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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言岳赶到的时候,在屋外就听到里面的哭嚎声。踏进屋里的第一眼,柳言岳就看到自己手下的江妍正在安慰死者的母亲。这姑娘从警校毕业后就跟着自己工作,已经三年有余。工作细致,思维敏锐,是干刑侦的好材料。
“老大!”江妍站起身,窗外如火的夕阳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都沐浴在红光里。
“嗯。”柳言岳点了个头,就走进了卧室,他的另一名手下于跃正在拍摄现场照片。另有一名中年正在检查尸体,尽管那人戴着口罩,柳言岳还是一眼就认出是法医徐知。
“什么情况?”柳言岳走到于跃身边。
于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口罩往下拉了拉,用一根手指横着拦在鼻子前说:“死者张超,男,32岁,无业。初步推测死亡时间是凌晨3点到早上6点。据其母亲交代,死者在此独自生活,人际关系简单,没有仇人。”
柳言岳走进一步,蹲在徐知旁边,“自杀?”
“从尸体的情况看,也不像是自杀。”徐知拉开了口罩,柳言岳注意到他的胡须才修剪过,毫无凌乱的感觉,反而衬得整张脸非常小巧。
“首先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可以排除暴力自杀方式。其次,死者身上的尸斑非常多,程度很深,甚至有斑点状出血,应该是瞬间死亡。且没有出现大小便失禁等情况,因此,也不像是服药自杀。理论上说,就是自然的猝死,不过……”徐知顿了顿。
“不过什么?”柳言岳有些焦急。
“死者的表情非常安详,甚至可以说……愉悦!”
“在这呢!”于跃也蹲着凑过来。
“不是叫你,不过也好,你把相机给我吧。”徐知从于跃的脖子上取下相机,往前翻了几张,凑到柳言岳面前。在这过程中,柳言岳顺着他的话,将目光移到死者的面部,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你看,这是我们刚到的时候拍的,他的脸上,像是挂着……愉悦的笑容?”
柳言岳凑近一看,只见这堆满横肉的脸上,表情真的十分愉悦,仿佛是在做着什么美梦一般,全然不像是已经死亡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索吗?”柳言岳站起身,将相机又递给愉悦。
“不尸检的话,目前没有什么线索。总之,从尸体情况和他的生活习惯判断,更像是猝死。”徐知站起身,摘下手套。
生活习惯?柳言岳环顾卧室,立刻明白于跃所说的生活习惯是怎么回事。他刚刚急着了解情况,都未曾注意到。屋子里散发着阵阵恶臭,但却并非源自尸体,而是四处散落的垃圾。墙角的垃圾桶里,外卖盒、饮料罐、食品袋已经堆积如山,底部流淌着恶心的黄水。在屋子正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个肥胖的躯体,床单被子皆脏污不堪。
“死者三年前失业,此后一直独居在此。性格逐渐变得自闭,不与人交际,日夜扑在电脑上打游戏。他的母亲每隔几天会过来探望一次,最后一次联系时间是前天晚上。”于跃适时在旁边补充道。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柳言岳掏出来干了一眼,皱起了眉。
“徐法医,先把尸体运回去吧。”不知为何,死者脸上的那个笑容仿佛在柳言岳的心里扎了根刺。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形成了敏锐的直觉。他现在希望家属最好能同意尸检。
“江妍,进来一下。”柳言岳对着客厅喊了一句,江妍匆忙走了进来。
“你去小区保安部拷贝监控录像,把最近一周的都调出来。于跃,你去医院查一下死者的病历。明天一早把证物和报告交到我办公桌上。”
“是,老大!”
交代了几句之后,柳言岳便匆匆离去。相比夏天,现在天黑得明显要早了很多。柳言岳走出电梯时,发现小区的路灯都已经亮起来了。此时,电话响了起来。
“看到了,我很快就到。”柳言岳面无表情地回答。
楼上,于跃将相机装进包里。“哎,看来晚上又要加班咯!”
“怎么,耽误你跟你的小女朋友约会了?”江妍走过来打趣他。
“是啊,作为小队里唯一的非单身狗,我的生活你们永远不懂。”
“有什么了不起的?”江妍懒得理他,走到死者母亲身边,轻声安慰着。
此刻徐知已经走出了卧室,敏锐的目光在客厅里观察着什么。江妍陪死者母亲坐在沙发上,偶尔抬起头偷偷瞄几眼他。徐知个头不高,但身材保持得十分好,一看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类型。当然,这只是江妍的猜想而已,她还没有机会去证实。
“客厅和卧室的抽屉等地方都查看过了吗?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徐知问一旁的于跃。
“都查看过了,没发现什么。”于跃刚回答完,两个中年男子就进来将尸体装袋,抬了出去。死者的母亲突然从沙发上扑过来,倒在地上,哀嚎着。于跃赶紧过去扶着。
这种场面,对于徐知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他其实是个内心非常柔软的人,只是在这个行业里,看淡生死是必然的。徐知看到旁边洗手间的门开着,便走了进去。
他一开灯,就有些后悔进来了,这洗手间简直脏得让他无法下脚。马桶里面蓄积了厚厚的尿渍,泛着恶心的黄色。纸篓堆积到漫出来,一些用过的卫生纸甚至落在了地上,甚至因为被水浸湿而粘住了,地上还躺着一些毛发,这让平时跟尸体打交道的徐知都有些反胃。
徐知是有些洁癖的,这样的环境,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只是不知为何,他一进门,就觉得洗手台上的小柜子对他充满着吸引力。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打开了柜子门。
映入眼帘的是几盒未拆的药膏,几瓶常用药,还有一盒拆过的生理用品。徐知拿起一个瓶子,打开一看,里面似乎是常见的胃药,只剩两片了。徐知凑到鼻头一闻,立刻汗毛倒立。他谨慎地往客厅瞟了一眼,发现于跃并没有看向这边,便立刻将这两片药倒出来,塞进自己的口袋,又将瓶子放回原处。
徐知走下楼时,来运尸体的车还停在楼下,死者的母亲坐在地上嚎哭,江妍和于跃试图把她拉起来,但没有成功。
徐知坐进车里,脱下一次性的手术衣和手术帽,露出了他平常的样子。他正要开车离开时,江妍凑到了车窗边。
“徐法医,晚上加班吗?”江妍歪着头,脸上挂着微笑。
“不了,我先回家一趟,明天再去局里。”徐知强作平静,那两颗药已经让他乱了方寸。
江妍看着徐知,那修剪得十分平整有型的胡须贴在瘦削的面庞上,再加上寸头,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利落。
“噢,那好吧,明天见。”江妍有些失望,她本想趁着加班的机会和徐知亲近一下的。
“嗯,明天见。”徐知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发动了车子。
江妍看着车子离去,内心有些失落。她从第一次在办案时遇到徐知起,就对他产生了好感。尽管看上去非常冷漠,但这种禁欲系男子恰恰是她喜欢的风格。其实警队里对徐知有好感的女警也不少,但大多止于好感,毕竟,谁愿意去靠近一个大冰块呢?徐知身上总透露着浓浓的暮气。甚至有同事私底下说,这徐法医跟尸体打交道久了,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寒气。只有江妍,在无数次被无视之后,依然百折不屈。能在办案时遇到徐法医,就足够她欢欣雀跃一阵了。她只觉得,这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不过,和徐知相识几年,江妍见徐知笑过的次数的确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