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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孩子竟亲手割断了自己的头发,那就是跟过去的自己决裂了……表示曾经的她已死,往后的她是带着耻辱与誓言而活。
“你……”圣上被这女孩子的一身刚毅之气,给惊得愣住。
魏京华却抬手把佩刀扔给侍卫,屈膝又跪下,“曾经女儿身的魏京华已死,如今的魏氏,只为效忠圣上而活,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这是要明志——终身不嫁了?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原以为得罪一方,就够这女孩子受得了。
但起码她选择的那一方,还会护着她……如今可好,这女孩子竟然谁的面子都不卖,把两方双双给得罪了!
这不是要了命了吗?
“好!有胆气!不愧是我大夏的英雄儿女!”圣上竟然猛地一拍御案,豁然站起,“朕今日就封你为绣衣使者!御赐金腰牌,可不必通禀,行走宫门!随时可觐见!凭腰牌可调令府兵两千人!”
议论之声,霎时就没了。
这起起落落的,众臣简直看呆了!
原以为是死局——没想道竟给这女孩子下活了!
有些大臣已经回过味儿来,有些还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魏京华伏地叩首。
圣上龙颜大悦,哈哈笑着叫她起身,并叫一旁的臣子近侍记录文案,转交吏部。
圣上更是亲笔题字,御赐她金腰牌上的刻字。
“二位臣子也起来吧!”圣上哈哈一笑,叫人搀扶耶律峄,以及寇子行起身。
耶律峄黑着脸,不等人扶,自己蹭的跳了起来。
寇子行却一直跪着不动,等太监上前搀扶他时,他却“噗——”喷出一口血来。
“寇郎君?”太监大惊。
他抬起袖子抹了把嘴,“无妨。”
他推开太监,硬是自己站了起来。
魏京华拧着眉头看他,他也深深看了魏京华一眼,对她拱了拱手,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他挤出人群,消失在众人打量猜测的视线之中。
乐声渐起,庆贺的氛围渐渐把刚才的小插曲淹没过去。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臣子,低声议论这小女子究竟是糊涂,还是机智。
她怎么就做了这么个决断?
怎么非但没有惹怒圣上,反而叫圣上奖赏了她呢?
“这都不明白?眼看两方都是青年才俊,嫁给谁不是高嫁呀?可她偏偏谁也不嫁,断发发誓,这辈子都要效忠圣上!”
喝了酒的臣子,眉飞色舞的为同僚分析道,“这是狠狠的恭维了圣上呀!”
“哦——”不明白的这才连连点头,惊叹道,“好计谋!好逢迎!”
耳朵长的殷岩柏独坐在食案后头。
他黑着脸,无人敢上前于他敬酒,倒是叫他把臣子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他猛灌了一大口酒,狠狠的把酒碗掼在食案上。
咣当一声响,把他周围的臣子们都给惊了一惊。
他推开食案,转身离开了宴席。
魏京华也略饮了几杯酒,她成了圣上亲封的“绣衣使者”。上可达天听,下可调令府兵。
在清一色的男子官僚之中,独树一帜的成了女官,且是有实权的女官。
旁人可不得敬她几杯吗?只是碍于她身边寸步不离的两只巨犬,旁人不敢靠得太近罢了。
朝臣遥遥朝她举杯。
魏京华也十分给面子的,都喝了。
古代的酒度数不高,温酒暖身,她吃了十来碗,并不觉的醉,只是脸上发红。
“魏小姐!魏小姐!”
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她回头一看,常武站在远处,冲她打手势。
魏京华正好趁机离席。
她避开人群,不近不远的跟着常武走了一阵子。
到了人少营帐连绵起伏之处,常武却是身形一晃,不见了踪迹。
魏京华眯了眯眼睛,却见营帐后头,缓缓走出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
他背着手,沉着脸看她。
魏京华当即停住脚步。
两人中间还隔着近一丈远,遥遥相望,相顾无言。
沉默了一阵子,殷岩柏低咳一声,“跟我去见寇七。”
魏京华站在原地没动。
“他想见你,有几句话想当面问你。”殷岩柏语气低沉,心绪说不出的复杂。
他似乎有些高兴,高兴她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求娶……但他又替寇七委屈!寇七待她一片真心!
可她呢?她竟断发以明志。生生把寇七给气得喋血!
“我先把獒犬送去笼子里。”魏京华低头说道。
殷岩柏盯了她一阵子,长叹一声,“带着吧。”
魏京华跟着他一路无言的走到寇七郎的营帐外头。
他抬了抬下巴,让她自己进去。
一直沉默的魏京华却忽然问道,“寇郎君的身体……不要紧吧?”
殷岩柏哭笑不得,挑着眉道,“你会医术,还来问我?”
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却低着头,不往里进,也不说话。
“你怎么回事?”殷岩柏又气又急,伸手想推她。
她忽的又抬头,“若是我把他气坏了,该来赔罪。若他并无大碍,才能平心静气的好好说话。”
“这有什么区别?”殷岩柏皱紧了眉,语气却不由放缓。不都是进去看看么?何必在进门之前就问的这么清楚?
“若是他这会儿不能好好说话,还是养身体要紧,我改日再来赔罪。”魏京华低着头,声音不大,语气却固执得很。
殷岩柏终于明白过来——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所以,她愿意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
却不愿意面对一个伤的极重的人,免得叫自己落在一个自责愧疚的境况之下。
“你还真是……面冷心硬啊?”殷岩柏气哼一声,但眼中却没有什么怒意。
他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态,站在中立的立场,他欣赏她的冷静果断,欣赏她的理智,不被私情所扰。
但站在寇七朋友的立场上,他又觉得这女孩子心太冷了。
“他没事,就是情绪激动,加上之前挨了板子,今日又马背上奔波了一整日……总之,不管他伤的重不重,都不赖你,不会叫你负责,这总行了吧?”殷岩柏无奈说道。
魏京华微微颔首,“行。”
她转身进了营帐。
营帐里点着几盏明灯,寇七衣着整齐的在榻上趴着。
魏京华清咳一声。
寇七郎却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魏京华不由皱眉,喊她过来说话,他却睡着了?
“寇七郎君?”她上前几步,轻轻喊道。
榻上那人还是趴着不动。
魏京华无奈,只好又上前几步,她弯身正欲再喊。
寇七郎却猛地仰身而起,猝不及防的捉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拽,把她拉到跟前。
他灼热的呼吸扑倒她脸上。
她睁大眼,长长的睫羽一颤颤的,目光却清明至极的盯着他。
寇七郎紧咬着牙,一只手攥着她纤细的手腕,一只手箍着她的腰……他低头一点点靠近她。
她却只是拿明澈的眼睛盯着他,并不挣扎。
“哼……”寇七郎就要低头吻上她的唇,却不知为何又猛地推开她,按着床沿,大口大口的喘息。
魏京华退了几步站定,垂眸看着床边痛苦喘息的寇七郎。
寇七郎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纸,小心翼翼的抖开,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魏京华眯眼细看,纸张泛黄老旧,但保存的十分完好,连角都被抚得十分平整。
上头用隶书工工整整的写着“婚书”二字。
魏京华不由一怔,这婚书寇七郎竟然随身带着?
那他这会儿拿出这婚书来,是何用意?
要质问她为什么当着圣上的面,割发毁约吗?
“是我辜负了寇七郎君,我……”
“你别解释。”寇七郎忽然打断她,语气又急又快。
魏京华看他气息不稳,喘的厉害,担心他是身上伤的重。旧伤添新伤,万一有什么好歹,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连忙点头,从善如流的闭了嘴……原本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知道,在今晚的情形之下,你没有更好的选择。”寇七郎喘匀了气,缓缓说道,“如果我是你,被逼到这份儿上,未必能有你当时的冷静果断。”
魏京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听他这话的意思,并不怨怪她?
她毁了婚约,间接的必定也是毁了他要结亲的政治目的吧?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寇七郎站直了身子,目光郑重其事的看着她。
魏京华心底一惊……冷不丁的想起了,几次听过的“姜家”。
她隐隐有些担心,万一他问起姜家的事儿,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你请说。”魏京华虽心里没底,面上还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寇七郎提步向她迈近。
魏京华勉强稳住自己没有后退,定定看他。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如果没有耶律峄的逼迫,没有圣上的为难……”寇七郎也目不转睛的盯紧了她,四目相对,他问的艰难却又执着,“没有这些阻碍,你愿意……嫁我吗?”
魏京华当即一愣,着实忍不住的倒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怎么也没想到,寇七郎的问题会是这样……与姜家无关,与政治无关。似乎只是一点点儿女私情……
反而就是这一点私情,叫他如此认真,又如此大动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