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烈阳卷 第三回(上)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

羡蜉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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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上)赵前子折寿窥天机石念远决心赴烈阳

    石念远抱着雪白小狐狸拾级而上。武侯府地下密室共分两层,甬道两侧多以夜明珠进行照明,相隔一定距离还有为了检测通风而设置的油木火盆。就在石念远一手朝上撑开床板,就要从地道中走出时,被李瘸子那张凑得极近的马脸吓了一跳。

    “李书图,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石念远一边走出地道一边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情来着?”

    李瘸子两眼泪汪汪道:“少爷,可算逮着您了。瘸子我不容易啊!”

    石念远心中默算时间,估摸着李瘸子这会儿应该才刚从西郊走回,心下略有欠意,正准备开口道声辛苦,毛财神就从隔壁堂屋走近,扶着门框说道:“李瘸子,你手底下大门房都在门口坐立难安等半天了。”

    “这不是没办法嘛。那烈阳观老道士想见府邸主人,大人远在西疆,还不是只有等少爷忙完?”

    “老道士?烈阳观?”石念远有些意外。

    鸣雷帝国当今帝师正是一位道门仙长,故而鸣雷帝国道教兴盛,黄老地位尊崇。

    在江湖市井中不知从何时开始,氤氲而生一群群穿着黄紫道袍的假牛鼻子,成天在街头巷尾乱晃,嘴上念叨着欲结善缘,实则变着法子套骗钱财。

    有趣的是,做这个行当的一个个都眼光毒辣牙尖嘴利,一般都是对着温饱不愁囊中鼓足的人家下手,一簧两舌胡诌乱道却偏能将人说得通体舒泰心旷神怡,心甘情愿掏银子,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群人还特别懂得克己知足,不成文规矩般一次只取十数铜板,顶了天就半两碎银。结果这一来二去,一些落魄书生失意士子反而经常主动找上这群人,花上那么一点小钱,听这群假道士讲好话。

    石念远对烈阳观有所了解,知道其坐落于鸣雷帝国沙溪郡烈阳山麓,是鸣雷帝国黄老教派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在坊间更被奉传为仙道圣地,据说常年有传道仙长在大陆各处游历讲学、散播仙缘,不过石大少爷还真没有遇到过这些所谓传道仙长,反而经常见到一些穿着道袍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故而关于仙缘一说,权当作坊间夸大其词的传说。

    按照石念远的说法,这个世界应该属于武侠风。

    “李书图,帮我抱一下我的狗。门房,带路。”石念远将雪白小狐狸递给李瘸子,不料在李瘸子伸过手来时,小狐狸紧紧抓住石念远,溜圆眼睛满是嫌弃委屈。

    石念远摇摇头,自己抱着小狐狸随门房走去,李书图一瘸一拐跟在后方。

    “李书图,你可真是狗不理……”石念远揶揄道。

    烈阳观毕竟是鸣国帝国道教祖庭,那些冒充道士的江湖骗子平日里还真不敢拿烈阳观来当幌子。

    故而自称来自烈阳观的老道士赵前子的到访在门房层级递进通报到李瘸子耳朵里后,李瘸子郑重其事的亲自领着老道士到客厢静坐休息,备好茶水、糕点、水果好生伺候着。

    老道士已经等过三盏茶光景,女婢此时从屋侧茶桌上再次提端着茶壶走上前去斟茶。

    石念远正好在此时走进屋中,从女婢手头接过茶壶,走到老道士身前,提着茶壶一倾一顿,三点壶口,往老道士杯中斟茶七分。

    “道长久等了,恰巧府中事务繁忙,未曾及时出迎,望道长见谅则个。”石念远右手并指轻点桌面请茶,而后正襟端坐在老道士对面。

    “小居士言重了。”老道士眉慈目善,始终面带和煦笑容,黑白相间长发以一条方巾盘束,雪白双鬓从耳侧垂下,一袭天青道袍褪色老旧,不过尤其整齐洁净,袖口、领口、饰条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老道士仙风道骨,言谈举止自然而然有着一番出尘气度,此时站起身来,挽袖作揖:“贫道天山烈阳观赵前子。”

    “赵道长。”石念远起身抱拳回礼道:“晚辈武侯府石念远,赵道长德高望重,如此多礼,折煞晚辈了。”

    石念远观赵前子风采气度,不像是那些江湖骗子。

    二人重新落座,乖巧女婢再端来一只斟茶置盏的绿釉茶杯,放置在石念远身前桌面。

    石念远端起茶杯,挥退了女婢,开门见山道:“晚辈听门房说,赵道长意欲拜访家父武侯,可家父远在西疆大营,并不在府中,赵道长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非也非也,贫道并不是要拜见武侯。此番前来,其实正是想与小居士结个善缘。”

    石念远将口中茶水忍得十分辛苦,才没有失礼喷出。

    老道士看着对面少年怪异眼神,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虽然已经隐世数十年不出,老道士依然是知晓那门自从鸣雷立国道教复兴开始就在坊间应运而生的江湖骗术,不巧这句“结个善缘”普遍被认为是其灵魂精髓所在,赶忙差开话题。

    “小居士年纪虽幼,却气度非凡,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不知小居士可曾了解过,道之所谓?”

    石念远前世对玄学不喜不恶,无视前半句更像客套的话语,随口回答:“道,自然也,自然即是道。”

    老道士眼睛一亮:“善。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衍,草木无人种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皆循于道,此即为道。不知小居士信道否?”

    “信。”石念远不想折老道士的面子。

    “大善。道乃万物之源,变化之本。其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过而变之,亘古不变。”老道士话语悠然。

    石念远心中腹诽不停,这种一开始就创造出一个无限的概念,之后不管是正是反,是阴是阳,是螺子是马都能往里头塞,反正塞不满,总之道都是对的,如果发现道不对,那一定是你的问题而不是道的问题。

    这种道,怎么求?超弦理论为什么寸步难行来着?

    反正老子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信道是信道,这没骗人,不过此道非彼道,老子信的是唯物有限论。日月无人燃而自明那是恒星核聚变电磁辐射与行星反射恒星光。星辰无人列而自序,不管是用牛顿万有引力定律还是爱因斯坦相对论来解释,都要比这些虚无飘渺毫无根基的论调靠谱。禽兽无人造而自衍,草木无人种而自生,那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达尔文天演论。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那是大气流动与重力牵引。

    石念远想到这里忽然一愣,至于穿越这种事情……观察者位置决定可观测宇宙范围平行宇宙?暴胀平行宇宙?多世

    界诠释?弦论额外维平行宇宙?算了……想不通事情就先别想……

    老道士自顾自继续说道:“道知你我之所不知,道明你我之所不明。比如你从哪里来,最终会到哪里去,一切皆在道中。”

    石念远眼神迷蒙游离,手中茶杯一颤,差点坠落。

    赵前子看向石念远端茶右手,食指因为被雪白小狐狸咬伤而绑缚绷带,关心询问道:“小居士,是否身体抱恙,有所不适?”

    “赵道长,我是从哪里来的?”石念远目光迷离,答非所问,呢喃开口。

    赵前子愕然,没有料到石念远突然会有这样一问。想到那句十字卦辞,再经过游溪河边以龟甲确认,老道士心中作出决定,真诚开口道:“小居士,虽然贫道不知你为何有此一问,不过既然贫道欲结善缘,便尝试认真一答。”

    老道士站起身来,从旁边桌台上拾起拂尘,身形飘忽间已然站在院中。

    石念远瞳孔一缩。

    喵他娘的咪!老子一直以为这世界顶多算是江湖武侠风,可看这老牛鼻子的架式,难道其实是玄幻仙侠风?

    更不科学了好吗?

    赵前子呈金鸡独立站姿,右脚踮起,点立在院落假山之上,宽袖一挥,八枚龟甲再次飞出,老道士花白头发与天青道袍尽皆无风自动,假山下的池水涟漪阵阵,八枚龟甲在上下翻飞间不断加速,划动出奇异轨迹,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肉眼难辨。

    占卜本来就是窥天之举,越是对世界影响深远的因果,越是想要详尽的窥探,占卜难度就越大,越是需要占卜者付出巨大代价。

    从卦辞来讲,详尽程度一般止于“利往”、“复吉”、“贞吉”、“攸吝”等,故而在天山之上,为了得到那十字卦辞,烈阳观包括赵前子在内的七位长老都付出了自身海量气运。

    在游溪河旁的占卜已然耗尽龟甲中四九斋醮加持其上的残留气运,赵前子本来想着石念远所提诡问,无非指向其生父生母,此乃已成事实之曾经,已成定局之必然。赵前子以天心意识感知,石念远骨龄不过十四,以自己超凡境修为,占卜窥查十四年前的寻常往事,并且还是在明知石念远是武侯石勤连独子的前提下,这番占卜按理来说几乎不会让气运有所损耗。

    在赵前子料想中,卦相必然指向石勤连夫妇,这番占卜更多只为“西南结善缘”,否则,气运本就如同枯泽的赵前子定然不会再做窥天之举。

    赵前子擅长奇门遁甲术数,此法被公认为黄老道家最高级别秘术,为奇门、六壬、太乙三绝秘式之首。奇有三,门有八,赵前子八枚龟甲一一对应开、休、生、死、惊、伤、杜、景八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

    龟甲沉浮翻飞间,朱红运行轨迹勾勒出一幅奇门阵图,如一张朱砂墨宣悬挂虚空,凝聚不散摆动飘摇,赵前子抱元守一,手中拂尘飘然一卷一扬,八枚龟甲散发荧光从极速运行渐变迟缓,眼看就要沉稳落宫,卦位将定,卦相即显。

    不料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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