围的人大声嚷嚷曾经的叶柳有多么辉煌，全市第一，名校，免三年学费，现如今却跟她一样来工厂做事。
好像这么说，史鹿自己也跟着曾经辉煌过一样。
叶柳闷头干活，偶尔有一两句飘进她的耳里，她也没往心里去。
史鹿这人有点小虚荣心，但没有心眼，和叶柳说了很多小八卦，哪个男主管好色，偷吃女工的豆腐反被女工整，哪个女主管天天穿着山寨LV，那么大的L印在胸前，那么大的V印在后背……
有了史鹿这些八卦，叶柳对工厂环境熟悉得很快。她谁也没告诉，她偷偷在身上藏了把小刀。
她出门在外，虽没有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却从未少过。
为了不引起多余的麻烦，叶柳甚至故意扮丑，额发遮住了半边脸，加上她肤色原本就苍白，跟个女鬼似的，穿着也是什么土就往身上套……
有了自我保护意识去规避潜在危险，她倒是很少遇见什么事。
白天重复着枯燥而繁琐的工作，晚上看会儿书就睡觉，叶柳的时间飞快流逝。
每过去一天，叶柳就多一分期待。
在日夜相处中，叶柳倒是觉得史鹿这人不错起来。史鹿是个碎嘴的人，可每当叶柳在看书复习功课时，史鹿就会安静的一个人躺在床上玩手机。
叶柳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在有人给史鹿使绊子时，她不动声色为史鹿解了几次围。
……
不知不觉，叶柳已经在工厂待了五个月。春节时，工厂放假，史鹿回星城过年去了，叶柳已经没有亲人，就留在S市打些零散的工。
过年期间很多地方缺临时工，并且工资翻三番，比工厂的值班员待遇要好。叶柳就在一间高档咖啡吧找到一份临时服务员的工作，一小时一百，每天做三个小时，一天就有300，只做十天而已就有3000。
这还得益于叶柳的英语底子还在，要不然人家也不敢要她，怕影响服务质量。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她在流水线上工作，这份工作谁都做得了，一天十小时的劳动强度，一个月三千六，迟到了扣钱，做废了零件还得扣钱。可咖啡吧那份服务员工作不仅工资高，还轻松环境优雅，但招聘时有个硬性条件，那就是必须会说一口流利的英文，这就会刷下去一小部分人。
咖啡吧的工作不累人，因为顾客很少，老店员一个个飚得极其纯正的英文，叶柳还能顺带巩固英语口语。
有次不小心瞄到电脑上的账单，叶柳才发现这间咖啡吧的格调真的很高，一杯咖啡而已，竟然高达四位数，五位数的也有。
单子上只有咖啡品种种类，并没有价钱，以前叶柳还真没注意过。
不过叶柳除了工作更谨慎些，并没有起其他的心思。她看得很清楚，这所咖啡吧的员工都是固定的，老员工们对她这个外人也比较排外，她能在这里打短期工不过是捡了春节的漏子，想要长期留在这里显然是贪心不足。
这天，叶柳在擦桌时看见真皮沙发缝里遗漏了一只钱包，而客人还没有走出多久，于是连忙抓起钱包追出去。
对方漫不经心接过钱包，打开看了一眼，而后把钱包拍打在手心，斜长的凤眸晲着叶柳：“这里面少了一张超市的消费金卡，不用密码就可以消费，是不是你拿走了？”
叶柳一愣，没想到这种做好事反被讹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没想到眼前这高大男人的人品如此恶劣。
“先生，我们店有监控器，我拿起你的钱包后就没打开过，监控器都有记录。”她心底虽微慌，但面上还算镇定，态度也不卑不亢。
凤眸男人眸底闪现一丝笑意，瞥了一眼店内隐蔽安装监控器的地方，凉凉道：“哦，如果我说今天的监控器恰好失效呢。”
叶柳低垂着眸，没再出声反驳。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现在只能祈祷对方只是拿她打个趣，要她赔，她是真的赔不起。
这时，领班急忙从后方跑过来，双手交叉在胸前，恭敬道：“老板，是这位新临时工做错什么了吗？她刚来，还不太懂规矩。因为阿欢他们……”
叶柳听此称呼，心一沉。连店里为她做主这条路也堵死了。
哪知凤眸男人却带笑摆手，从包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递给叶柳。
“小妹妹手脚很规矩，很可爱。”
凤眸男人怀里的女伴娇嗔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显然是受不了他夸别人。
叶柳微抿嘴，双手把钱接过去，看对方笑得那么开心，她这也应该算娱乐了对方。
等到凤眸男人走后，领班把叶柳训斥了一顿，连老板都不认识，难道没有人告诉她吗？
是真的没有人告诉她。
叶柳眼观鼻鼻观心听着训斥，双手绞在一起，等傍晚时分回到工厂宿舍，她反锁上门，就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闷了一个多小时。
这天是大年三十。
宿舍里很狭窄，连转个身都困难，叶柳抱膝坐在床上，隔着铁窗看着窗外璀璨的烟火。
碰地一声响，冲上天空，盛开，而后和夜色融为一体。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响起来的，十二点整。
叶柳从包里拿出那只智能手机，她原本不打算带它的，但想想，到底还是带了。
听见手机铃声，看见手机屏幕上那三个字，叶柳鼻尖陡地涌起一阵酸，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在干什么？”透过电波，他的声音烫伤了她的耳垂。
有点沉，带点磁性，很性感。这是他的声音。
“看烟火。”脸上流着泪，可她声线还是平稳的。光从声音，听不出一丝异常。
“好巧，我也是。”
然后叶柳就沉默了，他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十多分钟后，叶柳方才主动道：“我得睡了，先挂了。”
“喂，叶柳，给点面子呗。还没开始谈就要挂了，我还没问呢，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学习还好吗？你妈的病呢怎么样？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轰炸着叶柳。
叶柳没有听完，就挂了电话，因为她已经控制不住，失声哭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
她从不习惯把脆弱呈现在别人面前，包括自己的母亲，她宁愿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
可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好想向萧谷诚诉说自己的委屈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