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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大术师像个死人一样躺在位于昆麓城的战地医院里,乔克父女到时,王宫术师团团长德黑隆和昆西大战的主帅多伦元帅都在他的病房里,和会诊的军医们将病房挤得满满当当。
“鲁修斯,你说这个小姑娘能救劳伦大师?”多伦跟鲁修斯的长辈关系不错,视他如子侄,对他此番孟浪的替乔克父女在德黑隆圣师面前担保,很是担心。
“救别人,不敢打保票,要是劳伦老头就绝对没问题。他以前不管是炼药还是吃药都要听我的意见。不过,我可要先问清楚,要是我能救好他,是不是我们父女的罪就可以抵消了?”沈涵秋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很小人的当众确认。
“只要你能让劳伦大师伤势好转,我可以保证你们父女之前不管犯了什么罪,都能得到赦免。”德黑隆这位王宫术师团团长的气魄就是不一样,同样的话,多伦元帅就不敢说。
“鲁修斯叔叔,他说的话管用么?”事关脑袋能否安稳的长在脖子上,沈涵秋小心向鲁修斯求证。
没等鲁修斯开口,乔克便斥道:“涵秋,不得对圣师无礼。”
“问问就算失礼,这老头很了不起吗?”沈涵秋小鼻子都皱到一起了。唉,乔克父亲还是不如前世的沈从槐父亲够气魄啊!
沈涵秋的方法,就是用带毒性的药剂强行灌入,刺激劳伦大师,从而让他清醒。这种法子,军医们也想过,但没人敢用,并且由于劳伦大师高抗药性的特殊体质,也没人知道用多少剂量的毒药更合适。
“老头你平时喝药都是一次喝半杯,现在虚弱了点,给你小半杯喝好了。”沈涵秋嘀咕着将桌上九种药剂,按不同用量先后混合在一起,倒进量杯里,给灌进劳伦嘴里。
在忙碌的空隙,沈涵秋冲德黑隆圣师说:“圣师老头,你怎么光使唤人不给东西吃啊!劳伦老头就比你强多了。要我帮忙的时候,都会先给我准备下吃的东西。”
“大师,这小姑娘真的挺有意思的。”多伦元帅笑着对德黑隆大师说。
“可惜属性天赋太弱。”德黑隆圣师目测出沈涵秋体五行属性太过平衡,也没有异属性天赋,不适合修炼法术,不然,就算她不跟自己是同一属性,他也会将她收为弟子的。
老奸巨滑的多伦一听即知德黑隆圣师的言下之意,暗自心惊。跟德黑隆圣师道别之后,他特地将鲁修斯叫上,边走边打听沈涵秋的情况。
“西恩屠夫盯上了她,德黑隆圣师也高看她,就算属性天赋弱,此女也必非池中之物。唔,鲁修斯,你为他们父女作担保非常的正确。嗯,很有眼光。”
鲁修斯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有些犹豫的说:“听口气,似乎涵秋能猜到飞鹰那支奇兵是如何瞬发天雷的,可她不肯承认。”
“哦,那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弄清楚这个秘密。但要记得保密。”多伦眨着那对不大却眼神锐利如刀的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鲁修斯点头,还以心领神会的一笑。然后回了医院。
“鲁修斯叔叔,把飞鹰率领奇兵翻越墨尔雅神山,还有在北川攻打高碉群的故事,讲给我听,好不好嘛!”沈涵秋嘟着红樱唇,一幅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娇俏模样。
“你记得飞鹰是不是?”鲁修斯有所悟,笑容隐去,忧形于色:“你真的知道瞬发天雷的秘密,只是因为事关飞鹰,所以你才不想告诉鲁修斯叔叔的。
“鲁修斯叔叔的想象力也很丰富,他有成为一代传奇瓷师的天赋哦!”沈涵秋装傻,回避了鲁修斯的问题。
乔克严肃的说:“鲁修斯长官,涵秋还小,再聪明,她也是个孩子。她不应该懂一些小孩子不该懂的事情,希望你能理解。”
鲁修斯愣了一下,方才说:“别叫长官,叫我鲁修斯吧,乔克兄弟。”
“乔克的命,以后就是你的。”乔克郑重其事的单膝点地、握拳在胸向鲁修斯行了个玄风大陆标准的骑士效忠礼。
“要还恩情有很多种法子,父亲,您干嘛要宣誓效忠呢?不行,这不算!”
“我外祖父从小教导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回答了鲁修斯之后,乔克掉头看向女儿解释:“你鲁修斯叔叔是裕隆王朝四大支柱的汉森家族的家族继承人,他什么都不缺,除了宣誓效忠,我没有任何方式能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那也不行!我沈涵秋的父亲怎么可以向别人宣誓效忠呢!”沈涵秋努力的挺起胸,对鲁修斯说:“我以后一定可以还上这份恩情,所以,请不要接受我父亲的宣誓效忠。”
鲁修斯自然是听沈涵秋,他宣称乔克是他永远的兄弟,并以此为由请乔克父女吃饭。纵然是战时,街上酒楼饭馆的生意依然非常火爆。鲁修斯他们进了昆麓城最高档的豪华酒楼昆山酒楼时,被告知楼上厢间已爆满。在鲁修斯跟侍应生交涉的时间里,沈涵秋跑到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间,扑在有不断变幻形态的喷泉的鱼池子边,手伸到池子里戏水。一名侍应生带着明显的轻蔑之意劝阻道:“请不要把手伸进池子里。”
“那我把脚伸进去就可以喽!”沈涵秋没等侍应生反应过来,已经脱掉鞋子,将又肥又白的小脚丫子伸进水池子里。
“真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子!”长着一对势利眼的侍应生,粗暴将沈涵秋拎起来。
鲁修斯吼道:“放肆!”这时,昆山酒楼的老板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点头哈腰的对他连声道歉。他冷冷的说:“你最好能求得我侄女儿的原谅,不然,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侍应生赶紧放下沈涵秋,跟老板一块儿向她求情。
“算了,鲁修斯叔叔,何必跟这些小人物计较。快点弄东西给我吃吧。”沈涵秋揉揉已微见小肚腩的肚子,
“快,多伦元帅的包间,快点上菜。”秃顶的老板抹一把油亮的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子,谄媚的对沈涵秋说:“尊贵的汉森小姐,请随我上楼。”
“我不是汉森小姐,我叫沈涵秋。”
“姓沈,这姓在我们这里很少见。”秃顶老板面露怪异之色,但他聪明的没有对此多作评论,只是谦卑的给沈涵秋领路。
顺着螺旋形木楼梯上到第九层楼梯口时,沈涵秋看到正对着楼梯口的露天阳台上,正跟两位白袍老头聊天的德黑隆圣师,极度不满的嚷道:“圣师老头,你真的很过份哦!让我吃那么难吃的东西,你自己跑到外面吃好东西。”
“涵秋,不得无礼。”乔克低斥一声,再对德黑隆圣师躬身施礼致歉。
本来极为严肃的德黑隆圣师微微笑道:“没关系,涵秋丫头的控诉很有道理。”
两位白袍老头大为惊讶,左胸佩着一枚玉质纹章的老头呵呵笑道:“德黑隆圣师,这小姑娘是谁,挺可爱的?”
没等德黑隆圣师答话,鲁修斯便插言道:“她是我的侄女儿,荷西院长。不好意思,我们惊扰到您跟圣师大人了。”
荷西院长也是认得鲁修斯的,见是他,便笑道:“难怪,原来是汉森家的小姑娘。怎么,鲁修斯,你也到前线来了,你那老古板爷爷舍得放你来?”
德黑隆圣师并没说明沈涵秋并不是汉森家族的,只笑不语。
“连圣师大人都来了,我一个小小的护卫队长哪敢不来。不打扰您跟圣师大人谈事情了,我们先去吃东西了。”鲁修斯故意提到吃,就是为免沈涵秋又大放厥词,这一着使出来,效果出奇的好,根本不用他催,小丫头自动往秃顶老板打开的包间跑去了。
男人庆贺的方式,通常都是狂饮。沉默寡言如乔克,在兴致上来后,也是杯到酒干,喝酒跟喝清水似的,一点节制也没有。好在沈涵秋对食物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也就不在意两个男人通宵达旦的狂喝滥饮。
沈涵秋吃得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越喝越清醒的鲁修斯和乔克也放下了酒杯,勾肩搭背的趴在桌子上说着掏心窝子的话。
“虽然我很舍不得你走,但是王宫术师团护卫队已经按规定将你除名,现在军法部撤消你的罪名,你也只能先回双头狮子军团。”
“我知道。”
“屠夫西恩那家伙签署的军法部函文上特别注明,要求你在明天之前务必到双头狮子军团第三师报到,愈期视作逃兵,将严惩不怠。呃,不,现在已经是早上,也就是你今天就得报到了。”
“那只该死的猩猩。”乔克一直告诫女儿不要骂西恩猩猩,现在自己也忍不住骂上了。昆西渝林段防线离昆麓城有大半天的路程,好在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乔克直接就从酒楼启程上路,行前跟女儿道别:“鲁修斯叔叔会派人把你送回家。回去后,不要跟长辈们顶嘴。”
沈涵秋眼眶红了,哽咽道:“没我的允许,不准再对任何人说宣誓效忠的话。”她站昆山酒楼的露天阳台上,看着父亲远离,心头充满了哀伤,一滴滴的泪水从她那圆嘟嘟的脸上滑落,在地上摔成碎瓣。
“涵秋,别难过了,战争结束后,你们就能再见面的。”鲁修斯蹲下来给沈涵秋擦眼泪,却被她推开了,不由讶然:“涵秋,怎么了?”
“你骗得了我父亲,骗不了我。根本就没有西恩亲笔签署的函文,或者说他并没有限时要求我父亲去报到。你只是想支开我父亲。你想干什么?”
鲁修斯敛起温和的笑容,立起身,以那种居高临下的倨傲姿态俯视着沈涵秋,“我需要马上知道飞鹰率领的那支奇兵瞬间天雷的秘密。这对我们裕隆王朝非常重要。”
“如果我不说呢?”沈涵秋挑眉问道,个头虽小,她的气势也一点儿不输于鲁修斯。
“你不说,这场仗还会打下去,还会有很多将士们会死掉。也许明天,也许以后的任何一天,你父亲也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你在威胁我?你真卑鄙!”
“不,我是爱国。我衷心期望裕隆王朝强盛,我期待裕隆王朝的铁骑踏遍玄风大陆。战火不应该在裕隆王朝边境线上燃烧。裕隆王朝的大好男儿,不应该埋骨在这昆西前线,就算是死,他们也应该死在乾元帝国的帝都。”
鲁修斯显得有些神经质,手一会儿交握揉搓,一会儿攥成拳头举过头顶挥动,满脸都是那种信徒的狂热,仿佛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小女孩,而是向成千上万的将士做着战前总动员。
“白日做梦。有飞鹰王子在,你的野心永远不可能实现!”
“飞鹰算得了什么!他怎么能跟我们裕隆王朝英明神武的凯伽王子相提并论。凯伽王子一定可以领导我们,将裕隆王朝的光辉洒遍整个玄风大陆。”
“噢!别让我吐了,飞鹰带着一支奇兵活跃在裕隆王朝的边境线内,至今你们还找不到应对之策,而你的凯伽王子在哪里?王宫的浴室泡花瓣浴吗?”沈涵秋恶意的嘲弄道。
像信徒听到所信仰的神之名,鲁修斯下意识的立正站好,非常严肃的申明:“凯伽王子从不泡花瓣浴。他生活极为简朴。”
“是英明神武的凯伽王子让你囚禁一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的,是吗?他可真的不是一般的英明神武。”
“闭嘴!不准你亵du凯伽王子!”鲁修斯目露凶光,完全破坏了他英俊的外表。
“你能否认囚禁我的事实吗?在劳伦大师还需要我救治的时候。噢,兴许劳伦大师昏迷中也能自行疗伤了。”沈涵秋用讽刺的语气提醒鲁修斯一个事实:她正在给劳伦大术师治疗,鲁修斯不可能囚禁她的。
“劳伦大师需要特别安静的治疗,我会安排他离开嘈杂的医院,让他搬进城西一所安静的宅院,你也会住进去,除了军医,谁也不能前去打扰。”
“德黑隆圣师也不能前去打扰么?”沈涵秋冷笑道。
“跟父亲分开,你会闹别扭,不见任何人,有什么问题,我会代为转述,德高望重的德黑隆圣师不会勉强一个孩子做她不愿意做的事的。”鲁修斯恢复如常,先时的凶形恶状仿佛是沈涵秋的一时幻觉。用手指梳理了下滑到额前的一绺棕红色的卷发,他温和的说:“为了让更多的孩子不会失去他们英勇的父亲,偶尔做一回让一个小孩子挨饿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沈涵秋不再吭声。
“外面有屠夫的人。”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溜进来,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鲁修斯身边。他的全身都包裹在黑色里。鲁修斯点了点头,他便割下一块窗帘布,将沈涵秋的嘴堵住,再把她塞进一只布袋里。在鲁修斯走到露台上时,他拎货物似的将布袋挂在背后,从楼梯下到第三层,再从三层一扇对着酒楼后竹林的窗子飞跃而出。
昆山酒楼后面的楠竹林里也清静异常。黑衣人穿窗而出,落地轻悄无声,像一阵轻风掠入竹林深处。中途他停顿过两次,像是在等什么,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停顿,径直奔出竹林,进入迷宫一般的贫民窟。
从弥漫着竹叶清香的竹林里,来到气味浑浊难闻的贫民窟,沈涵秋在布袋里也有感应,正自在猜黑衣人会将自己带到什么时方时,一股寒气渗入布袋内,冷得她浑身起了层粟米似的疹子。
“这次运的是什么货?”一个暗哑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出,透着森冷的寒意。
“生鲜。”黑衣人简短至极的答道。
活人,也算是生鲜货物的范畴哦!沈涵秋很佩服黑衣人的归纳总结能力。
也许是幻觉,在沈涵秋饿得头晕眼花时,有卤肉的香味扑鼻而入。紧接着,她被放在地上,套住她的布袋被拿走。四顾一番,发现自己是在海螺城那个住了八年的院子里。
劳伦老头住的屋子后门半开着,里面透出的柔和的昏黄灯光,烘托出夜的宁静。
“同意跟我合作,就进来。”鲁修斯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我宁可吃泥巴,也不吃你的东西。”沈涵秋扯掉塞住嘴巴的布团,挪动着无力的腿脚,走到乔克父亲砌的窑边,小狗一样蜷缩在窑门洞处,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沈涵秋又回到了前一世在蠓妖兽大陆的时候,她和花刀浪子花鹰一块儿困在了西城铁军驻地的地下密室。
花鹰发觉了充斥着浓郁的五行灵力的密室顶上那个暗门,也辨识出整个室顶就是一个倒扣的蠓妖兽棋盘,棋盘上钉着的棋子摆的是幅残局,是名为‘诛神劫’的残局第十步,此局的生门在坎位,也即移动坎位棋子走出第十一步变化,坎位上的空格就成为离开的通道。
花鹰摸到坎位上那颗棋子,将其移到离位,再伸手掀开坎位空格石板。
“棋局马上会发生变化,跟不跟我走,随便你。”花鹰没看她,就钻进黑漆漆的洞,也没管她能不能及时跟进。
等到她举起左手捅破洞口的黑暗。曾以为,会有一只手来拉,握住的却是满把的光,那温暖而明亮的光,从指缝间溜走,不留一点痕迹。
慌乱中,她的手指搭在方格黑洞的边缘,方自用力,被掀起的方格石板猛的压下,锋利的石板边缘生生的切断了她三根手指。接着,她被密室内横冲直撞的自然元素波抛到室内唯一的壁间小洞的旁边。
她那只受伤的左手手腕与洞壁相撞,就听得‘喀嚓’脆响,左手齐腕而折。连舔伤的时间都没留给她,她用左肘狠命的朝墙壁上撞过去,借腕与肘撞击墙壁的力道稳住身形,才换右手抠住壁孔,将伤上加伤的左手臂从洞中抽出。
明明记得,手指被石板压断了三根,为什么看到的是四根齐根而断?
明明应该,手指断处血流如注,为什么会只看到白森森的骨头与苍白的死肉?
睡梦中的沈涵秋吓醒了过来,“还好,是在做梦。这里没有渺空尘界。”看清楚双手指掌俱全,不再是前世四指齐根断的残掌,她长长的吁了口气。
“什么是渺空结界?”卤肉的香味伴着鲁修斯的声音再度飘出屋来,这次沈涵秋没能抵抗住诱惑。把桌子上的卤菜都一扫而空,沈涵秋才抚着溜圆的肚子,说出让鲁修斯和那个黑衣人觉得是天方夜潭的一席话。
“第一个效用,微尘看世界,渺空尘界可以让千里之外的景物出现在眼前;第二个效用,微尘解世界,渺空尘界能让任何有生命与无生命物质体尘解。”
“开玩笑,你在编故事是不是?”鲁修斯脸阴沉沉的,像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你想知道什么叫渺空尘界,而我恰好知道,看在那些卤菜的份上,我如实的告诉你,信不信由你。现在,我得睡觉了。你要是反对的话,别怪我咒诅你的凯伽王子。”
“说出怎么弄出渺尘结界,就让你睡觉。并保证你有充足的食物。”
“渺空尘界,比龙魔祖的亡灵结界略次而已,亦属于禁咒级诅咒魔法,只有圣阶以上的魔法师才布得出。不要问我龙魔祖是谁,不要问我亡灵结界是什么,不要问我禁咒级诅咒魔法是什么,不要问我圣阶以上的魔法师是什么,连魔法师是什么也不要问我。我要睡觉了!要问,你去问飞鹰身边的高人,她知道。”沈涵秋说完,便趴在桌子上。
醒来,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沈涵秋在紧邻自己屋子的厨房没找到吃的东西,再走到劳伦屋里,看到昨晚摆卤菜的桌子上空空如也,连盘子都不见了,不免着恼:“魔鬼就是魔鬼,果然一点信用都没有,以他的凯伽王子发的誓也是一点效力也没有!”
黑衣人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跟劳伦的屋子相通的房间门口,声调平平的说:“你不需要洗漱的话,现在就可以吃早餐了。”
沈涵秋咽了一下口水,她可不想被魔鬼鲁修斯的属下认为自己是没有教养的野孩子,耐着性子洗濑完毕之后,才坐到劳伦那张餐桌兼工作台的大桌子边。
用那只依旧套着黑皮手套的手,黑衣人将托盘上的酥饼、煎蛋和一碗看着挺赏心悦目的果丁粥,一样一样的摆在沈涵秋面前。
沈涵秋侧脸瞟了黑衣人手上那双用不知什么皮制成的手套,努力不去想上面有没有沾过死人的血浆和脑髓。当黑衣人转身准备走时,她用那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面前的食物问:“这些应该都是在外面买的吧?”
“你担心我下毒?”
“要弄死我,你直接扭断我的脖子相信会更快些。我是担心你用错劳伦老头屋里的东西。”
“什么意思?”黑衣人的平板语调终于有了波动。
“我猜,你用劳伦老头屋子里的锅做的早餐,鲁修斯那魔鬼应该也吃了,是不是?那锅是他用来炼制药剂的,让我想想,他最后是在炼制什么药来着?”沈涵秋佯作苦思状,实则肚子已经笑翻了。
“不对,昨天卤菜,我也是用的那锅,我们都吃了,不是也没事?”
“昨天的卤菜,对了,我说怎么那味道有些熟悉。哈哈,我想起来了,劳伦老头那时候正在试验长效迷幻剂。哦,这美味的早餐,看来我是可以放心的吃了。”沈涵秋美滋滋的吃起了她的早餐。
看她在吃东西,黑衣人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冲他神秘的一笑:“看在这美味早餐的份上,提醒一声,你最好祈祷你的魔鬼主子没有当众大跳脱衣舞。”
“解药,快拿解药给我!”黑衣人跟随鲁修斯多年,清楚他的脾气,知道他为人慷慨大方,对忠心的属下极为关照,但同时他疑心病重,一旦他起了猜忌之心,认为自己给他下毒,自己的下场就得用凄惨来形容了。
“劳伦老头的新药,还没来得及测试药效,哪来的解药?”
“你跟我都吃了,为什么会没事?”黑衣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出疑点质询。
“都说了是长效迷幻剂。这长效,可不是指的迷幻剂药力持续的时间长,而是指服药至药力发挥作用的药力积蕴时段长。懂了么?”
“你说得很拗口,还是不懂。”黑衣人很老头的摇头道。
“猪!现在没发作,只是代表时辰未到。这药剂,按劳伦老头的构想,是药力积蕴时段越长,药效就越猛烈。”
“该死!”黑衣人怒斥一声,飞身出去。
“哈哈,真是六月的债,还得快!”沈涵秋幸灾乐祸的放声大笑。她不是虚言恫吓,干吓唬黑衣人,她自己的身体现在就有了燥热的感觉,但她没说实话的是她会配制解药,并且劳伦的屋子里就有现成的原材料。
明知道黑衣人走后,暗中还会有监视的人,沈涵秋却大大方方的将劳伦屋子里的装药剂的瓶子都摆上桌,也不用器皿,直接就将没贴标签的瓶里的药剂往嘴里倒,喝没喝,喝了多少,只有她心里清楚,暗中监视的人是不得而知的。
沈涵秋给自己配制解药的时候,正好是鲁修斯在昆麓城里,跟德黑隆圣师商量把劳伦大术师接出战地医院的时候,也是黑衣人由海螺城往昆麓城狂奔的时候,自然也是他们三人身体开始起反应的时候。
“天气真热。”全身盔甲的鲁修斯燥热难当,当着德黑隆圣师又不好失礼,不能脱下密不透风的盔甲。只能拿过一本书当扇子。
“你是不是病了?鲁修斯,你的脸色不正常。我看你还是先治好自己的病,劳伦大师就留在战地医院,这里的设施相对齐备,你只要保证涵秋丫头配合军医们,就行了。”德黑隆圣师说完,起身离开了。
计划受挫,鲁修斯不正常的脸色因气愤更红,像充血似的。而他身体内的燥热也变成了热浪,在体内汹涌奔流。“队长,你怎么了?”同来的护卫队护卫卡特在旁关切的问道。
卡特的叫声,反而刺激了鲁修斯,他变得狂躁不安。一把掀开伸手来搭在他肩头的卡特,动作粗暴的扯掉自己的盔甲和上衣,嘶吼着用双拳击打着自己裸露的前胸,打得砰砰作响。
无独有偶,从海螺城往昆麓城狂奔而来的黑衣人,也在途中发了狂。由于是战时,官道上以运送物资的后勤保障人员居多。发了狂的黑衣人正撞上一支运粮队,马上受到护送粮车的兵士围攻。
“我是汉森家族秘卫,挡我者死!”黑衣人神勇异常,接连弄翻了五辆粮车。
“弓箭手,给老子把他射成刺猬!”运粮队队长杰西斯恰好也是汉森家族的,知道就算眼前这人是家族秘卫,攻击运粮队也是其罪非轻,为免此事被政敌拿来做文章,只能将之灭口。
“此人是军法部重犯,不得伤其性命!”屠夫西恩带着一支督察小分队突兀的现身出来。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屠夫西恩一发话,围攻黑衣人的兵士都停了手,齐刷刷的后退,将黑衣人周围空出一片空场来。
西恩手一挥,三名臂上带着深蓝臂章的督察队员飞身上前捉拿黑衣人。他们自非运粮队的官兵可比,不过十来个回合,就将黑衣人逼到死角。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被督察队员活捉,而督察队的头儿屠夫西恩跟汉森家族算是死对头了,本来在战圈外指挥的杰西斯情急之下,夺过身边弓箭手的弓箭,搭弓射箭,一道劲矢直奔黑衣人眉心而去。
也是黑衣人该当命绝,本来此时屠夫西恩的手下一掌将他劈开,正好可以避开那枝箭的袭击,但他偏奋力朝前撞去,一头撞上箭尖,被射了个耳对耳的对穿。
“把他也带走!”屠夫西恩朝杰西斯一指,马上有两人冲过去将杰西斯反剪双臂,用牛筋绳绑起来,跟着一块儿往昆麓城去了。
西恩一行人刚进昆麓城,就闻报说战地医院里鲁修斯发狂的事件,打听到鲁修斯已经被多伦元帅接到他的行辕,便往多伦元帅的行辕去了。
对屠夫西恩来见,多伦元帅第一个念头就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及至听说西恩要见鲁修斯,他的怒火顿时被撩发:“我就觉得鲁修斯突然发病很是蹊跷,原来是你动的手脚!我告诉你,鲁修斯若有事,哪怕军法部里的那个老家伙也休想保得了你!”
西恩森冷如电的目光射在多伦元帅的脸上:“大元帅,说话要负责任。”
多伦元帅也知自己的话有些过头了,却也不愿意对西恩示弱,两人正僵持间,德黑隆圣师在几名军医的陪同下走出来。多伦和西恩同时迎上前躬身施礼。
德黑隆圣师地位超然,从不介入派系的权利争斗中,这时却主动说:“西恩也是为鲁修斯而来吗?”
听德黑隆圣师有责备之意,西恩答道:“圣师大人,有个自称是汉森家族秘卫的黑衣人在袭击了一支运粮小队,我来找汉森?鲁修斯核实他的身份。”
“鲁修斯现在神智不清,恐怕不能配合你的调查。你让汉森?杰西斯进来,哦,把黑衣人的尸体也带进来。”德黑隆圣师说到这里,再对多伦元帅说:“军医们可以确定鲁修斯是吃了某种类似致幻剂之类的药物,但是这种药剂非常奇特,药效持续时间超长,现在还不确定不服用解药的话,他能否自动清醒,同时也不确定是否对他的脑子造成永久性伤害。如果黑衣人也是吃了相同的药剂,也许军医们可以从他尸体上看出一点什么来。”
“圣师英明。”多伦忙道。
汉森?杰西斯和黑衣人的尸体都被带进来,多伦马上说:“汉森?杰西斯,你看清楚这黑衣人是不是汉森家族秘卫?不许说谎,这关系到鲁修斯的性命。”
汉森?杰西斯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西恩,垂首应道:“他是鲁修斯少主的专属秘卫。”
交待军医们给黑衣人作尸检之后,德黑隆圣师又问:“鲁修斯应该不止这一个秘卫,除了死了的这个,别的人都在哪里?”
“也许鲁修斯少主把他的秘卫打发去干别的什么事了。”汉森?杰西斯走出门,手一扬,一道夹着金丝的绿芒冲上天空,在空中停留了一刻,慢慢消散。
回到屋里,汉森?杰西斯说:“如果附近有家族秘卫,看到信号,他们就会过来。”
军医们检查黑衣人尸体的情况,也有了初步的结果,确定了黑衣人跟鲁修斯都是服用了同一种致幻剂,死时血液中残留药物浓度仍然高于普通致幻剂的十倍。
“这是哪个变态研究出来的致幻剂,都能让一头牛发狂了!炼制这种致幻剂的人应该被处以绞刑!”多伦咒骂道。
有道黑色旋风从窗口进来,落在黑衣人的尸体边,却不停止旋转。
杰西斯对着黑色旋风说:“这个秘卫和鲁修斯少主一样都神智失常,像是吃了致幻剂,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德黑隆圣师也跟着问道:“鲁修斯翻来覆去的说着一段奇怪的话,渺空尘界可以让千里之外的景物出现在眼前。渺空尘界能让任何有生命与无生命物质体尘解。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停旋转的黑色旋风里飘出没有抑扬顿挫的女子声音:“他们昨晚和今天早上都是吃了相同的食物,沈涵秋也吃了,但她没事。”
“你知道沈涵秋在哪儿?”德黑隆圣师催多伦赶紧派人把沈涵秋接来。刚一说完,他又像想起什么来,说:“不,我们带着鲁修斯和劳伦大师去她那儿。”
心急火燎的赶到海螺城,一见沈涵秋,德黑隆圣师就叫:“涵秋丫头!”
窑边,弄得跟泥猴似的沈涵秋专心致志的塑泥。西恩上前拉起她斥道:“沈涵秋,圣师大人叫你呢!”
“不得对涵秋无礼,西恩。”德黑隆圣师斥一声,再和颜悦色的对沈涵秋说:“劳伦大师病情有了反复,鲁修斯也神智失常,你给他们看看吧。”
“劳伦老头的病,我包了。鲁修斯那魔鬼的死活,我才不要管,他死了最好。”沈涵秋非常有性格的说,一点儿也不管此话一出,秘卫和杰西斯的目光都跟刀子一样利。
在旁边屋里监护劳伦大师的军医叫道:“劳伦大师脉搏停止跳动了。”
沈涵秋个头小,动作却极迅捷,也就比德黑隆圣师慢了一步,那些军医们都是她开始往劳伦大师嘴里灌药时,才涌进屋里。
“这是什么药?”德黑隆圣师问。
“神仙醉。这里有现成的配料,我给配了一些。”因为事先配了药在手,沈涵秋先前才会笃定的说包治劳伦大师的伤,只是她没料到老头的病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急转而下。
劳伦大师的牙关闭得很紧,黑糊糊的药剂灌进去,又顺着嘴角流出来。强行撬开他的牙关也没用,他的喉咙似乎也闭死了,失去了吞咽的功能。
“把老头放药锅里煮吧。也许肌肤上的毛孔能够吸收一些药力。”沈涵秋挠着头皮不确定的说。在前世,她听说修士们会用药汤熏蒸达到炼体或祛毒的效用,猜想这方式可适用于劳伦目前的状况。
军医们院子里灶台上的大锅里垫上一层木块,再将他搁到木块。水平到锅沿时,才刚刚浸过躺在锅里的劳伦的胸口。水慢慢的烧热,劳伦的喉结开始滑动,嘴角也冒出白沫。
德黑隆圣师欣然笑道:“亏得有你,涵秋丫头。”
“那是当然。”沈涵秋仍如前世不懂得谦虚,笑得好不得意。
等看着劳伦大师咽下灌入嘴里的药,德黑隆大师终于放下那颗揪紧的心,舒了口气说:“涵秋,现在你再给鲁修斯治一下吧。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我可以保证他以后不会打扰你,就给圣师老头一个面子吧。”本以为还要费些唇舌,可沈涵秋很爽快的交出了她预先配好的长效致幻剂的解药。
“你还可以提一些要求的。”德黑隆圣师好意提醒。
摇了摇头,沈涵秋面带愧色的说:“我跟劳伦老头是朋友,拿为他治伤来谈条件,我觉得非常对不起他。答应你替鲁修斯治病,就当是弥补吧,圣师老头,你只要让鲁修斯魔鬼和西恩黑猩猩以后都不要打扰我跟我的父亲就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敢相信你是个十岁的孩子。好吧,涵秋,圣师老头保证,外界不会知道你给劳伦老头治伤的事。”德黑隆圣师摇头叹息着,又忽然想起鲁修斯发病的情形,便问:“鲁修斯神智不清的时候,翻来覆去的说什么渺空尘界,也是因为吃了长效迷幻剂的原因吗?”
“是的。”沈涵秋给了个极简洁的回答。
看出沈涵秋不想深说,但德黑隆圣师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像个长舌妇一样刨根问底:“渺空尘界是什么,你能不能给圣师老头解释一下?还有他还提到了亡灵结界,魔法师什么的?我在王宫藏书库里看到过一些古藉里提到过魔法师,似乎魔法师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圣师老头,我不想骗你,可是,你的问题,我现在不想给你解答。”
“我愿意发誓,为你今天说的话保密,并承诺在有生之年保证你的安全。”德黑隆圣师就像个淘金客看到一座金矿,哪肯就此罢休。
“我可以写一部修炼功法给你,到你修炼有成的时候,你再来找我解答今天的问题。不然,就算我解答了你今天的问题,你也是一知半解。”沈涵秋拖脱不掉,干脆将前世父亲所授的《弱水功》的修炼功法抄录了部分,交给德黑隆圣师,当是替父亲收个异世弟子了。
拿着《弱水功》的修炼功法,德黑隆圣师逐字逐句的研究一番,疑惑的问:“这篇功法似乎是精深的术法,但跟一般的术法又不同?”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沈涵秋有气无力的说:“圣师老头,这些问题,你能不能至少留到十年之后再来问我。”
嘿嘿干笑两声,德黑隆圣师小心翼翼的收起弱水功功法。
等劳伦老头的伤势稳定,德黑隆圣师便派人护送沈涵秋回她父亲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