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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秒钟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众人才刚刚做好承受冲击的准备,一股有着恐怖力量的冲击波裹挟着焦灼的热浪席卷而来,与此同时还有一声足以将人鼓膜震裂的巨响。
整艘“韶江改”护卫舰的舰身剧烈地摇晃起来,将周围的浓雾搅动出一圈圈的波澜,夹杂着金属破片的火光从舰身中段喷射而出,拍打在能量护盾的内侧,化为雾海中星星点点的闪光。
柯岚算是明白为什么“韶江改”护卫舰中后段的舰身损坏会如此严重了,这一部分的舰体除了最坚硬的主骨架之外几乎全部都被掏空了,全靠粗大的藤蔓进行填充,看上去才显得没有那么空。
就好像柯岚他们聚餐吃烤鱼时一样,最肥美同时也是肉最多的鱼腹一般都是最早被抢完的。几个大老爷们一人一快子下去,烤鱼的中段基本就只剩下骨头了,鱼头和鱼尾却是保存得相对比较完整。
此时的“韶江改”就像是一条被吃光了中段的烤鱼——在通过舰外的监控摄像头看到受损状态的时候,柯岚就知道,赫鲁尼赌输了。
舰体内部的监控摄像头在一瞬间被全部摧毁,分成几十个屏幕的作战录像有将近九成都变成了雪花屏,只剩舰桥等少数距离核爆地点较远的监控摄像头得到保存了下来,但画面也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影响。
从仅存的几个监控摄像头里可以看出,“韶江改”护卫舰已经失去了平衡,整个舰首都已经没入了浓雾之中,怼进了树冠层之中。
下一秒,作战录像便戛然而止。
柯岚知道,这时候,“韶江改”护卫舰已经撞在了地面上——上帝视角的他是知道这个结局的:赫鲁尼·杨和“韶江改”护卫舰上的官兵并没能创造奇迹,他们也就仅仅只比另一艘坠毁的高速支援舰多坚持了几分钟而已。
“作战记录播放完毕。”随着屏幕中的画面回归漆黑,AI的声音在舰桥里响起。
“之后发生了什么?”柯岚立马追问道。
“由于核弹造成的损害过大,本舰在飞行过程中失去平衡,舰首首先触底,反重力装置失灵,剩余主推进器全部熄火……于作战行动第三日午时十一时零九分,在灰雾森林深处、距离红线十九公里处坠毁。”
“战舰坠毁之后,舰上还有幸存者吗?”
“本舰坠毁过程中中控计算机的安全措施被触发,AI也陷入了休眠状态,并没有将坠毁后的数据及时记录下来。”
“那你被再次唤醒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该部分数据已损毁,无法复原。”
“……”柯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换了一个问题,“在这艘战舰坠毁之后,你见过舰长本人,我指的是……赫鲁尼·杨本人,而不是什么自称‘蚀骸’的怪物。”
“见过。”AI很肯定地回答道,“舰长赫鲁尼·杨在返回本舰之后,一直在试图修复本舰,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批军官和后勤人员在协助他。”
“这不是还有幸存者吗?为什么刚刚我问你战舰坠毁之后有没有幸存者,你不回答?”柯岚有些疑惑地问道……照理来说,军用AI的思维逻辑应该是十分清晰的,不可能出现那种人工智能变成人工智障的情况。
“因为我无法判断,舰长赫鲁尼·杨以及其他人是否还是人类,也无法判定他们是否还活着,所以,无法将他们定义为‘幸存者’。”AI用很平静的语气叙述着一件光是听起来就不由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颇有一种意识流恐怖片的味道。
“为什么?”
“生命体征探测设备侦测到的数据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数值范畴,根据应急条例规定,应该将他们判定被‘被污染者’,而非‘幸存者’。”AI回答道。
“等会……你刚刚说,赫鲁尼在返回本舰之后就一直在试图修复本舰,那他先前是离开过吗?他去了哪里?”柯岚追问道。
“赫鲁尼本人并没有将这部分信息存入本舰的数据库。”
“那行,从你被再次唤醒开始,只要是没有被损坏的记录数据,全部都给我调出来。”柯岚有些气恼地说道……面对一个数据严重受损的AI,就好像是在和一个间歇性失忆的人对话一样,简直令人抓狂。
这倒不如让这个AI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出来,然后再慢慢进行分析。
“在中控计算机重启的时候,赫鲁尼·杨和其他人就已经返回战舰了,并且正在进行本舰动力部分的修复工作。根据我的分析,应该是他们重启了本舰的中控计算机。但具体的重启时间和工程文件已经损坏,所以无法进行事件回朔。”AI继续以不带任何情感的语气说道。
“既然你苏醒的时候赫鲁尼他们就已经在战舰里了,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出去过的?”
“本舰的外部舱门有被强行开启的痕迹,而且他们身上穿着的防护服都受到了严重的辐射,还有就是从赫鲁尼与其他人的对话中,可以确定他们曾经离开过本舰。”
“赫鲁尼和其他人的对话记录,有没有损坏?”柯岚深吸了一口气,炽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虚拟屏幕。
“部分损坏。”
“把没有损坏的那部分放出来!”
“是。”
一份又一份的音频文件在虚拟屏幕上跳了出来,柯岚数了一下,除去那些数据损坏无法播放的文件,剩余完好的总计有一百六十七个文件,总时长大约两小时不到。
“就只剩下两个小时的音频文件了?”柯岚皱了皱眉,“损坏的部分时长有多少?”
“损坏部分的时长只有全部音频文件的三分之一,赫鲁尼·杨和舰上其他人的交谈极少,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默地进行修复工作。”
“那其他人呢?他们后来去哪里了?”
“除了赫鲁尼·杨之外,其他人的健康状况都很糟糕……按照人类的评判标准,他们本来早就应该死亡,可他们却拖着一具本应死亡的尸体坚持了很多……记录里活动时间最短的人于四十一个小时后停止一切活动,身体机能各项数据归零。活动时间最长的人则是坚持了整整一年。”
AI在这里用的是“活动时间”而非“存活时间”,是因为在它的逻辑认知中,这些人都被判定为了遭到了未知事物污染的“死人”,虽然他们还具有活动能力,但在AI的眼中,他们也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而已。
“但赫鲁尼·杨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不,赫鲁尼·杨就是那个活动时间最长的人,从有记录的时间点开始,他一直到第八千七百六十五小时的时候才停止一切活动。”
8765小时,那就是刚好一年零五小时……
“可是刚刚他又苏醒过来了,他不久前还曾和我有过对话,他的尸体刚刚就躺在这里!”柯岚指着舰桥上的一个地方质问道。
“抱歉,数据库内对此没有任何记录。”
“你确定是没有任何记录而不是数据损坏?”柯岚眯起了眼睛。
“没有任何记录。”AI又重复了一遍。
柯岚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赫鲁尼其实已经停止生命活动十几年之久了,一直到“韶江改”护卫舰二次坠毁之前,他都保持在那种“假死”状态之下……直到柯岚他们靠近舰桥,他的生命活动才再次复苏。
而这段时间里正好“韶江改”的中控计算机处于关机状态,所以没有任何记录也完全符合逻辑。
难道是自己的到来……唤醒了假死状态下的赫鲁尼?
柯岚强行压下了自己继续向AI提问的冲动,伸手点开了排在第一的那个音频文件。
这个文件的体积很小,时长也不过只有五分钟而已,但并不妨碍里面包含着爆炸级别的信息量。
“录音文件01001025,记录时间:未知。”
在AI特有的机械化声音之后,传来了一个让柯岚有些耳熟的声音。
“我们必须把韶江改修好,要不然,我们永远都没法离开这片森林。”
柯岚很快就分辨出这是赫鲁尼的声音,和“蚀骸”状态下比,此时赫鲁尼的声音要显得更加雄浑一些,中气十足。
“但我们的时间……咳咳……恐怕……咳咳……不够了。”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其中还夹杂着支离破碎的咳嗽声。
“可我们必须把森林深处发现的东西公诸于世……”赫鲁尼沉声道,“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当兵的应该去操心的,但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上面的人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但是,舰长,你有没有想过……”这是第三个声音,同样显得有些虚弱,但要比第二个人状况好一些,“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回到方舟,能够把这些事情公布出去……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人们愿意相信我们……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有考虑过吗?”
“方舟会陷入混乱。”第四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听上去十分含混不清,像是嘴巴里含着一口浓痰,又像是喉咙里卡着一条蠕动的触手一般,“或许……上面的人这么做,就是因为普通人无法接受如此绝望的现实……一旦我们将这些东西公开,人类社会和方舟的秩序将会在一夜之间崩坏……”
“可是上面的人并没有采取任何积极的措施,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派出像我们这样的去抹除和这些东西有关的痕迹……他们只想维持自己的统治和权力,他们从来没有为人类的未来考虑过!”赫鲁尼的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愤怒。
“舰长,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你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吗?”第四个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还有老左、克利夫……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能算是人类吗?”
这两个名字柯岚并不陌生,他们都是“韶江改”护卫舰上的官兵,根据档桉里的描述,“老左”的全名叫左杰,是舰上的后勤主管,少校军衔;克利夫则是陆战队里的一名普通士兵,下士军衔。
“我们只是受到了雾气中的毒素侵染罢了……只要能够返回方舟,以方舟上的医疗手段,一定能治好的!”赫鲁尼说道,但就连听录音的柯岚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自信。
“真的只是毒素侵染吗?”含混的声音用带着一丝诡笑的声线说道,“留守‘韶江改’的小杰克,我们为了不让他被‘传染’,所有从那个地方回来的人都禁止和他进行接触,但一直在关在舱室里的他仅仅只是因为通过远程通讯看到了我的模样,他的额角就长出了细小的触须……而在听过我们先前的交谈内容之后,他的身体变异程度骤然加深……医生说,他很可能撑不过这两天了。”
“韶江改”护卫舰上名字叫“杰克”的人有四个,不过能被称之为“小杰克”,应该是“特别行动舰队”组建前一年才刚刚从空军军校毕业、被调配到这艘护卫舰上的“杰克·加西亚”,他的军衔是中尉,在“韶江改”护卫舰上担任电气工程师的职位。
“他……他……”赫鲁尼并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很显然,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舰长,你心里应该比我们谁都清楚,这东西就像是一种瘟疫……只不过,它的传播方式比瘟疫更可怕……看到、听到……甚至通过某些载体知道这些事情,身体就会发生变异……如果我们把这些消息带回方舟,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含混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我觉得,上面的人根本不会让我们有机会进入方舟。”
这时候,第二个声音开口了:“咳咳……我估计……也……咳咳咳……坚持不了多久了……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肺里长出来了……咳咳……这种‘感染’很奇怪,它的严重程度似乎是随机的,明明舰长你才是接触最多的那个人,但你的状况显然是我们中最好的……如果说我们中哪个人有机会返回方舟接受治疗的话,应该也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