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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舅舅想麻烦你件事。”
燕王忽然对着锦言开口,锦言微微一怔,随即便笑起来道:“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办。”
燕王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被蜡封好的信递给锦言:“年后,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皇上。”
锦言看着信封上面“皇上亲启”四个字,眼眶一热,她忙的将信接了过来道:“舅舅放心,我一定帮你送到。”
燕王点了点头,看着他,隐隐又有片刻的出神,锦言知道,他必然又是想起凌香来了,便默默的吃饭,燕王回神之后,视线重新落到自己儿子身上,看了半响才道:“弘儿,等爹归去之后,若是皇上能放过你们,你就带着你娘离开燕王府吧?天涯海角,四海为家,也带你娘出去见识见识。”
小王爷眸子动了动,却并没有回答燕王,只是嘴里咀嚼的动作放慢,燕王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口气道:“燕王府虽然没落,但好在皇上并没有对燕王府查封过,府里尚有些积蓄,你带上一些,和你娘游历四方,那些钱,也足够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锦言听到这里,终究是觉得难过起来,
她原本只以为燕王今日起身,是因为新年开心的缘故,可是现下看来,她隐隐已经猜到,他并不是心情愉悦,而是,已经进入迟暮之期了。
她的猜测一点也没有错,夜里离凌晨只剩一刻钟的时候,他,去世了。
管家在*前哭得很伤心,锦言因为猜到燕王的情况,特意留在燕王府守岁,临终之际,燕王的眉目之间,一片柔软之色。
他拉着锦言的手,说了好些话,可重复最多的,只是那句:“香儿,对不起,是三哥没有护好你,才让你走得那么匆匆,不过,你放心,三哥马上就来陪你了,以后,你就不会寂寞了……”
燕王走后,小王爷跪在*前烧纸,他的神色看上去仍旧是平日一贯沉默的目光,不过,眉目之间,却分明是呆滞了一般。
她和小王爷一起,在*前跪到了天亮。
虽然没有人知道,她是燕王的亲外甥,但锦言还是以外甥的身份,和小王爷一起,送了燕王最后一程。
她自作主张将燕王的墓放在凌香的旁边,当年凌香去世过后,他的丈夫也跟着去世,但皇上却并不肯让她们合葬在一处,故而,凌香的旁边,十米外才是她丈夫的墓穴,而燕王葬在这里,也算是遥遥相护了。
生时,他没能护她一世,死后,就让他长眠于此,永远陪着母亲吧。
锦言不知道燕王给皇上的那封信里写过什么,不过,她却能大致猜到一些内容。
亲自送至楚帝手中的第二日,燕王府的守兵便突然撤掉了,楚帝颁发了一道圣旨,封小王爷为齐王,封地幽州,即日起程。
名为王爷,却并无实权,并且迁居外地。
对于小王爷凌弘来说,这的确算是他最好的归处。
尘埃落定,时间转瞬便至阳春三月。
两年之期已到,医馆和庄里的生意,四女全都安置妥当,这三年时间,四女俨然已经成了她的左膀右臂,用现代的话讲,她们已经一个个锻炼成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作风,各个出类拔萃。
这一次回去,锦言不仅仅要拓展医馆钱庄的事业于北宇,同时,她要将昔日失去了一切都夺回来。
温歌吟不是希望她永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吗?
这次回去,估计她又要大发雷霆了,不过,锦言倒已不在乎这些,因为,现在的她已经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皇城回京城,几千公里,众人一路走走停停,行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这才终于抵达京城。
花蕊很多年没有回去,锦言特意恩准了她的假期,让她在淮江多待几日回来,而她们一行人刚回到京城,并没有打动任何人,锦言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在京城西郊买下了一个庄园,和三女一起,好好的休息了三日。
舟车劳顿,她们一行人各个都瘦了一大圈儿,尤其是在楚国住得久了,水土不服,又吐了几日,这才算消停,这样一来,三人都有五六日没出过院子了。
但好在,下人们起先便已经请到,所以即便是没有出院子,她们的衣食起居还是被料理得妥妥当当。
所以,即便是有些受罪,他们却还都是舒舒服服的。
要将医馆和钱庄重新开在北宇,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准备工作都尤其的复杂,但锦言并不急,因为这些,自有人替她去操心。
早在半年前,北宇这边的医馆和钱庄均已经开始布施起来,她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等着时间过去,一切尘埃落定。
两年时间过去,她与秦非离鲜有联系,就连这次回来,锦言也没有通知他,而这两年,他果然信守承诺,再没有打扰过自己,那两大护法,锦言留在了暗影门,比起她的安全,暗影门更需要,而今,她回来了,过不久,这两大护法,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五月初,天气已经开始暖和起来,院子里的人刚置办了一些新衣,锦言一身素色轻纱裙,挽着流云髻,美得不可方物。
今日是京城的天顺医馆开业的日子,身为馆主,她自然是要亲自莅临,四女同她一般都是一身轻纱,五人站在一处,端端是比风景还美,不知道比下去了多少人。
花蕊早在几天前已经回来,所以,赶上了开业的日子,一大早,四女便从家中出发,去到京城中心集市。
京城的医馆,暂时只开了一家,但是规模比起皇城的四家医馆来,不知大了多少倍。
简史亲自将她迎上了二楼,专属的属于她的休息房间,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医馆的开张,但是,只要是在医药界的人,都知道天顺医馆的名头,因为在楚国,这可是家喻户晓名满全国的医馆,故而,前来观礼的人络绎不绝,而医馆开张的第一天,自然是各种优惠,所有看诊病人全都免费看诊。
有关于馆主的身份,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既然锦言将医馆都开到了京城,这自然是瞒不住人的,简史告诉她,她身为将军府二小姐昔日秦王妃的这件事,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了,只不过,大家这次都十分好奇,她这次究竟有没有回来,所以都想来探个究竟。
锦言将这些都听在心里,不过,她这次虽然是医馆开张过来,她却并没有打算亲自露面,因为京城里,终究有太多熟悉的人和事,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惹麻烦上身。
“简大哥,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坐一坐就好。”
她随即看向四女道:“虽然我不便露面,不过,你们却是可以代表我的,刚刚我看到了很多京城的名望大家之人,你们都去会会,也好知道,我们将医馆开到这里,这些人可存了怎样心思?”
“我们这就去。”冷月微微一笑,与花蕊对视一眼,两人立刻便走了出去。
苏绵绵和平凡知道锦言必然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的,便都退至隔壁房间,这家医馆的规模很大,一个一楼就十几亩地,而供她们休憩的房间自然不在话下。
不得不说,这里的取景极好,从二楼这里,楼下的街市一清二楚,而这里又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带,所以,想来晚上的时候,必然会更加热闹。
楼下叫卖声不断,锦言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初到这个异世时的情形,当时的自己举步维艰,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做得不对,惹来他人对自己的不利,而今转眼已经四年过去,她从昔日的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身后势力神秘到不为人知,而这两年,她也更是鲜少在公众场所路面,虽然有些人知道她的身份,但更多的却是传言,各种各样的传言,听得锦言都觉得好笑。
有版本说,她是什么仙女下凡,沉鱼落雁之姿,神医妙手,足以将死人救活。也有版本说,她极具手段,是楚帝的女人,这才换得这般锦绣荣华。
前前后后,传到锦言耳中的,都有十来个版本,却无一个说的正确。
她又能有什么好本事?这一路走来,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凶险,虽然全都化险为夷,但总算是付出过性命,不止她的命,还有暗影门那么多弟兄,秦非离的生死一线,几番波折才走到了今日,好在,她总算是成功了。
昔日,面对温歌吟,她从无还手之力,但是今日,若说真正让她不能还手的,只怕,没几个人了吧?
一辆马车忽而冲进了锦言的视线之中。
熟悉的款式车型,最重要的是,马车外头挂着的那个专属于将军府的月牙标致。
马车并未在医馆停下,而是并无停顿的驶过,只不过,极慢罢了,与其说是马车,却比走路的速度都慢,直至,终于离开了医馆。
锦言垂下眼睑来,眸中掠过一丝黯然,她知道马车之内必然是有将军府的人,而他们为何不进去,锦言也知道其中缘由。
而今的她身份特殊,早已不能再和昔日一般,随性做事了。
她帮过楚帝,又身为北宇大将军之女,当日为怕连累大将军府,她修书回来,与温恒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将军府温恒的女儿,她的所作所为,与将军府没有丝毫关系,不仅如此,她还一份书信至秦非墨那里,请求他的公证,解除她与温恒的父女关系,只有这样,才不会使得温恒被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
这也是秦非离当初所说的,接下那件事的后果。
锦言当初也是因为提前做了这下,这才敢义无反顾的参与那件事情中去,也正因为那件事情的成果,身份的揭秘后,她的头痛症便再没有发作了,也再未真正的梦见过萧素。
她想着,而今萧素的亲人已经安全无恙,她的身份也已经获知,萧素总该能放下一切,彻底的沉睡了吧?
而今的人生,再与萧素无关了,应该独属于她,由她才书写才对,再与她没有半点干系了!
楼下的热闹顷刻间便沸腾起来,锦言尚不知道是何事,忽而便看见路人夹道分开,空出中间一条长长宽宽的大道来,锦言也不知道是什么热闹,朝远处看去,只能看到人群簇拥在那里,却并不知道是何事。
不过,看楼下这些人的架势,似乎是迎接别人过街似的。
她回来了虽然有些时日,却并不曾打听过京城的时事,甚至连秦非离的行踪都没有打听过,现下看来,她是该去了解一番京城现下的局面了。
远远了,有高头大马冲入自己的视线之中,锦言心下好奇,索性便将窗子打得更开了些。
窗子一开,迎面凉风袭来,底下的欢呼声便一字不漏的冲进耳朵里,热闹非凡,直把医馆的热闹都抢了去。
锦言甚至看到,原本医馆中的客人,很多人都跑出去,也跟着加进了夹道两旁的人群之中,翘首以盼起来。
究竟是什么事情,惹得百姓这般兴奋?
锦言正不得其解之时,忽而便那阵阵响亮的马蹄之声。
朝声源看去,她微微一怔,清亮的眸光之中,忽而就多出几分璀璨之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领头之人。
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那人一身铠甲,身形颀长的立于高头大马之上,他束起一头青丝,承着夹道两岸百姓的热情,唇角含笑,眸光之内深沉如汪洋大海,看不见底,面上依旧一如昔日英俊清隽之姿,剑眉入鬓,凤眸狭长,薄唇卷翘,尤其那一身铠甲,穿得他整个人意气风发,霸气十足。
这是锦言第一次看他穿铠甲时的样子,即便是立于黑压压一片人中,百千人之中,她依旧显眼到让她一眼便找出他来,视线,再也不舍得移开。
一步步近了,秦非离的目光,似乎是极其随意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他似乎是看见了天顺医馆的招牌,整个人当即顿住,面上的神情也顷刻凝住,随即,他似是有所感般,朝锦言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锦言原本是该要回避的,却不知怎么的,身体似乎就那么僵立在那里,然后,四目相对,秦非离的眸子顷刻间便深了下去,他脸上再无笑容,只剩那双眸子,深若古井深潭,黑如深渊,似乎是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看得人心跳都漏掉了。
他就那么一直看着她,锦言也没有收回目光,直至,他的队伍缓慢远去。
楼下重新恢复到之前的热闹,锦言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那一眼,明明只是简单的一眼,锦言却觉得,这两年来的相思之苦,在那一刻全都迸发出来,脑海中掠过的,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他还身坐轮椅之中,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后来,他们的洞房花烛,他病情发作,再后来,她发现他的秘密,偷偷离开秦王府,却又在外地,被他抓了回来,然后,他的表白,他们的第一次,那些让人沉溺的甜蜜之中,再到痛彻心扉的分离,再至楚国,他为她舍身而出……
一切的一切,就恍如一张张电影片段一般,在脑海里缓缓而过,锦言怔怔的坐在那里,手指却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那根碧玉簪。
锦言低下头去,看着那根碧玉簪越发润泽的模样,忽而,便轻轻勾了唇角笑了起来。
她回来了!
是的,两年之期已到,她如约归来,若他还是昔日的那个他,她将不顾一切,倾尽毕生所有气力,与他一起,他要江山,她帮他夺,他要归去,她随他一起,只要他的一句话,生一起,死一起,从此,再不会分离!
锦言的心里,那丝紧张透着期盼与欣喜,使得她的双眸看上去格外的闪亮,整个人也焕发出别样的神采来。
第一天开张,十分顺利。
整个过程中,锦言都没有出去过,四女早已向她汇报过一切。
锦言原本打算在医馆坐过之后便走,不过,意外,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
她不知道是有人故意,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病人生病就医。
那病人是被几个大汉用担架抬到医馆的,开张的第一日,就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上门,那人全身发白,俨然已经僵死的模样,可是吓坏了好些客人。
而那几个壮汉将病人往大厅一放,便大声嚷嚷道:“大夫,大夫呢?不是都说天顺医馆家喻户晓,是楚国皇家医馆,能将死人救活,我这弟弟早些年便有病了,只是今日突然发作昏迷便高烧不退,再也没有醒过来,既然你们天顺医馆这么厉害,倒是帮我把他救活才对!”
开张第一天便遇到这样的是,不论是不是被人盯上故意找麻烦,但既然病人送上门,自然得救。
四女心照不宣的将那名病人推到病房,苏绵绵检查过后,想锦言汇报了病情,这个病人居然同当初的吕林村的吕家儿子病情一模一样。
莫说锦言昔日曾做过这样的手术,早已没了畏惧,就是苏绵绵这两年来也接过一例。
所以,这个病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为了慎重起见,锦言还是亲自去参与了这个手术,苏绵绵在一旁协助。
手术过后,那人脑中的瘤子被切除,手术非常顺利,而那些看热闹的人,对此都惊叹不已,总算是信服这里大夫的手艺,而那些抬病人来的大汉,自然也是无话可说,锦言通过简史汇报那些人的神情之后,便知,这些人必然是来闹事的。
开始,她还只是存了怀疑之心,偏生,这四人得知病人得救,一点感激涕零的神色都没有,只是一副纷纷咋舌的表情,所以,锦言断定,他们绝对是来找麻烦的,只不过,麻烦没找成罢了。
“简大哥,接下来,那个病人还得看紧些,就怕有心之人暗中会做些动作。”
“小姐只管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锦言点了点头,简史做事,她向来放心。
重新踏上回去的路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这里的夜果然格外热闹,即便是晚上,大街上叫卖声依旧不断,直至离开这片热闹区域,踏上了西郊的路,马路上这才算是安静下来。
院子离城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的,今日也算是忙过一场手术,几个人也累了,便静卧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直至总算是到了家,一行人这才下车来,皆一个个都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锦言看她们一个个表情古怪,便笑道:“以前一天十来台手术也没见你们这般过,看来,果然是安逸不得,一安逸,你们便偷懒了。”
四女只是勉强勾了勾唇,算是应答了锦言的话。
苏绵绵这时上前来,碰了碰锦言的手臂道:“小姐,你看那是谁?”
锦言不知她所指,只不过,她所指的方向赫然便是院子门口。
她略略一怔,回头看去,骤然之间,整个人都僵住,明明夜色极深,可是月光下,那人一袭白袍却那样醒目,只映入她的眸底,在凌波荡漾之上,依旧清晰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