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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心相知,想必也不过如此了。两日之期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次我并没有再避讳,而是和森爵共同上朝。文武百官看着坐在帝座之上的森爵还有屏风后我若隐若现的身影,彼此对视了一眼,目光复杂。
森爵这几日修养,精神确实是好了许多。我坐在屏风后不动声色,却能听见石崇第一个站了出来,俯身跪地,“启禀皇上,微臣和参知政事并兵部尚书商议,决定在三日之后全国招募军队。同时也要倾全国之力,支援前线,调度国库军粮,乃是大事,一切还要皇上做主!”
“是么?”森爵的嘴角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然而目光却清冷如刀锋,照的出每一个人的影子。他的声音低微,然而虽然慢,却在大殿之中惊起回响。
袁守仁终于难捺不住,再次出声道:“皇上雄才大略,老臣原本不该有意见。然而两国和平也不过是这两年之事,皇上如果贸然动兵戈,终究是师出无名。还请皇上顾念史书青笔,也为万民一时的平安着想。”他这一次倒是乖觉得很,干脆闭口不提皇嗣一事,然而史书落笔无情,却让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千秋功过,终究是留给后人说。然而这样贸然出兵,终究无法再打上仁义之师的名号,即便日后帝国一统,只怕也会留下一个侵略者的骂名。
而对当今的百姓来说,他们又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君主?石崇和柳培元一怔,主战的朝臣一时间也忽然陷入了沉默。
这一刻,就连我也忍不住陷入了沉默之中。整个大殿就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我看着森爵,他的目光冷清,并没有动怒,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袁守仁越发得意起来,他是两朝老臣,位高权重,虽然被权力冲昏了头脑,然而他到底不是愚钝之辈。
出师无名,素来就是大忌。更何况贸贸然发动战争,即便是君王之命不得不从,可是在百姓之中,又会出现怎样的反对浪潮,这是无可控制的事。
然而就在气氛陷入沉默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外头高喝了一声,“什么人,竟然刚在御前***!”
马蹄声如疾风骤雨,远远的还听不真切,然而此刻被那人高喊了一声,倒是越发清晰起来。文武百官都窃窃私语起来,文官坐轿,武官乘马,这原本是朝廷的规矩。然而所有马匹轿子都在顺贞门外就要停下来,无论如何,谁都不敢在太极殿之上***纵横。
然而……只有一种情况,城门外的士兵才不敢阻拦,任凭马匹横冲直撞进入殿前,那是,八百里加急的快报!
“启禀皇上,小人带来了燕云十六州的军情,浩空将军吩咐过小人,无论如何,都要将密件带到,还请皇上御览!”那人在外头喊得声嘶力竭,朝廷之中诸人面色越发难堪起来。燕云十六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初梁王坐镇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燕云十六州原本有五州城是从楚国手中夺回来的,若是有什么异动,导致的结果却很可能让原本摇摇晃晃的天平彻底倾颓。我伸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角,听见森爵饶有趣味的抬了抬手,身边的内侍立刻躬身退了下去。
很快那人就被带到了朝堂,穿着的的确是魏国寻常士兵的衣服,只是甲胄早已经蒙上了厚厚一层灰烬,衣袖和裤腿也多有破败不堪。他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然而一张脸却上却被晒得脱皮,这几日风餐露宿,八百里加急,只怕过的并不轻松。
内侍不敢再带他上前,只得让他跪在正中间。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目光却多半都盯在那信笺上。
森爵看了一眼,低声笑了起来,“看来各位爱卿对这信笺上到底写了什么,都十分的好奇,既然如此,那么无极,你就念出来,让各位爱卿都听一听。”
无极是贴身伺候森爵的内侍,此刻却也吓了一跳,整个人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将信封里的东西拆了出来。信纸摊平了,我虽然隔着一层屏风看不真切,然而却分明能够听见内侍尖利的声音,“启禀皇上,燕云十六州告急。原本就属于楚国的蕲州和幽州叛乱,想要重投大楚!”
不知道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听来格外的渗人。
那士兵抬起头来,一双眼底竟然满是密布的血丝,“皇上,幽州和蕲州同时叛乱,浩空将军已经抽掉了兵马连夜围剿,只不过没有皇上手谕,燕云之外的人不敢擅自行动,唯有孙大人全力支援,但军情如火,还请皇上圣断!”
“一派胡言!”袁守仁不愧是两朝元老,此刻旁人都在震惊燕云十六州的动乱,然而他却已经反应过来,一张脸上神色凛冽,急匆匆说道:“就算燕云十六州又动荡,也不过是两州之力而已。难道浩空将军镇守燕云十六州,两年时间,竟然连小小一场叛乱都镇压不住?若是如此,实在辜负皇上一番苦心,不如让他自己阵前殉国的好!”
我冷哼了一声,虽然不屑袁守仁此人心术不正,圆滑狡诈。到心思灵敏到如此地步,却也不得不叫人赞叹。
“此刻争论这些,似乎显得有几分稍显急躁了。”然而森爵并没有开口,只有石崇站出来,淡然一笑,“我相信浩空将军的本事,不会镇压不了小小一场叛乱,但是既然还用八百里加急送了信件过来,必然是有将军自己的理由。周国公何必急着动怒,不如先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吧?”
石崇谈笑风生,然而字字句句,却都是绵里藏针。袁守仁不好发作,然而脸色却分外铁青,他显然并不想让石崇问下去,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时候局势逼人,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石崇已经踱步走到那士兵面前,“皇上面前,你就一五一十的说。方才周国公认为你家将军无能,你虽然不是将军,但身处燕云,又被派来传信,想必总是有些说辞才对。”
那士兵并不认得石崇,但是却也听得出来石崇是在为自家的将军帮忙,立刻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说道:“回禀皇上,浩空将军并非不能镇压两州叛乱,而是叛乱来的蹊跷,他虽然尽力封闭了小心,但是楚国的军队,却已经在边境集结了。”
“楚国?”这一次是森爵笑了起来,他面容平淡,然而一双漆黑深邃的都瞳孔,却像是早已经洞悉了一切,“楚国风平浪静这些年,但心中想必对失去燕云十六州一事始终耿耿于怀。当初沈案谋逆被处死,之后我军接连大胜,楚国安于南方的享乐,这些年来,早已经是磨平了雄心壮志。不过现在看来,对燕云十六州一事,他们倒是始终耿耿于怀的很。”
森爵坐直了身子,目光从每一个大臣的脸上滑过,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质问,“当年汉武帝曾经说过,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朕本也想给天下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也知道各位爱卿怜惜苍生黎明,不愿意妄动干戈,但如今楚国蠢蠢欲动,诸位也想让朕束手待毙么?”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石崇第一个跪了下去,“臣虽然不是武官,却也还是昂扬七尺男儿。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楚国咄咄逼人。孙大人以六十高龄尚且能支援燕云,与浩空将军并肩作战,臣不敢惜命,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亲自上阵杀敌!”
这番话说的气势凌然,柳培元也第跟着跪了下去,出声附和。他说了什么,气势已经无关紧要。然而参知政事与银清光禄大夫的意见,已经足以表明许多人的立场。
他们终于明白过来,皇帝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登基的皇帝了。他羽翼渐丰,有了自己的势力。更何况还是楚国主动出击,没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候退缩。更何况,他们并不对袁守仁效忠。
于是一时之间,局势似乎被无形的扭转了。满朝文武大臣纷纷跪了下来,恨不得掏心挖肺的表达自己的赤诚忠心。然而坐在御座之上的男子,却丝毫没有喜悦,他只是不动如山的坐在龙椅上,俯瞰众生。
从这一刻起,我才相信,森爵是一个天生的王者。或者说在这两年之中,他已经熟悉了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然而我却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在我失神的时候,森爵却蓦地回过头来,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动,朝他莞尔。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终究是觉得越冷。唯有两个人站在一起,才能够抵御这种寒冷吧?
森爵在这场和文武百官之中的较量里,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虽然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头,但是即便身处后宫之中,我也已经能够预料到,风雨将会在这片土地之上肆虐,动荡与不安,死亡与杀戮,将会夺走许多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