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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续)寰宇间琼玉唤魔皇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道德……礼法……
伦理……纲常……
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就“活下去”而言……这些东西似乎毫无意义……
不……不对……
正因为世间存在道德礼法……所以……那个人能从施舍潲水给我吃喝这件事上获得满足与快感……
正因为道德理法潜移默化的影响世间人……所以……才会有人会做施舍乞丐、帮助弱小这些毫无利益可言的事情……
图名吗……不对……图名的话……他不会一个人来……
吃……还是不吃……
要活下去吗……
这个无趣的世间……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道德礼法既然存在……为什么它不被完善……它存在的方式是什么……
为什么覆盖到这条丑陋巷弄的道德礼法……残缺不全……
凌乱长发因为过于肮脏而拧成一股一股。
其上粘连着的已经看不清本貌的秽(和谐)物,似乎因为太久没有清洗而与长发完全融在了一起。
乞丐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泥沙俱下。凌乱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见表情。不过,对眼前以一根长棍叼住的潲桶,乞丐并没有像其它同行一样疯抢而食。
其实,他很饿。
其实,如果有谁可以界定饥饿的程度,乞儿一定是陋巷里最饥饿的一个。
当然,毫无疑问,比起只思考“活下去”一事的同行,他一定还是思绪最复杂的一个。
人……
生来平等吗……
不……
追溯生命之初貌……
在这个世间,确实有人生来就残缺,或是缺手,或是缺足,或是缺脑,亦或者……缺根?
不平等吗……
可是……同样有人多手、多足……有人天资旷世,而雌雄共体……空穴来风,不可不信……
在这个世间,人与人之间存在差异……存在……阶级……
细化道德礼法、伦理纲常……实在太复杂了……比腥臭的潲水里所有的污秽之物加起来还要复杂……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所以有人为官……有人为民……有人……为奴……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都是人……是什么超然之物凌驾于众生之上,制定世间一切规则,约束世间行为准则……
唔……
约束力的大小……同样因为而异……
好饿……
对了……我是谁来着……
这里是哪里来着……
是……西蜀……不对……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这里是鸣雷帝国……沙溪郡……关圃城……
是了……这里是阳光照进来都会变得漆黑的陋巷……
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而快要死去的乞儿,回光返照一般抬起了头,覆面那凌乱肮脏的头发成坨状朝两侧耷拉。
乞儿的眼睛与那颗不算清醒的心差不多,浑浊不明,凝聚不起合适的焦距。
“少爷,都说这叫花子已经疯了……要不……就别给他送吃的了……万一他突然发起疯病……”乞儿跟前,站一遍身绮罗的富家公子,旁边负责举着叼有潲桶的长棍的家丁因为举了太久而两手发颤,满脸苦相的向富家公子如此提议。
“少废话!举好了!”富家公子不耐的斥了家丁一句,不巧,乞儿身上的腥臊酸臭忽然涌出一股,正巧出声的富家公子吞了一口,恶心得面容扭曲,阵青阵白,下意识朝旁吐了口唾沫,这还觉得没将咽下肚去的恶心颈吐完,嗬嗬的咳起浓痰,就要再朝旁吐去时,心念一转,径直吐到了乞儿脑袋上。
出了这气,心里确实好受不少,不过,那死叫花子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快感产生折扣,立时又让富家公子气急败坏起来,啐声骂道:“狗日的!一个鄙贱的死叫花子,本公子今天还就跟他耗上了,本公子还不信,都快要饿死的人
,还能有多少骨气?”
“少爷说得有理!我觉得最多再过三息,这死叫花子就会一头扎进潲桶里去了!”
“就是就是!少爷让你举喂狗杆是你的荣幸,你要是手软举不动了,承受一声不行,换我来!”
富家公子身后,两名随行的护卫武夫出声奉承。
乞儿目光迷离,好不容易聚起焦距,落在了富家公子身上。
被肮脏的乞儿盯住,富家公子不由一阵恶心欲呕,本来到陋巷里“喂狗”就是富家公子在关圃纨绔圈集会时听来的一项新鲜玩事儿。
在饲虫斗兽上边,自己已经花下八万八千八百两重金买下号称连遇到鸡都敢斗上一斗的关圃蛐魁。
在勾栏风月上边,自己在凭借自己身后的势力,向那间青楼的老鸨发去威胁后,那徐娘半老的老鸨就笑脸逢迎的把对外宣称只卖艺不卖身的绝美青倌剥光献上,在那个只知道哭,毫不懂床第情趣的青倌身上耸动了几次过后,也就觉得没了意思。
好不容易听说了这一样新鲜趣事,就叫上家里豢养的两个武道武者和最是清楚哪家勾栏来了新姑娘的懂事家丁唤来尝试一番。
本来一进到陋巷里来,这里的味道就让富家公子很是恼火,要不是为了真正尝试一番“喂狗”,之后好在同属一个纨绔圈子的猪朋狗友面前炫耀显摆,谁他家的愿遭这种罪?
唔……
他对我吐痰了……
因为阶级的差距……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把浓痰吐在我的脑袋上……
约束世间的道德礼法……对不同的人是不同的……
国法家规……宪章律则……对不同的人也是不同的……
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不公平的世间……真是没救了……
果然还是死了好……
死之前……快想一想自己的名字……
不然……到了阴曹地府……牛头马面问起来答不上……
肯定是要拔舌的……
那会很疼吗?
跟活在这个肮脏的世间比……
也不知道哪个疼一些……
我……我姓陈……
西蜀国……不对……原西蜀国人士……
我……我是原西蜀科第状元郎……
对了……就是在状元庆功宴时……因为我的名字被御史大夫评论了两词……
俗不可耐、有辱斯文……
然后……我就莫名奇妙的在宴席上晕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一处阴冷的水牢里……还被切去了阳(和谐)根……
再后来……鸣雷铁骑踏破了西蜀国门,鸣雷君主赦免了西蜀所有的囚犯……然后……我就一路流浪……到了这里……
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狗日的!真他娘不识好歹!谁说这死叫花子是疯了的,这他娘的完全是个傻子吧?”富家公子耗尽了本就无多的耐心,飞起一脚就要朝瘫坐在前的乞儿踢去。不过,脚方踢至半途,那股腥臊酸臭就再度涌来,恶臭提醒了富家公子,用自己金贵的脚去踢那条肮脏的瘦狗,难道不是自降身份之举?
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可没甚太好的平衡感,起脚再收,就让富家公子猛一下趔趄,朝后仰倒。
两名随行的武者护卫眼睛一亮,依这主子挥金如土的性子,揽下救主之功,肯定获赏不少钱财。
两名武者护卫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贪婪与阴鸷,再度默契的各伸一手扶向富家公子,另一手挥运上内力朝对方轰去。
境界有别,较弱的武者被轰开,功劳被抢。
“少爷!您没事儿吧!刚才可真是险,要不是小的眼疾手快,可就要让少爷遭罪了。”稍强的武者谄媚出声,再挂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表情扭头看向被自己轰远的同僚,恨声续道:“少爷您看他……见少爷就要摔倒,怕受了牵连,竟然直接跑远了……”
富家公子哪里知道就在这短短几息间身后发生的事情,错愕的看向较弱武者,而后,眼中闪过阴冷,沉声吩
咐道:“叛主之罪,该当问斩。杀了……”
“是!少爷!”稍强的武者眸绽神光,本来这件差事,就是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多一个人,就分掉了一半羹粥,而且,那人还比自己弱上一境……
“你……”
“叛徒!纳命来!”
较弱武者的声音被稍强武者以内力加持的声音淹没,陋巷里,两个武者就这样莫名奇妙的斗到了一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堂堂武道武者……却连半分武道侠肝义胆都没……
可笑更可悲……
乞儿因为那两个武者的古怪默契,嘴角轻微动了一动,算是讥嘲。
富家公子根本没去管那两个武者的打斗,反正到最后是伤是死,谁活谁死,对自己而言都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两个一起死了,无非再去找两个来就是了。
之前差点儿摔倒的愤怒,令富家公子口(和谐)爆粗俚,下意识端起潲桶就朝乞儿脑袋扣去。结果,虚到一定境界的身体连潲桶都提不起,徒令双手两袖沾到潲渍秽(和谐)物,怒不可遏的富家公子抬手朝乞儿一指,语调阴冷的向家丁吩咐道:“打死他,现在。”
“喂狗棒”变成了“打狗棒”,本就骨瘦嶙峋的乞儿每挨一捧,似乎身体里就有一根骨头断掉,不过,乞儿的呼吸都没有加重半分。
并不是说断掉的骨头里拥有无尽的骨气,只不过,他实在是太饿了、太累了、连出声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乞儿浑浊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清明起来,不断破口大骂的家丁,家丁手里不断挥动狠打在身上的长棍,没能挡住乞儿的视线半点。
乞儿清明的眼神看向浑浊的世间,一直冥思苦想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果然……
还是死了好……
活在这样的世间……
没有半点意义可言……
唔……对了……我的名字……
“陈枝花。”
乞儿都没发现,不停棍打自己的凶狠家丁是什么时候横死身前的。
安静如死的陋巷,浑浊肮脏的世间,多了一片纯净的白。
那人一袭白衣,只身前来,挥手之间,什么家丁,什么武者,什么富家公子都已经从世间除名。
而那袭白衣勾起恬然的浅笑,不仅唤出了自己惹来净身牢狱祸事的可笑名字,更让那袭纯净白衣沾到了自己身上的肮脏污秽,蹲下身来将手轻搭在自己的双肩。
“陈枝花。”白衣为乞儿陈枝花捋去遮住眉眼的成股刘海,再次唤了一声乞儿的名字,轻声续道:“原西蜀最后一任科第状元,我看过你的科举之文。”
将死的乞儿陈枝花连被棍打都没力气呻吟半声,而今,浑身却剧烈的颤抖起来,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沙哑支吾的出声。
太久没有说话,更因长久食腐,口舌近乎完全溃烂,陈枝花听到自己的毫无意义的呃啊支吾,面如死灰。
临死之际……却连最后一声道谢都没能说出口……
我这可笑的……满是遗憾的一生啊……
未曾料想,也不知那袭白衣是当真听懂了连陈枝花自己都没有听懂的出声,还是仅是在生命的终末,这个跟自己的人生一样可笑的满是遗憾的世间给予了自己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善意。
那袭白衣话语如同春风一般温润:“这有什么好谢的。跟我走,一起去干涉这个世间的道德礼法,一起去制定这个世间的律法纲常。”
陈枝花怔愣当场……
这个人……疯了?
“抱歉,忘了自报家门……”那袭白衣后知后觉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将浑身是伤,骨瘦嶙峋的陈枝花横抱起来:“鸣雷帝国六皇子,李煜唐。”
鸣雷帝国历保璟七年,春秋历九三九年。
两年后,鸣雷帝国六皇子李煜唐登基为帝,改年号为从嘉。原西蜀国最后一任科第状元陈枝花,在鸣雷帝国新任天子李煜唐力排众议,亲笔御定之下,官拜鸣雷帝国大内貂寺总管,得“天子第一忠犬”诨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