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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为天,这话说得可真是不错。尤其是在这个缺油水的时候, 一旦涉及到肉这个话题, 消息总是传播的格外快一些。
向辰下午上学的时候,班里的小同学已经都在说明天分肉的事了。
向辰的几个小伙伴, 都忘了问向辰上午为什么没来上课,马上有肉吃的好消息占据了他们全部的心神。
教室里吵吵闹闹, 提起肉的各种吃法,一个个口水横流, 四处响起的都是吸溜口水的声音。
老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家里也盼着这顿肉呢,怎么好说人家孩子。
等待的时候, 时间会被拉得很长,有一个词形容这时候的感受很合适, 叫度日如年。
小孩子不懂度日如年这个词,但提前体会到了这种感受。分肉是明天下午不是今天, 他们要等一年半那么长呢。
向辰在听小虎子在他耳边说了八百遍要吃大肥肉之后, 飞快的逃离了小伙伴身边, 下课不玩画片光聊肉有什么意思?
熬过了一下午,向辰一放学就飞奔着去找许恒洲。在他教室门等了一会儿, 许恒洲也放学了。
“怎么跑楼上来了?”许恒洲牵着向辰往回走。
向辰苦着脸, 道:“都在说肉, 说了一下午了, 再说我就不想吃了。”
许恒洲失笑,明白他的纠结。不光是向辰的同学说,他的同学也说。
回家的路上,遇见所有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因为这一次分肉,好像整个厂子都高兴起来了,这种简单的快乐和满足,是在向辰那个时代看不到的。
宋家气氛还好,晚上早早吃过晚饭,宋文彬做完饭在灶里扔了几个土豆。
吃完饭后又过了一会儿,小哥俩的作业写完了,回到堂屋。
宋文彬去灶里把那几个土豆扒拉出来,灶里的草木灰有余温,借着这点余温,土豆熟的刚刚好。
许恒洲从没这样吃过土豆,但是看看宋文彬的动作,他很快就明白了。
土豆还有点烫手,宋文彬给他俩一人剥了一个,扔碗里让他们拿筷子戳着吃。
刚烤好的土豆,软、糯、香,不加什么别的佐料就很好吃了,本来没什么食欲的许恒洲都连吃了几口。
向辰鼓着包子脸对着土豆吹气,吹凉一点儿就咬上一口,被烫了都舍不得停嘴,呼哧呼哧吃得很香。
向辰人小嘴小,吃得也慢,宋文彬几口吃完之后,就下楼去了。他也在家属楼认识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工友,平时下班有空了一起下下棋。
宋文彬走后没多久,半开的门口突然探出个小脑袋。
向辰立刻放下碗,哒哒哒跑过去,他探头看看小姑娘身后,没人,然后问她:“小花,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
陈小花说话依旧细声细气的:“妈妈带大姐去外婆家了,二姐跑出去了,爸爸不知道去哪了。”
向辰皱眉,看样子陈家又闹起来了,他不想管那家的破事,但陈小花不能不管。
“你吃饭了吗?”向辰问她。
陈小花点点头,小声道:“吃了,妈妈给我分了半碗粥,二姐喝了一半,剩下的我全喝光了。”
向辰气得小拳头都攥起来了,陈芳也真不要脸,每次都逮着陈小花欺负,有本事去抢陈芬的啊!
他扭头看了看他哥哥,许恒洲没说话,向辰便对陈小花招招手:“你进来。”
陈小花胆怯地往进站了一点儿,但依旧缩在靠门口的地方不敢往里走。
向辰也不强迫她,跑回去端自己的碗,想把土豆给她吃。
许恒洲想起向辰刚才吃得开心的样子,拦住抱着碗想往外跑的向辰:“这个你留着。”
向辰面露哀求,许恒洲站起来,说:“等着。”
他去厨房拿了个黄馍馍出来,然后递给向辰。向辰高兴地接过来,他哥哥想得真周到,土豆他都吃过了,而且馍馍比土豆饱肚子。
他把那个纯玉米面蒸得黄馍馍递给陈小花:“给你,快吃。”
陈小花不太敢接,她家粮食充裕的时候,蔡珍偶尔也会蒸玉米面馍馍,但不是全用玉米面,是掺了高梁面或者其他东西的。
这样蒸出来的馍馍没向辰给得黄馍馍那么黄,也没这个好吃,但比黑馍馍好多了。通常那样的二合面或者三合面馍馍,很少分到陈小花手上,她也只吃过两三次,还要防着两个姐姐抢她的。
“拿着吧。”向辰见她不接,又往前递了递。
陈小花咽了咽口水,还是没忍住诱惑,接过馍馍就开始啃。
冷的黄馍馍没热的好吃,但对陈小花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好食物了。她捧着馍馍大口大口的吃着,冷馍馍有些干硬,噎得她直伸脖子。
向辰连忙去给她倒了碗热水,家里晚上做完晚饭,趁着余火锅里会添些水烧着,晚上用起来就很方便。这时候水也不烫嘴了,陈小花接过碗便咕噜咕噜喝了半碗。
喝完水陈小花顾不得说话,继续抱着馍馍吃得香甜。就着半碗水,她把一整个黄馍馍吃得干干净净,连手上沾的碎屑都舔着吃光了。
向辰看着小姑娘脸上满足的笑容,有点心酸,他放轻了声音,问:“吃饱了吗?”
陈小花害羞的笑了笑,点头道:“饱了,真好吃,馍馍真大。”她在陈家,从来都只分得到半个或者小半个馍馍,从未吃过一整个的。
向辰回头看了许恒洲一眼,他哥垂眼看着手上的书,没管他。
他凑近陈小花,小声说:“以后要是饿肚子了,偷偷来找我,我给你弄点吃的,但是不要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能说。”
这个善心又乖巧的小姑娘曾经帮过他,向辰也想改变一下她的生活,可是以前没能力报答她。陈国良家就是个大泥潭,他不能把自己的家人牵扯进去。他大伯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好吃好喝供养他和他哥,他哪来的脸让他再救济陈小花。
可是现在他知道他哥有个那------么大的金手指,食物什么的大概是不会缺了,大不了他少吃一点儿,给陈小花省一口下来。
陈小花立刻捂住嘴巴,摇头道:“我不说。”
向辰是相信她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说话算数。当初吃糖那事,蔡珍那样打她,她都没把向辰供出来。
向辰想到那件事,就又去给陈小花端了碗水,让她漱漱口。要不是牙膏味道更明显,他还想让陈小花再刷个牙。
他实在是被陈家两个奇葩弄烦了,要是让她们发现陈小花吃过东西,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来。他现在也不在陈家了,鞭长莫及,想护着陈小花都不行。
想到那两个奇葩,向辰随口问了句:“你妈怎么带你姐会娘家了?”
根据他哥的分析,现在蔡家应该很不待见陈家和蔡珍才对,怎么她还上赶着回去。
陈小花端着碗热水,一边慢慢喝,一边给他讲今天陈家发生的事。
陈家今天矛盾的起因,不是别的,正是让家家户户都高兴期待的分肉的事。
前面也说了,因为粮食紧缺,陈家肉票肯定没换出来,分肉也是要钱和票的,陈家没有,那肉自然没他们家的份。
所以自从分肉的时间确定之后,陈家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儿的气氛又变差了。两个大人还好,虽然生闷气,但好在还能克制。
孩子就不一样了,学校里讨论成那样,谁说话不提肉,好像都不时髦了一样。平时陈芬可是焦点人物(她自己以为的),但是这次,她连话都插不进去。
有同学说:“我家攒了两斤肉票。”然后周围就一片应和羡慕声,各自都说自家攒了多少。
陈芬只能沉默,她家里一两肉票都没有。
有同学说:“我妈说给我煮大肥肉吃。”然后话题立刻转到猪肉的一百零八种吃法,以及各家打算怎么吃。
陈芬继续沉默,她家没肉吃。
说到最后,同学们一起吸溜着口水,然后满怀期盼地说:“明天就能吃肉了!”
陈芬跟着吸溜口水,但是她没资格说这句话。
这么煎熬着,一放学陈芬就飞奔回家。
她还算有点聪明,知道提肉的事会引发矛盾,一旦闹起来,那晚上的饭能不能吃到嘴就说不定了。
所以陈芬忍着,忍到蔡珍分完各自的晚饭,她囫囵吃完自己的,立刻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
她看着蔡珍面露哀求:“妈,明天厂里分肉,咱家也买点儿吧。”
蔡珍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难得的对着她吼道:“吃什么肉!咱家哪来的肉票?粮食都不够吃了还想吃肉!”
“我们去找外婆啊!”陈芬想法很天真,作为受蔡珍影响最深的孩子,陈芬也有一种很虚无的骄傲感,觉得自己外祖家是干部家庭,四舍五入一下,她也算是干部子女呢。
蔡珍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想到了蔡家来还粮食那天,她妈和她嫂子难看的脸色。她妈还好,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但是她两个嫂子的看她的眼神,跟要吃了她似的。
后来蔡珍找机会回家了一趟,两个嫂子明嘲暗讽,挤兑的她连家门都没进。
陈国良送粮食下乡的消息传到蔡家人耳朵里之后,蔡家更气了,觉得他这简直是在打蔡家人的脸!所以蔡珍哪来的脸面回家借肉票。
陈芬还在不依不饶地劝说蔡珍:“妈,我们班同学都说家里要买肉呢,每家都买好几斤!”
其实这话是她夸张了,这时候的肉票供应,可是按两计算的,过年的时候每家也就巴掌大的那么一两块。一次买几斤的还是少数,很多甚至是别的亲戚朋友听说他们机械厂要供肉,拿了钱票和礼物上门,求着帮忙买的。
蔡珍知道她这话有水分,但是肉啊,谁不想吃?而且到时候家家都吃肉,就他家没有,那多丢人,她爹可是厂长!
想到这里,蔡珍对一直没有吭声的陈国良说:“要不,咱也去换点肉票?”
陈国良眼都不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粮食。”这时候粮食是硬通货,可以换很多东西。
蔡珍赔笑道:“咱不是还有些钱吗?”
她打的是宋文彬给的那五十块钱的主意,自从蔡珍做了家贼偷拿粮食之后,陈国良就不怎么相信她了,要她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
蔡珍自然不肯,推脱说这些年花费大,没攒下什么钱。
陈国良不信,可也没什么办法。他一个大男人,从来都是蔡珍管家的,哪记得那些支出零碎。
无法,陈国良只好把宋文彬给的那五十块要过去了,这个是赖不掉的,蔡珍也没脸说这么短时间把五十块花完了。她要真说了,陈国良就敢真收拾她。
所以现在,蔡珍打得主意就是让陈国良把那五十块钱拿出来,想法子跟人换些肉票。
陈国良听了蔡珍的话,冷笑一声:“拿去跟你娘家换?五十块钱能换几两?”
说起来,陈国良其实也受过他老丈人家一些照应,毕竟他在铸铁厂上班,作为副厂长的女婿,就算不明偏他什么,一些小照顾还是有的。
但是也就那样了,蔡红志可还有两个儿子呢,儿子儿媳、加上孙子们也要长起来了,能给陈国良做多少打算?!
这些年,陈国良和蔡珍两口子作为双职工,孩子又小吃不到什么,按理说也该攒下一份家底了。但是并不是这样,陈国良贴补着乡下老娘,蔡珍就不甘示弱的把家里难得的好东西往娘家搬。
以前,陈国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玉米面那事实在是戳到他肺管子了,他老娘兄弟差点饿死了啊!他死了都没脸去见他爹。
现在陈国良心里,跟蔡珍已经快不是一家人了。就跟上次他送粮回去时,他娘说的一样,一个一心向着娘家的媳妇,要了有什么用?
蔡珍不知道她男人已经起了这种心思,要知道了准不敢再闹了。
可她不知道,所以听见陈国良阴阳怪气的提起她娘家之后,蔡珍立刻炸了,跟陈国良吵起来。
两口子差点把家给掀了,吵到最后,陈国良拿话堵蔡珍,说她要是有本事去娘家要来肉票,他立刻道歉。
蔡珍哪受得了这个激,立刻起身就回娘家去了,陈芬一看,跟着她妈跑了。
陈芳趁乱抢了陈小花半碗野菜粥,吃完之后,麻溜的溜了。
陈国良心里憋着气,压根没管被欺负的陈小花,起身也走了。
向辰听得叹为观止,这家子可真能折腾,幸好他哥能干,把他给捞出来了,否则他这小身板,不知道在陈家人的交锋中能撑几个回合。
陈小花讲完,碗里的水也喝光了。她恋恋不舍的放下碗,跟向辰说要回去,最小的妹妹还在家呢。
蔡珍看得不精心,只用点稀粥水给陈小草喝,小孩一岁多了,不会说话,哭起来也声音微弱,瘦小得吓人,很多时候都是陈小花照顾着她的,才五岁多的小姑娘,都已经跟个小妈妈一样了。
向辰也没留她,又叮嘱她几句,让她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偷偷来找他,然后就开门让她出去了。
陈小花走了之后,向辰凑凑摸摸地挤到许恒洲身边,偷偷拿小眼神打量他。
许恒洲依旧盯着手上的书看,头都没抬:“看我做什么?”
向辰小声问他:“哥哥你不生气吗?”
他觉得许恒洲应该听见他跟陈小花说的话了,作为一个全靠着他哥和他大伯才能吃饱饭的小屁孩,他还跟人许诺说饿肚子了来找他,那打得什么心思就很明显了。
如果他哥因为这个跟他生气,向辰也不意外,陈小花帮过他,但是跟他哥可没什么关系。
许恒洲把书放下,转身认真的看着向辰:“你会跟她说我空间的事吗?”
“怎么可能?”向辰惊讶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又不傻,谁都不会说的,大伯也不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哥哥你也别再跟别人说了,会被当成妖怪的。”
许恒洲笑笑,把向辰朝自己拉进了些:“那你会救济陈家其他人吗?”
向辰鼓起包子脸,不满道:“哥哥你问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问题啊,我怎么可能管他们。我愿意帮小花,是因为她也帮过我。”
“所以我为什么要生气?”许恒洲笑着说:“你自己有分寸,知恩图报是种好品德,我只是拿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来给我的弟弟,让他帮助他想要帮助的人,有什么问题?”
向辰听明白了许恒洲的意思,感动得扑进他哥怀里,小胳膊抱着许恒洲不肯撒手,软乎乎地撒娇:“哥哥你最好了。”
许恒洲怕拍怀里的小包子,心里暗暗道:“对,知恩图报是种好品德,记住我帮了你多少......”
......
第二天早上,许恒洲又恢复了往常的作息,照旧洗漱完之后去叫向辰起床。
两兄弟一起去了学校,同学们谈肉的兴致不但没有消减,反而在经过一晚的发酵后越发激烈。
向辰觉得,他的同学们眼里都冒着光,看谁都跟看肉一样,肤白肉嫩的向辰下课都不敢在教室里待,自己找地方躲出去了。
许恒洲下课来找向辰的时候,发现他缩在平时两个人见面的那个墙角都不敢出去了,可见被吓成什么样。
许恒洲忍着笑安抚被吓坏的小包子,然后照例提供课间小点心。
因为空间的事已经跟向辰摊牌,许恒洲选东西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束手束脚了。他给向辰拿了个很新鲜的奶油蛋糕,还有一瓶奶。
向辰有好吃的就忘记别的事了,用小叉子戳了一大块喂给他哥之后,就美滋滋的吃起蛋糕来。
要他说,奶油跟蛋糕真是绝配,两者单独吃只是好吃的话,那放在一起就是惊艳了。
向辰吃完小蛋糕,又把牛奶喝光。
跟许恒洲不一样,他挺喜欢喝牛奶的。他上小学的时候正赶上国家弄什么计划,很多小学都定了一种学生奶,方形纸盒,有各种口味,同学们是挑着口味喝的,遇见不喜欢的就很不高兴。
但是向辰不一样,他哪种都喜欢,区别只是喜欢和更喜欢,因为那时候住在外婆家的向辰很少能喝到这种甜甜的饮品。
可能是小时候那些牛奶给向辰留下些甜美的回忆,所以他很喜欢喝奶,长大之后有钱了,觉得男孩子喜欢喝奶不太好听,就偷偷摸摸的买了在家里喝。
许恒洲什么人啊,向辰的喜好他稍稍观察就了解的差不多了。小包子捧着牛奶的时候,满眼的满足幸福。
所以他近段时间开始给向辰提高供奶量,反正小孩喝着挺好,还能看看小东西到底有多喜欢这种甜不拉几的东西。
向辰吃喝完,差不多也该上课了。两人道别,约好放学见。
下午,临近分肉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到了最后两节课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办法讲课了,下面全是说话声,没说话的心也不在课堂上。
连老师也没什么办法,最后一节课干脆提前下课了。
向辰想去找他哥,但是又被往校门涌去的人群裹挟着往前走,他个子太矮,看不见人脸,急的不行。
不知道谁推了他一把,向辰差点摔倒,幸好身边有小虎子他们在,圈着向辰把他扶稳。
向辰没办法,只好顺着人流往外走,想先去外面找个地方等他哥。
一出校门,向辰竟然看到了宋文彬,平常这个时候他们还没下班的。
宋文彬大步过来,把向辰举起来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让他扶着车子坐稳,然后一起等许恒洲出来。
向辰问他:“大伯,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啊?”
宋文彬笑眯眯的说:“因为今天分肉啊!”
不止工人们盼肉,领导也盼啊,下午肉联厂送肉的车子过来之后,没多久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厂子。
厂里工人人心浮动,领导们想想,算了,留着也做不了多少事,干脆今天提前下班,先把肉分了,就当给工人兄弟们过个小节。
就宋文彬来接孩子这会儿,买肉的地方已经排起长队了,总有那些家里留着人的,一听到消息就提前拎着篮子攥着钱票先冲过去了。
别说什么肉多不急,买肉这种事,那是能等的吗?一头猪身上的肉还有好有坏,有肥有瘦呢。同样的斤两,人家的是有着几指厚肥油的好肉,赶上你就是带排骨的瘦肉,那不把人气死。
所以等宋文彬接到许恒洲,爷三再转回家拿篮子的时候,那买肉的队伍,都快排到家属区了。
向辰本来不急的,但是一看到那长队,突然就跟着急了,拉着许恒洲说他和哥哥排队,让宋文彬骑车回去拿篮子。
这种小事,宋文彬哪有不应的。在分肉的地方把两个孩子放下,然后自己蹬着踏板飞快的往家里骑。
因为许恒洲放学后先去找向辰,耽误了时间,所以他们家已经算是排在很后面了。
但是后面总会有比他们更慢的,蔡珍带着陈芬这时候也来了,就排在他们隔壁那队。
两条队伍挨得很近,但是队尾的两家人显然不太想跟对方有什么交流。唯有陈芬,还不死心的偷偷看许恒洲。
向辰莫名气愤,有一种自家完美的哥哥被坏蛋觊觎的不舒服感。他往许恒洲身边靠了靠,然后攥紧了许恒洲牵着他的手。
许恒洲看出了他家小团子在纠结什么,心里好笑,干脆拉着向辰站在自己身前,两手环抱住他。
虽然队伍排得长,但分肉的速度却不慢,人家肉联厂的工人也要赶回家吃饭的呀。这些来分肉的大师傅,手上功夫都不弱,连秤都不需要,你要一斤,绝不给你九两。虽然因为挑肉浪费了一些时间,但队伍往前挪动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前面买了肉的,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引得排在后面的人人心浮动。
这种排队买东西,好东西很容易被排在前面的人选走,到了宋文彬他们的时候,肉案子上剩下的,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什么猪耳朵、猪尾巴、猪蹄子啊,还有一些内脏,好一点的就是几根带肉排骨,一些纯五花肉,看起来最像样的,就是一块带着肥油的巴掌大的大肉。
宋文彬一看,得,没得选了,他掏出肉票想让人把这块给他包圆了。
然而一个尖利的女声抢在他前面说:“这块,这块有肥油的给我们!”
宋家三人循声看去,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半途截胡的,不是蔡珍是谁。
她也真是有意思,排着隔壁的队伍,买东西却买到宋家这队来了。宋文彬一看她那队的肉案子,明白了。
原来蔡珍那队比他们这队还惨,他们好歹还带点肥油,蔡珍那队,连五花肉都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块了。
宋文彬没搭理她,让卖肉的师傅把那块肉给他秤秤,蔡珍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连忙拦住师傅,对宋文彬赔笑脸道:“宋厂长,您看咱们两家,既是邻居,您侄子还吃过咱家的饭,那关系该多亲近啊,您就把这块肉让给我们吧。”
宋文彬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个笑脸给她:“蔡同志说笑了,咱们两家可没什么关系,我侄子在你家吃过的高粱野菜,我也给你补钱了,你要是还觉得不满意......要不这样,你把多的钱还我,他吃了多少我给你多少。”
蔡珍立刻缩回去了,向辰每天在她家吃那么一点儿,能值多少钱,真让宋文彬把钱要回去了才叫吃亏。
看着肉案师傅在给宋文彬装肉了,蔡珍气得够呛,又不敢跟他对着顶,只能自己嘀嘀咕咕地说人长短:“当厂长的,还跟咱工人抢口吃的......”
宋文彬简直不想搭理她,这种人,就跟苍蝇似的,你得找蚊拍子拍她,自己打脏了手,没得恶心人。
向辰可没心思管蔡珍,他的视线早就被肉案子上的那些食材吸引了。别人觉得是不好的不想要的,吃惯了后世美食的向辰,看着那些东西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各种美食。
凉拌猪耳朵、卤猪尾巴、卤猪蹄儿、糖醋小排、红烧肉......哇都是好吃的!
他唯一没看的就是那块带着白花花肥油的大肉,但是他家大伯偏偏买了那个,而且看样子不打算要其他的了。
向辰顿时急了,连忙扯宋文彬衣角。
宋文彬低头看他,向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算了,那些肉虽然比较便宜,但肉票可不会少,他大伯攒点钱不容易。
“辰辰想吃什么?”宋文彬看出他估计是想要其他的,就问他。
向辰摇摇头,指着宋文彬的篮子说:“就吃这个。”
许恒洲突然插话:“大伯,咱们多买点儿吧,下次吃肉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宋文彬一听,也是这个理儿,他家底还算丰厚,这么偶尔奢侈一次还是可以的。
于是宋文彬拍拍许恒洲的肩膀:“去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多买点儿也没关系。”
有了他这话,许恒洲就直接去挑选了。他买了四个猪耳朵,这东西做下酒菜很不错,宋文彬应该会喜欢。
其他东西也都没漏,向辰刚才渴望的小眼神他都看见了,那些他想要得到许恒洲都没放过,一样买了一些,最后把篮子都装满了。
好在这些东西跟宋文彬买的那块带油肉比,价格低了许多,几乎算白送了。但是因为要耗费肉票,骨头又占了大比重,白送也没人买,肉案子这边屯了一堆。
因为他们买得多,肉案师傅挺高兴,从后面拖出来一个大桶,桶里面全是大骨头,说送他们一根,问他们要不要。
向辰眼神瞬间亮了,要啊,大骨汤!
他想得道许恒洲怎么可能想不到,他立刻跟师傅打听这骨头怎么卖。
师傅一听,挠了挠头,肉联厂里最多的就是这骨头了,肉刮得干干净净就剩光骨头,哪会有人买。当然也有知道这玩意可以炖汤的,但是太费时间,费柴火。而且这时候的好滋味,是满口油的那种,骨头汤比起来,就显得清淡了。
师傅听他说要买,就去看宋文彬,这种事肯定是大人说了算的。
宋文彬笑笑,示意孩子说的算数。
师傅想了想,这骨头上一丝肉都没有,肯定是不能收人家肉票的。肉联厂骨头堆成山,他也不能坑人家,在这出手了还免得他带回去。
于是师傅报了一个特别低的价,多低?四分钱一斤,宋文彬买的那块好肉,六毛一斤,可以买十五斤骨头......它还不要票。
不用向辰多说,许恒洲直接一桶都要了,跟师傅说好,借他的桶,把骨头拿回家再把桶给他送回来。
都是这机械厂的,师傅也不怕他们跑了。
一家子满载而归,他们准备走的时候,蔡珍还在跟她那个案头的师傅掰扯,非要让人家把五花肉上的瘦肉割下来,她要买剩下的......
一家人回到家,许恒洲自告奋勇说去还桶,宋文彬想让他歇会,就说自己去。
许恒洲给向辰使了个眼色,向辰立刻明白过来了,拉着宋文彬巴拉巴拉的说放学的时候被人挤着了,差点摔倒。
宋文彬一听,连忙追问,许恒洲趁机拿着桶跑了。
等他到了卖肉的地方,买肉的人已经走光了,师傅们都在收拾剩下的东西,准备装车了。
许恒洲找到那个卖他们肉的师傅,把桶还给他,先跟人说了两句闲话拉拉关系,然后又问他们剩下的那些东西怎么处理。
师傅看他个小孩挺能干的,说话也中听,就回答说厂里一般低价处理。
许恒洲一听,就试探着说:“是这么回事,我们家有些亲戚,肉票不凑手,好肉不敢想,您看,能不能帮个忙,把这些下脚料给我们匀点?”
他见师傅神色迟疑,立刻补充:“当然,我们不是让您违背纪律,咱们可以加些钱......”
师傅神色意动,这些蹄子尾巴什么的,就算带回厂里一般也都低价内销,票也要得少,他要是在这卖了,回去就把那数量记在自己家头上,按照厂里的价格补上,那就能赚一笔。
许恒洲见状,又加了一句:“您剩下的那些骨头,我也可以帮您处理一部分,就按照您刚才给我们的价格,六分钱一斤怎么样?”
师傅一听,立刻明白过来,他刚卖给这家人的骨头可不是六分,是四分,那多出的就是给他的好处费了。而且骨头这东西,厂里不怎么计数,那里面的油水就更多了。
“行。”师傅看许恒洲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爱:“都是工人兄弟,这忙我老朱帮了!”
许恒洲立刻顺杆往上爬,笑着道:“朱叔您可是帮我们大忙了,要不您留个地址,以后咱们常往来?”
朱师傅闻弦音而知雅意,这是还有后续啊!好肉难寻摸,但是这娃娃要得东西,厂里多得是,他自家买了转手给出去,那就是一条财路。
两人很快谈好,朱师傅给写了地址,许恒洲又掏钱买了许多东西,朱师傅特意给他找了两个大桶装着,等他用完了再还。
许恒洲假称亲戚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拒绝了朱师傅好意相送。朱师傅一听,觉得也是,哪家大人敢把这么多钱给个孩子拿着,还没个人看着。
许恒洲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立刻把东西倒进空间里早就准备好的大桶里,然后去把桶还了。
在没人的地界,许恒洲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他分出来的一小段排骨和两个蹄子。
空间里添置了物资的许恒洲心里非常满意,他手上的钱不少。
在省城一个人的时候,他用各种方式套了一笔钱在手里。后来他管家,宋文彬又陆陆续续给了不少,他当初往家里搬奶粉那些东西的时候,说钱花光了,但是东西是他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钱其实都是自己收着了。
本来他也没想买这么多,但是刚才买肉的时候,他偷偷把这些肉跟他空间里的对比了一下,发现他空间里的好肉有,但大部分感觉没肉联厂卖的好。
想想后世的食品安全问题,就知道为什么了。
既然有好的,那自然是要吃好的,好东西谁嫌多啊,他空间又放不坏,多存点没坏处。
而且他空间里的物资,来源一直是个问题,光往黑市上推也不行,哪有那么多好东西让他撞上。
这次是个机会,许恒洲搭上朱师傅这条线之后,以后再往家里拿肉的时候就有话说了。
他手里这些拿回去,跟宋文彬说是高价买的,然后再把朱师傅那条路子跟宋文彬一说,宋文彬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以后家里肉没那么紧张了。
他家小团子还小呢,光吃粗粮怎么能行,骨头汤补钙,跟牛奶一样应该长期供着。
肉也不能少吃,那小包子脸捏起来手感那么好,要是饿瘦了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