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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五六丈高的烈焰蘑菇云,照亮了黑夜。
地在颤抖。
天在旋转。
狂猛的气浪如同海啸一般,卷着砂石拍打在太平会前排的大铁盾上,打得坚固的铁盾防线都如同海草一样,起伏不定。
张楚依然跨坐在青骢马上。
他左手也提着一面大铁盾,护在青骢马的前方。
青骢马高大的身量,带给了张楚宽阔的视野。
他清楚的看到了一个个沙海马贼,是怎样被狂怒的“烈焰蘑菇”撕成碎片的。
他清楚的看到了一个个沙海马贼,是怎样被强劲的气浪卷起来扔出去五六丈远的。
他清楚的看到了一片片沙海马贼,是怎样像农夫镰刀下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倒下的。
这些沙海马贼,用血肉之躯向张楚重现了大刀长矛对抗火枪火炮的悲剧……
很残酷!
比张楚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但他的眸子却像是幽深的碧湖一样,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一群喜欢把人的脑袋砍下来堆成金字塔的刽子手,不值得他同情。
烈焰蘑菇缓缓升空,惊人的热力在消散,渐渐暗淡的战场上只剩下一地的残肢碎片与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张楚的目光深处透出丝丝疑惑,这就……完事儿了?
好歹也是五品大豪,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炸药包的威力是强,但对付有所防备的气海大豪,应当还不足以致命。
特别在这种开放式场地,还有上千号喽啰分散火力和充当人肉盾牌的情况下……
就在烈焰蘑菇即将熄灭之际,突然有一道包裹着土黄色真气的人影,怒吼着冲天而起。
“就知道你们这些坏人都是属王八的……”
张楚双眼一亮,扔了大铁盾,握住飘雪便纵身而起。
“铿。”
雪亮的刀光一闪而逝。
下一秒,一道火红色的巨大刀气照亮了漆黑的天地。
“哈塞给!”
土黄色的人影见状,怒吼着一刀斩出一到月牙般的巨大土黄色刀气,同样巨大无匹!
“轰。”
两刀相接,轰然爆开,余劲如同涟漪般在半空中荡开。
“嘭。”
张楚狠狠的砸在盾卫士的面前,脚下的地面裂开一大片。
他伸出大拇指抹了抹唇角,借着散落一地的火光看一看,却是殷红点点。
他抬起头,望向前方十余丈外,同样是半蹲在地面上的那张眼窝深陷、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阴鹜面容,低低的笑道:“有点意思!”
这个情报中平平无奇的沙海盗二当家,实力竟然比那个西凉州有名的冲虚宗宗主柳轶炀还要强!
是因为那位“沙王”王真一太强、风头太劲,遮掩了这位“沙里金”天鹰.哈孜的光芒吗?
还是骡子的情报出现了错误?
不要紧!
方才那一刀,他分明感觉到天鹰.哈孜后继乏力,想来他虽然扛过了那一阵轰炸,但也不是分毫无损。
拖上半刻钟,哪怕还强拿不下天鹰.哈孜,天鹰.哈孜也会不战自溃!
张楚再次一跃而起,“牛逼啊,再尝尝我这一招……分、海、一、刀、斩!”
他大笑着,脸色却渐渐变得狰狞,俊美的面容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额角上一根小拇指粗的青筋剧烈的颤抖着,握着飘雪刀柄的双手早已被火红色的真气所包裹,雪亮的刀身因为容纳了太多的真气而变得通红,但神奇的是,刀锋前却并没有刀气喷涌而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刀气,不让它喷出来。
“给我破!”
火红色的刀气暴涨,如同激光炮一样轰向地面的天鹰.哈孜。
天鹰.哈孜也没坐以待毙,原地旋转舞动弯刀一招,再一刀隔空斩向张楚:“去死吧,大离人!”
土黄色的刀光牵引着一条体形庞大,依稀能看出是一条土龙的庞大沙龙汹涌而出,笔直的迎向激光炮一般的磅礴刀气!
说时迟,那时快!
刀气与土龙针尖对麦芒的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激光炮一般的火红色刀气势如破竹的击溃了土龙,去势不绝的射向地面上的天鹰.哈孜。
天鹰.哈孜见势不对,慌忙向一侧跃去。
结果,避是避开了。
但他前脚离地,火红色刀气后脚就轰在了他方才站立之处,余劲尽数打在了他的身上。
“噗。”
天鹰.哈孜喷出一口血,身躯像是残破的麻布口袋一样飞出数丈远。
……
鎏金的仙鹤香炉升腾着淡淡的檀香。
大量的烛火,将富丽堂皇的厅堂照得如同白昼。
两个高冠博带的中年男子,坐在堂上对弈。
坐在左上首主人位上的,是一位清俊、儒雅,下颚留有三寸清须的伟岸男子,他的气息中正平和,头戴白玉冠,一袭月白色兰花锦袍在烛火照射下反射着淡淡蒙蒙光芒。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面颊线条硬朗、留着山羊胡气的冷厉男子,他气息阴郁、目光古井无波,头戴黑玉冠,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劲装黑得仿佛在吞噬光线一般。
这二人的气场都极其强大,坐在一起就仿佛有黑白两种光线在他们中间来回拉扯、攻伐、侵略,就如同他们面前黑白交错的棋盘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难舍。
两人的气场在激烈的交战。
厅堂内却十分安静。
安静得除了棋子落在棋盘上时发出的清脆声音之外,再无一丝杂音。
这一局对弈不知已经持续了多久。
终于,白袍男子投子认输,轻笑道:“还是老弟技高一筹,老兄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黑衣男子很是冷淡的说道:“你的心思不在棋盘上,自然不是我的对手。”
白袍男子没有为他的话感到不悦,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笑道:“老弟哪里的话,你能赏脸大驾光临,老兄岂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
“啪。”
黑衣男子将手中的黑子掷于棋盘,发出清脆的玉石交击声,“你请我来,不是怕我坏了你的事吗?”
白袍男子睁大了双眼,诧异的抚须道:“老弟何出此言?”
“呵?”
见白袍男子装傻,黑衣男人的声音越发的冷硬了:“白横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白袍男子笑呵呵的拱手:“还请老弟赐教。”
黑衣男子:“你总以为这天下间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余人皆是愚不可及的蠢货……却不知,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算计你!”
白袍男子闻言连连摇头:“老弟此言差矣,为兄从未如此想过!”
黑衣男子看着他,嘴角慢慢浮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那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今夜到了此处,就无法搅和你设计太平会张楚与沙海盗王真一的一石三鸟之计呢?”
白袍男子不为所动:“老弟多虑了,常言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天行盟与你武士楼尽皆起源于西凉,又是多年的交情,眼下大家同在玄北为异客,正该守望互助,为兄岂有算计老弟之理?”
“啪。”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掀了棋盘,长身而起,冷笑道:“匹夫,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拿我当傻子耍?你真以为你天行盟内对玄北州是如何决意的,我谢君行不知?今日我不妨将丑话说在前头,这破境之机,他燕长青想要,我谢君行也想要!要争,大家就明刀明枪的争,便是败,我谢君行也心悦诚服,可谁要想玩阴的、摘桃子……我认得他,我的刀认不得他!”
他抖了抖大氅,大步流星的往厅堂外行去。
白袍男子目送他离去,目光深处终于透出丝丝忧虑之色。
事已至此,再想谢君行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为时已晚。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谢君行既然早就知道此事,还肯来赴约陪他下这半晚上的棋,那谢君行肯定早就有应对之策,说不定都已经出招了!
今晚之事有变化!
但变化,从何而起?
白袍男子拈着清须,再度复盘每一个关键。
陶玉、琉球两县的县尊衙役,的确是天鹰.哈孜所杀。
咸泸县以西那座京观,也的确是天鹰.哈孜带人所垒。
与他天行盟沾不上任何边儿。
他们充其量不过只是派人传了几句谣言而已……真的只是几句谣言而已,没沾一丁点儿人血!
眼下那太平会张楚,已经顺着沙海盗那条线摸上去了。
以天鹰.哈孜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性子,与那张楚属炮仗的一点就炸的性子,他们两方要撞在一起,只能是你死我活,决计没有坐下来好好谈的可能!
无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他的算计,都算是成了!
谢君行会如何应对?
能如何应对?
难不成,派人救下天鹰.哈孜或者张楚,让死结变活结?
……
天鹰.哈孜定定看着张楚,眼眸中荡漾着火光。
张楚觉得他的目光很碍眼,想了想,索性一挥飘雪,将他的头颅从尸体上砍下来!
叫你死了还不安生,还要恶心我!
适时,大刘领着一票近卫赶过来,见他衣衫上到处都是破洞,胸前还有血迹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帮主,您怎样?”
张楚朝着他摆了摆手,一脚将天鹰.哈孜的死人头踢给他:“交给孙四儿,让他派二百个弟兄,连夜把这些死人头弄到陶玉县外给我垒成塔……他们之前是怎么垒的,我们就怎么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