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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之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到了年底, 更是下起雪来,前几天又下了一场大雪, 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了一整天,给整个村子披上一件白棉袄。
还没等村里人把屋顶的雪扫干净, 又飘起细密的小雪子,中间还夹杂着雨滴, 不遮不挡地待不了一会儿,身上的棉袄就又湿又冷,寒气入骨,逼得人不得不进屋去。
这几天村里没安排上工,村民都窝在家里猫冬, 向辰怕冷,这时候的保暖条件也不好, 乡下的土墙并不怎么保暖。
许恒洲干脆把卧室门紧锁,窗子开条小缝通风, 屋子里点个炉子, 上面坐个小锅, 时时烧着热水,或者丢个鸡蛋进去煮着。
向辰披着一件厚棉服缩在被窝里, 脚边放了个灌了热水的暖水瓶, 后面靠着他哥暖和的胸膛, 床头的墙壁上, 许恒洲想法子钉了个架子,把一个用电池的小台灯挂上去。
他们家离村里其他人家远,外面除了雪花落下的簌簌声,再听不见其他声音。向辰和许恒洲,要么一起看书,要么玩一会儿游戏,扑克飞行棋大富翁或者游戏机。
饿了也不用出去,他们就两个人,这种天气出去烧锅做饭太受罪了。许恒洲早早屯了一批煤,还让村里懂行的帮他烧了一堆碳,卧室角落里放了个筐,堆得就是这些玩意儿。
屋子里那个小锅,煮个面条下个饺子都很方便,吃够了这些,吃火锅也行,空间里有专门包装好的火锅丸子,牛羊肉卷,其他蔬菜类粉丝菇类应有尽有,想吃什么准备什么。
向辰美滋滋地吃了几天,吃完浑身冒汗地在屋里转几圈,或者跟他哥学两手,末了还要嫌屋子太小活动不开,连个皮毛都没学到就觉得自己能出去一拳打死一头虎。
活动完身体,两人又窝回去玩乐,也不拘什么饭点,饿了从小锅里捞两个蛋吃,或者来点小点心,向辰喝奶许恒洲喝茶,困了直接用小锅里热着的水洗漱,洗完开门一泼,锁好门就能睡觉。
这么过了几天,日子堕落的不像话,向辰掀起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总觉得他好像长肉了。倒是他哥,好几次向辰睡醒了看见他哥在俯卧撑仰卧起坐倒立练拳各种锻炼,他趁着他哥睡着偷偷掀过他哥衣服,啧,六块腹肌,羡慕得向辰摸了好几下。
再对比一下自己白嫩嫩的小肚皮,向辰心酸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能安慰自己他年纪还小,肌肉不容易练出来,完全忽略了没缩水之前他也是个只有一块腹肌的小弱鸡。
断断续续地雨夹雪下了近一个星期才停,窝在家里没怎么动弹,向辰还长了两斤肉。
雪一停,村里立刻热闹起来,家里的男人要上屋顶扫雪,村里大部分人家屋顶都盖得是稻草,要是不扫,等雪把屋顶压塌了就完了。
女人们也忙起来,家里的菜园子要收拾,换下来的衣服要洗,水缸空了得重新挑水,没攒够柴火的赶紧趁雪停了去再打点儿,他们不像许恒洲和向辰,家家户户十来口子人,光烧柴做饭就是个大头。
小孩子们帮大人打个下手,偶尔嬉闹着互相扔一个雪团子,砸得对方尖叫回击,大人吼两句,皮猴子们互相做个鬼脸,转头依旧悄悄互砸。
许恒洲也没闲着,他们家屋顶的积雪也得清理。好在他准备充分,陈木头把他家里要的东西都给做完之后,他又去相熟的几家转悠了一圈,凡是家里没有的木器,通通又请陈木头做了一份,包括一架梯子,否则这时候他还得等人家家里收拾完之后再去借梯子。
许恒洲把梯子架好,向辰在下面给他扶着,他拿着把大扫帚把积雪一点点往下扫,靠外面的扫光了,就得爬上屋顶去。
向辰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哥踩滑了脚从上面摔下来,捏着拳头不敢吭声,怕影响他。
许恒洲身手还算利索,虽然没干过,但是摸索着也做得似模似样,很快扫干净屋顶,翻身从梯子上下来。
向辰长舒了口气,许恒洲把梯子搬走放好,还得收拾屋子。这几天他们就窝在卧室没出来,厨房里灶得重新烧一遍,水缸里的水飘着冰渣子,这还是他一周之前挑的,他们在屋里的时候用的是他空间里的纯净水。许恒洲干脆把缸里的舀出来烧水洗锅,把家里需要清洗的地方都清洗一遍。
之后又忙忙碌碌把水缸挑满,烧水把热水瓶灌满,烧了两锅热水,倒进浴桶里,两人痛痛快快泡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冬天算是乡下最清闲的时候了,许恒洲和向辰要更好过一些,所有的生存物资都不缺,唯一想得就是怎么吃好玩好。
向辰的几个小伙伴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堆雪人,突发奇想想玩这个,许恒洲也惯着他,只嘱咐他让他戴好手套别冻着手,帮着推雪球,还把家里的煤球拿了两个出来给他的雪人当眼睛。
“哇,这个雪人真大。”梅子惊叹道。
她扎了个麻花辫,辫尾就绑着向辰送她的那跟红头绳,一甩一甩的特别活泼,都两个月了,看着还崭新崭新的,可以想象她有多爱惜了。
黑娃曾经偷偷跟向辰说过,梅子的红头绳差点没保住,她刚扎第一天,就被她堂姐硬拽着辫子拖了老远,后来梅子妈还跟她大伯母干了一架。
向辰听得心有戚戚,心里想他送这个是不是送错了,但是看见梅子扎着红头绳时开心的笑脸,他又觉得应该是没错的。
几个小孩来找向辰玩的,冬天没什么事,大人也就不拘着他们。向辰家地方大,人少,向辰哥哥也不像他们家大人一样,不让这个不让那个,原先他们还挺怕他的,但是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虽然还是怕,但没那么怂了。
向辰把雪人的胳膊插好,发现小伙伴里少了一个,便问领头的黑娃:“山子怎么没来?”
“他跟他爷上山去了。”石头抢先道,他对向辰挤挤眼:“你猜他们上山干嘛去了?”
向辰猜不出来,按照逻辑讲,应该是缺柴了去砍一些回来,但是石头既然这样问他,肯定不是这个答案。
他摇摇头,说猜不出来,石头咧着嘴笑,故意装出一副凶恶的表情:“他们抓蛇去了。”
“蛇?”向辰真有些惊讶,“他们抓蛇做什么?”
石头本来想吓他,结果没吓住,不满地嘟哝了两句,黑娃踢他一脚,对向辰说:“别理他,山子爷会泡蛇酒,他们爷俩都会抓蛇,抓的蛇泡酒能卖钱。”
许恒洲本来在一边做别的事,听见这话来了兴趣:“他们家蛇酒怎么样?”
蛇酒功效很多,能祛风活络、形滋阴壮阳、祛湿散寒,尤其是对风湿性病症,效果格外显著。他和向辰年纪都还小,用不着这个,倒是宋文彬那边,条件差,他当兵这么多年,身上伤病不少,要是山子家的蛇酒效果好,给他送一些去倒是不错。
许恒洲突然搭话,把黑娃吓了一跳,他挠挠头,犹豫道:“应该挺好的,我听我娘说,县上有药铺子专门找他收他们家的蛇酒。”
许恒洲有些诧异,据他所知,山子家好像是村里条件比较差的,蛇酒要是能卖钱,怎么着价格也低不到哪去,怎么就过得这么惨。
但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多问,既然黑娃这么说,山子家的蛇酒质量应该不错,找时间他去看看,要是效果好,多订几瓶存着也行。
许恒洲的心思没说出来,向辰却猜到了,他一问蛇酒的效果,向辰反应慢了一些,但也想到了原因。他哥跟他说,等开年天气暖和一些了,他们找时间跟村长说一声,请他帮忙开个介绍信,去西北看大伯。
前几天雪还没下下来的时候,县里的邮递员来了一趟,给他们送了信。信是宋文彬寄来的,他从收到变故时寄去的第一封信就开始担心,但是那时候向辰和许恒洲还没定好去哪儿,只跟他说地址要变了,先别寄信,等他们安顿下来。
之后第一次去县城,许恒洲趁机寄了信,也给宋文彬留了地址,两边又恢复了通信。每次宋文彬寄信过来,就在里面夹钱和票,票还是他特意找人换的全国粮票,也不知为这些东西费了多大力,还一再强调让他们别寄东西过去了。
怎么可能不寄,他在那边,生活条件不好,工资肯定也没原来高,钟萍怀孕了,还得顾着他老上司和蒋家老爷子,不知道过得多紧巴。向辰总担心他大伯是不是把自己嘴里的粮食抠出来换成粮票给他们寄过来了,只能一次次寄大量物资过去,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过得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为了不让人怀疑,许恒洲寄东西都没敢在县里寄,找了个机会搭运输队的车,跑了一趟隔壁市,当天去当天回,连介绍信都不用。
蛇酒这事不急,离他们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最近的一件事,是向辰要过生日了,他正邀请几个小伙伴当天一起来他家里玩。
村里的小孩,过生日了不得就是吃一个鸡蛋,或者家里给煮完面条,这就是很不错的了。至于请人吃饭,那叫过寿,只有老太太老头儿才这么干。
向辰话还没说完,几个小孩先笑开了,向辰气得鼓脸:“我哥说说生日就得开开心心,跟家人朋友一起,你们来不来?”
怎么不来,向辰愿意请他们吃饭,谁不想来,他们家条件可不差。原先村里人还觉得人家兄弟俩无依无靠的日子不好过,但是这两个月,许恒洲光是帮别的村修打谷机,就赚了上百斤粮食二十多斤肉,只要人村里杀年猪,就得给他送肉来。
既得实惠又赚面子,村里人别提多羡慕了,他这个收益是过了明路的,村子里人都晓得,他们家吃点好的,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都有哪些人?”花妮儿问。
向辰掰着手指头:“你们几个,山子,知青里的林嘉言和高扬哥哥,蒋淼姐,还有她弟弟蒋磊。”
这几个都是一辈儿的,也就是只是小辈聚在一起吃一顿,没请大人,虽然几个知青他们不怎么熟,但好歹不算长辈,可以接受。
要说蒋家姐弟,为了跟他们搭上线,许恒洲和向辰也是想了法子的。
办法挺简单,村子里谁都知道许恒洲最疼他弟弟,向辰打水的时候差点摔河里去了,“正巧”被对岸三队的知青蒋磊撞见,把人捞起来,还把小孩送家里来。
蒋磊背着下半身湿透的向辰穿过村子,村里人不知道有多少看见,之后许恒洲再借此感谢一番,蒋磊离得远,谢意送他姐手上,有了这一出,两边搭上线,再来回交往几次,村里人就认同他们是交情不错了。
至于林嘉言和高扬两个,这两人性格确实不错,对向辰也多有关照,所以当许恒洲问向辰,生日想请哪些人一起的时候,虽然觉得这两人有点逗,向辰还是报了他们的名字。
分别跟几人说好,他们都很愉快的接受了向辰的邀请,大城市里来的年轻人,过生日的时候也喜欢跟朋友们聚一聚,下乡这么久,难得有个放松的机会,他们都挺乐意的。
山子家是向辰和许恒洲一起去的,许恒洲想看看山子爷爷酿的蛇酒怎么样,到了山子家,向辰找山子说话,许恒洲去跟见山子爷爷。
山子爹娘都不在了,家里就一个跛脚的爷爷和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奶奶。山子爷听许恒洲说想看看他家的酒,立刻去搬了一小坛,拍开给他看,还让他尝尝。
许恒洲也不客气,倒了一小杯尝了尝,酒剂不算好,毕竟好酒都贵,山子家这家底,耗不起。但是成品的蛇酒确实不错,许恒洲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他不见得会做,但肯定能分辨,这蛇酒要是能用好酒做酒剂,品质还能再上一个档次。
但是现在现订肯定来不及,成品蛇酒从制作到浸泡完成,最起码要三个月,要想效果更好,浸泡时间还要更长,他和向辰去西北之前赶不上。
许恒洲跟山子爷打听了一下,他家里有没有存货,山子爷也很实在,直接把他带去看,说有两坛是给县里中药铺留的,其他的他要的话,直接按普通酒价给他。
要不是买酒实在不便宜,他都想白送,他可听孙子说了,人家小孩可关照他,平时自己的吃食没少分给他,他心里都记着,他家里穷,没啥好回报的,人家既然看得上他酿的蛇酒,他咋能多收人钱。
许恒洲自然不能占这个便宜,他问了县里药铺的收购价,听完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是占人家老爷子便宜吧!
但是这话不好说,他看这老爷子心里应该清楚价格太低了,但是没办法,他私人不能买卖,村子里可以换一些,但是喝酒的都少,谁会要他这价格更贵的药酒。卖给药铺,好歹是个进项。
许恒洲在药铺收购价的基础上加了五成,在他看来这个价格还是很低的,但是山子爷不肯,死活说都不肯,宁愿不要钱都不同意这个价给他。最后好说歹说,连向辰都跟着劝,最后定的是比收购价高两成。
谈好价格,许恒洲出了一身汗,他也没想到,他一个黑心商人,还有拼命给卖家抬价钱的一天。实在是人家东西值高价,偏偏价钱太低,他给少了都觉得他那稀薄的良心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