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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得不在北军诸将面前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克敌军作乱,北军将士人人自危,黄国弼、李伯渊等人都主动向赵范请缨杀贼,却都被赵范驳回了。
很明显在赵制置使心目中,北军已经全部成了潜在的反叛者。他害怕前去剿杀贼寇的北军最后也成了贼寇,危及襄阳城不说,连自己这个制置使走不走得脱也很难说了。
北军将领们人人惊惶,只怕制置使一怒之下自己就会人头落地。
互相防范的紧张情势下,只有南军的李虎和王福二人谈笑风生。
“我就知道这群泼皮靠不住!”李虎大声说着:“这群朝秦暮楚的家伙,早就是心怀鬼胎,这次鞑子大举南下,正是他们作乱的好机会!请制置使马上下令,让我的无敌军大举出动,把这些贼徒杀的片甲不留!”
赵范瞪着眼睛并不答话。现在局面已经略定,只需要等着此次平乱的功臣郑云鸣上城来汇报,然后治王旻的罪过就是了,李虎这么说,无非是不想平乱的大功被郑云鸣一人独吞。
但他现在没有心情看着南军的将领们争权夺利。
正当他准备火的时候,城下两拨人沿着马道走上城来。
当先的是睡眼稀松的荆鄂都统王旻,他身上胡乱披着一件青衫,大口打着哈欠,显然是在制置使的宴会上酒醉的厉害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跟在后面的白袍小将全副武装,手扶着腰间宝剑威风凛凛的样子,正是郑云鸣。
李虎看见王旻上城,还没等制置使话,先冷笑了一声,断然说道:“给我斩了这厮!”
众人大惊失色之下,几名李虎的亲兵就在赵范面前举着刀朝王旻砍了下去。
惊得呆在原地的王旻眼睁睁的看着朴刀朝着自己的面门劈来,突然眼前一个身影冲出拦在身前,长剑横隔,拦住了两把劈下的朴刀。
虽然平日里有用心练习剑术,这硬生生的拦下一刀依然让郑云鸣觉得手臂麻,他撤剑还步将王旻与李虎的亲兵隔开,朝着李虎喝道:“王都统是朝廷命官,怎么能随便加害!”
王旻这时候才缓过神来,跳脚骂道:“天杀的贼人李虎!你想要老子的命,明刀明枪来便是!用不着使这样下作手段!”
李虎毫不理会王旻的叫骂,拱手对郑云鸣说道:“总管,我任沿江副都统的时候,与老相公也算是相识。你我都是南军兄弟,咱们自己不要起内讧,王旻这厮纵容北方人横行霸道,咱们南军吃了多少苦头,今日又造成了兵变,此人死不足惜!总管让开,让我了结这厮性命!”
郑云鸣横剑在胸前,昂说道:“郑某只知道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的军人,南军与北军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管南军还是北军,立功就要封赏,犯法就要处罚!今日作乱的贼子已经全部被擒获,很快就要受到国法的惩罚,李都统,你想做下一个吗!”
他这话说的十分无礼,李虎身后的亲兵将校大声斥骂起来,一个穿红衫的小将跳了出来,拔出腰间破阵刀就要上前。
6循之冲上前来,手中的短矛向前一挥,将那红衫小将逼退回去。背嵬兵士手持长戈大戟跟随而上,簇拥着郑云鸣紧紧保护。
平日里儒雅谦冲的6循之这时睚眦含威,冲着李虎冷然说道:“都统的兵马都在东门,城门上下都是我们的弟兄,都统想要动手,土龙军定要奉陪。”
城上城下剑拔弩张,只要一点点刺激马上就可能变成流血的战场。
赵范狠狠的一拍案几,怒喝道:“当着本帅的面就敢私斗,我还没有死!我赵范还是这京湖的安抚制置使!”
他这一声吼正好给了两边下台的机会,众人都来到制置使面前顿谢罪。
赵范板着面孔抽出一支将令,喝道:“李虎何在!”
李虎毕恭毕敬的上前接令。
“城中作乱,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了江北,江北的克敌军军心难测,本帅要你带一支人马急过江去监视,启程不得有违!”
李虎盘算城中局面,郑云鸣带来数万人马已经在城中坐大,王旻经过这场兵乱必然军伍生涯已经到了尽头,自己势单力孤,没想到王旻这只狼打死了,换来的却是郑云鸣这老虎来占据了巢穴。
此地不可久留,他这么想着,匆匆拜别制置使下城去了。
几名军士押着王旻上前来跪倒,赵范怒目喝道:“你带的好兵士!”
王旻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知道大错已经铸成,只有涕泪俱下的哀求制置使念在往日功劳饶自己一命不死。
“你死与不死,”赵范冷冷的说道:“已经不是我能做主的了,督视府这就要来到襄阳,督视相公自会给你相应的处分。”
他命令人将王旻押下去闭门思过,这是自古以来对软禁的一种委婉说法。
赵范又喝道:“郑云鸣!”
郑云鸣赶紧上前跪倒。
“违令调动军队,这是杀头的罪过你知不知道!”
郑云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后6循之跪倒说道:“总管受了督视府命令前来襄阳平乱,有督视相公手书公文在此。”
他递了个眼神,跟在后面跪倒的郑宪慌忙从包袱里取出督视府的函文,交到制置使司亲兵手中。
赵范展开细读,果然是督视府魏了翁的手书,里面严辞督促赵范镇压所有可能出现的骚乱,并差遣郢州郑云鸣部前来襄助云云。
郑云鸣伏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禀报:“今日乱贼已经就擒,明日末将就带着队伍返回郢州。”
这个时候了还说这等漂亮话,赵范心中叹气,这宰相公子终究太虚伪了些。
王旻获罪,李虎出戍,黄、李等北方将领兀自不安,襄阳城里能依靠的军队只剩下了郑云鸣的土龙一军。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不恋权位都是废话。
“不用了,襄阳刚刚生变故,兵力空虚。”赵范盯着郑云鸣说道:“土龙军驻扎在城里接替克敌军的防区,郢州稍后督视府会派人处理的。”
郑云鸣听他话里的意思,赵制置已经知道自己的方面之臣做到了头,他本人对制置使大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恶感,反而赵范在任上给了自己不少便宜行事的权力。若是换了一个人来做京湖的帅臣,他和土龙军的未来还不知道会如何。
“那已经收押的克敌军乱党,应当如何处理?”郑云鸣小心的问道。
“一切依照军法处理。”赵范挥挥手:“你派人携制置使司的军法官去西门上,就地审理,非常时期宁枉毋纵,将所有乱军里的不安全分子一概清除!”
郑云鸣当然明白宁枉勿纵四个字的分量,就算是他郑云鸣而不是李虎来处理,也会有无数冤案生,屈打成招和趁机栽赃的事情在军队里从来不鲜见,更不要说在这千钧一的时刻。
他若是此时还抱有半分仁慈,这座被岳武穆收复,在宋朝手中已经一百五十年的天下枢纽之城随时可能葬送他郑云鸣手里。
赖家娘子看见郑云鸣心事重重的从马道上走下来,举起手中的团牌挡在他前面,面廉下美丽的双瞳里尽是警惕的模样。
“用不着这么小心。”郑云鸣说着径直往西门走去:“城里的乱军大部分都清理干净了,剩下的都忙着在百姓家里躲藏,哪里还敢抛头露面出来袭击官军?”
赖家娘子举着团牌小心的查看着周围,一面抽出时间来斗嘴:“作乱的只是北方来的家伙就好了,万一城里的蒙古奸细趁机做点手脚,嘿嘿......”
两人一路拌嘴,从南门一直到西门上,等候在此的杨掞和王登忍住了笑,上前禀报道:“西门上收容了几万名百姓,还有捕获的乱军将尽九千人,请示总管如何落。”
郑云鸣低头和6循之合计了一阵,抬头说道:“让百姓进城各安本业,吩咐留在城中的弟兄多搭建茅棚暂作栖身之所。”
“将乱军挨个甄别,罪轻者编做一营,有纵火杀人者交付有司,对于头目者严加拷问,务必追查出煽动兵变者的下落。”
杨掞靠近上来低声说道:“其实.....刚才已经有一名头目招认他认识城中的蒙古奸细兀鹰,愿意带领我军前去锁拿。”
郑云鸣大喜,连声说道:“快将他提过来!”
杨掞点头称是,赶忙吩咐手下的士兵去将那供认的乱军头目押到郑云鸣面前跪倒。
郑云鸣手握剑柄沉声问道:“你是哪一军的帐下,叫什么名字?”
那头目跪倒在地,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颤声说:“小人是克敌军后军第二将梁宏部下队目,名叫李必庆。”
郑云鸣看着他将头低下害怕的样子,在心中盘算着此人说话的可信度:“你们如何造反,那梁宏可曾参与?”
李必庆伏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前后经过讲述了起来。
郑云鸣专心的听着他说话,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