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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在这里的应该都是朝廷的忠臣。不过,谁若是敢欺负您和贵妃娘娘,微臣绝不答应。”李中易的语调不重,态度却异常明确,话中隐藏着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六哥……”符贵妃发觉诸位相公和枢使们的脸色都是一片铁青,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扬声想把柴宗训唤回来。
可是,柴宗训却死死的拉着李中易的右手,小声说:“狗娃啥时候来宫里陪孤读书习字?”
李中易瞥见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之极,他心中不由一动,木已成舟,何必急于撇清呢?
“殿下,两府重臣正在商议军国大事,您身为国之储君,应该礼贤下士,优遇老臣。”李中易的一番劝谏,引得小符贵妃频频点头,这才是太子之师应有的立场。
“先生的教诲,弟子一定铭记在心。”柴宗训拱手作揖,向李中易行了师礼。
李中易在大庭广众之下,哪敢受当朝太子的重礼,赶紧侧身避开。
等柴宗训回到小符贵妃身旁,李中易即使没抬头,却也清晰的察觉到,殿内众人正目光灼灼的盯在他的身上。
殿内的臣子们,皆是大周帝国的重臣,也基本上获得了柴荣的信赖,否则,也不可能长久待在政事堂或是枢密院内。
一世富贵,在场的人,都可以享受得到,这一点毋须多虑,也毋庸置疑。
问题是,今上总有撒手的那么一天。帝国换了主人之后,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逻辑,倍受现任太子柴宗训信赖的李中易,还不得飞黄腾达,权倾一时?
一时间。李中易在众人眼里的地位,刹那间,有了本质性的飞跃!
一直低着头的李中易。大致可以猜到宰执们的基本想法。他心想,柴宗训今天的神来之笔。无形之中,加重了他在两府之中的话语权。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巨大收获,让李中易成了今天两府集议,最大的赢家。
“诸位卿家,陛下亲自率军北伐,钱粮辎重,可是半点疏忽不得的。”小符贵妃第一次代行大权。心里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经柴宗训这么一闹,她的心绪反而淡定了许多,“前方军情似火,诸位卿家还需共体时艰,不可因私废公。”
此话甚重,以至于,范质只得硬着头皮,主动站出来,躬身拱手说:“臣有罪。请娘娘和太子殿下责罚。”
小符贵妃轻声一叹,说:“范相公一直是陛下所倚重的老臣,本宫和六哥素所深知。就请范相公主持集议,本宫不过是区区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军务?”
李谷听了此话,心里别提有多别扭,小符贵妃看重范质,太子柴宗训依赖李中易,他这个次相,将来会被置于何地?
王溥的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他原本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地位仅次于范质。
只可惜。因为些许琐事,王溥丢掉了完全可以预期的首相之位。深深的遗憾在所难免!
魏仁浦不是柴荣的潜邸老臣子,他对于首相之位,倒没有太多的奢望。只要他这一系的几个重要门生,能够占据几个重要的位置,帮衬着魏家几个不成气的小子撑住门庭,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中易发觉,范质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并没有急于回答小符贵妃的问题。
嗯,今天最丢面子的,其实不是别人,恰好是首相范质。
柴荣刚刚统军离开京师,范质这个素受信任的首相,居然没有正常的压制住枢密使王溥,传将出去,必会损及到范质的首相之威。
只是,范质不可能是胸无韬略之人啊?李中易的脑子里,猛的灵光一闪,范质今天的藏拙,必定有诈!
如果,今天两府诸臣商议的情况,传到了柴荣的耳朵里,老柴同志会怎么看?怎么想?
李中易暗中揣摩了一番,他基本断定,今天的争议,很可能是范质想利用混乱局面,迫使政敌提前出局。
经过小符贵妃的敲打之后,原本争吵得最厉害的王溥,却只是摆出事实和范质讲道理,态度方面温和了许多。
李中易依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低着头,仔细的听和想,却始终沉默不语。
等两府的重臣们,再一次发表了意见之后,李中易暗觉好笑,众人的态度虽然和顺了许多,分歧却依然存在,矛盾丝毫未削。
小符贵妃毕竟是深宫女子,面对两府的严重分歧,她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裁断。
“母妃,先生替我大周东征西讨,战功卓著,甚为知兵,不如听听先生的高见?”
谁都没有料到,太子柴宗训再一次把李中易推上了众所瞩目的前台。
小符贵妃凝神一想,李中易这个太子之师,自从进殿之后,确实一直没有怎么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
李谷张了张嘴,本想主动插话,借机剥夺李中易说话的机会。可是,他转念一想,不如等李中易说错了之后,再反击。
魏仁浦心中暗暗一叹,帝国的未来主人,竟然如此的信任李中易,实在是个异数呐。
王溥的眼珠子略微一转,既然柴宗训不怎么信任范质这个首相,他何不添点砖,加几片瓦呢?
“娘娘,陛下在京时,一直夸赞李参政知兵。臣以为,应该仔细的听一听,李参政的看法。”王溥见风使舵,顺水推舟的功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小符贵妃倒是一直牢记柴荣的叮嘱,大事不决,问范质;兵事不决,问李无咎。
如今,两府争议的恰好是兵事,可不就该问一问李中易的意见?
“李参政,既然六哥如此的信任你,还请以国事为重,畅所欲言吧?”小符贵妃借着柴宗训的话为由头,故意挤兑了一下李中易,她也想看看,李中易究竟有几斤几两?
李中易从参加集议开始,一直在场,范质和王溥所争论的内涵,他早就一清二楚。
“娘娘,臣有一法,既不需过使民力,又可以让前方将士吃饱穿暖,军械无忧。”李中易语出惊人,立时把小符贵妃、柴宗训,以及满殿重臣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李参政,大话可不要说满了哦?”李谷终于等到了李中易犯错误的机会,他赶忙插话,想敲死李中易妄言之罪。
魏仁浦看了眼老对头李谷,决心拉一把李中易,于是,他淡淡的说:“李参政,本朝向来不因言罪人,你只管畅所欲言。”
王溥见范质只是笑而不语,他咽了口唾沫,想等范质先出手,他再展开反击。
李中易懒得理会李谷的小心思,他仰起脸,扫了眼国色天香的小符贵妃,淡淡的说:“微臣以为,可以借用商贾的运力,及时的补充前方的钱粮和辎重。”
“什么?国之大计,竟然要授予重利轻义的卑贱商贾,李中易,你是何居心?”李谷眼前猛的一亮,他,终于抓到了李中易的痛脚,机会实在是难得啊!
魏仁浦撇了撇嘴,李谷真是个小人,还没等李中易把话说完,竟然就急不可耐的扣上了大帽子。
“惟珍相公,你总要让人把话说完嘛?”魏仁浦原本没有帮李中易的心思,只是,他实在看李谷太不顺眼,索性主动站出来,替李中易搭一个解释的桥梁,打个圆场。
上次,魏仁浦的人情,李中易还得很快,显然,这是一个懂事的小子。
李中易不慌不忙的说:“李相公所虑者,不过是商贾之家,缺斤少两,以次充优罢了。”
“哼,卑贱商贾,只重利,心中没有君父,没有朝廷,岂可信之?”李谷既然已经找到了由头,肯定要穷追猛打下去。
李中易微微一笑,瞥了眼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小符贵妃,拱手解释说:“正因为商贾之家重利,那么,只要朝廷以盐利作诱饵,恰好可以利用商贾运力,替北征大军输送各类辎重。”
“盐利?”小符贵妃皱紧秀眉,下意识的反问李中易。
李中易笑道:“仰赖陛下的天威,朝廷得了江淮的大片盐场。盐铁乃是朝廷专营之物,一般商贾除了贿赂盐使之外,很难拿到正经的盐引。如今,朝廷只需定下规矩,输送前方多少粮草和辎重,便可换取多少引盐,臣敢肯定,只要传出消息,一定会应者云集。”
“李无咎,若是贱商以次充好,耽误了大军的征伐,该当何罪?”李谷也是很有手段的老政客,他一口咬死了奸商们的命门,拼命给李中易下绊子。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只要朝廷有言在先,胆敢以次充优者,灭三族,谁又敢以身试国法呢?”
“娘娘,商贾之人,绝不可信!”
李中易有针对性的祭出严刑竣法,让李谷立时失了借口,可是,李谷依然不肯松口。
“娘娘,殿下,这些贱商,若要拿回盐引发大财,必须有大军转运使的签押。若有短少,质次,误期之状,皆可当即捕而斩之,以儆效尤。”
“哈哈,先生果然高明,不似那等尸位素餐之辈,徒费朝廷禄米。”柴宗训喜笑颜开,拍手夸赞李中易提出的妙策,立时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李谷的身上。
一时间,李谷脑子里一片空白,面如土色,全然忘记了,应该如何应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