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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她回家?”
听云愣了愣。
下一瞬,她不由发出大笑声。
脸色苍白的她差点笑出眼泪来。
这简直是她听到过最好笑的效果。
她的娘亲是一名舞姬,在她刚懂事不久,她心疾之症不好养被舞坊的管事背着娘亲偷卖掉。
舞坊的管事以为买走她的人是将她买去当丫鬟,不想她竟被再次卖到一个杀手组织里。
那时候她才不过四岁,却被关在一个小黑屋中。
如果不想饿死,如果想要离开那小黑屋的话,她必须抓小黑屋里的老鼠来吃。
不过是吃老鼠而已。
为了能够再见到娘亲,她拼尽全力捉住了老鼠。
在吃掉老鼠后,她离开了小黑屋,以为这样她就可以见到娘亲,不想等待她的则是比吃老鼠更可怕的事。
杀人。
不管是谁。
只要她想活下去,即便对方是小孩子,是老人,是她认识的人,她都必须杀。
她已经不记得死在她手下的人到底有多少。
支撑她不断活下去的目标便是她要回去见娘亲一面。
就在她八岁的时候,她终于拥有了相应的自由。
她可以去找娘亲,可她却悲伤地知道,她不能去找娘亲。
有人在跟踪她。
她是杀手,杀手不能有牵挂。
她不能让自己给娘亲带来危险,所以她最终放弃去了去见娘亲。
直到,她用尽一切手段,让那人放她真正离开组织。
那一年,她十三岁,经过九年后,她终于再次见到娘亲。
在见娘亲的前一天,担心自己身上有血腥味被娘亲闻出来,她在瀑布中整整坐了一天,让瀑布水冲去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回到娘亲身边,她隐藏了她过去杀手的身份,直到有人来舞坊闹事,差点伤了她的娘亲。
她杀了那人,刀口舔血的过去被娘亲发现,她知道娘亲不会嫌弃她,只是她并不想让娘亲伤心,知道那九年时光她是如何过来的。
她天生患有心疾,娘亲亦是如此。
娘亲的旧疾比她好很多,只是那些年,娘亲饱受着她对潘知州的相思,饱受着对她的挂念,娘亲的身体早就是摇摇欲坠的高楼,随时都有倾塌的可能。
在得知她过去那些受经历的苦,娘亲的心疾之症不由加重。
半年后,娘亲香消玉殒。
而在娘亲香消玉殒之前唯独求便是那日若是潘知州有难,希望她能出手相助。
潘知州是谁?
清河县最大富商,他又能有什么难?
不过对于娘亲临终前的哀求, 她又怎会狠心不答应。
那时她道:“娘亲,我只会救他一次。”
娘亲笑着望向她,眼中是泪,唇角则是笑。
在彻底沉睡之前,娘亲说:“一次已经足够。”
以至,潘知州在被文玲陷害入狱时,她救了潘知州。
不过这个时候的她也已是大限将至之人,看到她吐血,潘知州承诺说要救她。
要救她?
谈何容易。
这世上能够救她就只有两样东西。
一是炙火鹦鹉之心。
二是碧水无忧丸。
炙火鹦鹉在隐山之中,但这么多年来,却无人见过炙火鹦鹉。
而碧水无忧丸就连在谁手中,亦是无人知晓。
潘知州要去隐山找炙火鹦鹉,她没有拦。
她答应过娘亲,她救潘知州一次,她已经做到,至于其他的事皆与她无关。
不想中了奇毒的潘知州竟然被一突然冒出的江湖游医治好,那江湖游医甚至还有办法治好她的心疾之症。
她从来都不想死。
听云看向一脸认真说要带她回家的金莲默了默道:“你想好。”
只见金莲朝着她伸出手:“我想不想,事实都不会因为我的想法而改变。”
金莲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认命过。
听云无视金莲伸来的手,随即走出破旧的屋子,朝着潘府而去。
三日之后,潘府。
“小姐。”
杏儿一边为金莲梳着发髻,一边忍不住落泪。
而此时金莲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却没有悲伤。
事已至此,即便是哭,即便是伤心,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金莲:“杏儿,我依旧是潘府的小姐,继续生活在这里。你没什么好为我难过的。”
为了救听云,潘知州答应将金莲嫁给植老,但潘知州却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希望他们能够继续住在潘府中,也就是说让植老做倒插门女婿。
结果植老竟答应了潘知州的要求,成为潘府倒插门的女婿。
杏儿:“可是小姐……”
金莲打断杏儿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没什么可是的。难道你还能带着我逃婚不成?”
听到金莲的话,杏儿正在为金莲梳发的手不由一顿。
杏儿眼中划过一抹光芒。
杏儿:“武大哥!”
杏儿激动地说:“小姐,你和武大哥逃吧!这植老,我代小姐嫁!”
金莲闻言立即摇头:“杏儿,既然我已经答应,我便不会反悔。你专心给我梳头便是。”
杏儿:“小姐,我怎么忍心看你跳进火坑里!你知不知道,外面皆是说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还是一坨风干的牛粪上。”
听到杏儿的形容,金莲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杏儿则是眉头皱得更加厉害。
杏儿:“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金莲苦笑着摇头:“杏儿,这便是命啊。”
杏儿:“曾经我可是听小姐说你从不信命。你说过,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的。你要在这世间做不一样的女子。小姐,你忘了吗?”
金莲:“我没忘记。所以我现在嫁给植老,也算是不一样的女子。”
杏儿:“小姐!这怎么能一样! ”
金莲轻轻拍了拍杏儿拿着发梳因为难过而颤抖的手。
金莲:“杏儿,人不能以外表,年龄而定。植老虽老,也许是一温柔善解人意的夫君。 赶紧为我梳头,吉时快到了。”
杏儿知道自己无法再劝说金莲,只能死死咬着自己的唇,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为金莲梳头这件事上。
成亲会是怎样?
金莲没有想过。
她想等到有令她心动的人再想。
她还没想,如今便站在大厅内与一个糟老头拜了天地。
她盖着喜帕,却看到一只满是皱纹苍老的手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只手转而握住她的手,领着她去到洞房。
“喂。”
就在植老准备离开洞房的时候,金莲突然掀开喜帕看向背对着她而站身着一袭喜服的植老道:“为什么是我?”
植老没有说话。
就在她以为植老不会回答她时,她却听植老说道:“因为你是潘知州的女儿。”
金莲一怔。
她冷笑道:“因为我是潘知州的女儿?听云同样也是我爹爹的女儿,你为何……”
她的话被植老打断。
植老:“继承潘家产业的人只会是你。”
没错。
昨日爹爹特意告诉她,这潘家的所有产业都会是她的。
曾经,爹爹说这句话,她只会觉得是天经地义。
而现在爹爹说这句话,则是因为他愧疚。
金莲唇边的冷笑更甚。
“你确定你活的时间能够比过我爹?”
金莲看到眼前的背影一怔。
转瞬间,房间内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就算我活不长,我们还有孩子。”
植老的话让她的脸色一变。
就像她做梦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朝夕间多出一个姐姐来。
金莲亦是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会和一个糟老头子生孩子。
金莲脸色随之变得苍白。
即便不用转身,植老也能想象出来金莲此刻的脸色。
植老:“不过你现在身体还太弱,不适合生育。”
植老说完便离开了洞房,没有看到坐在床上长松一口气的金莲。
天色渐暗。
没有食欲的金莲坐在桌前,没有去动那些糕点。
再美味可口,善心悦目的糕点,现在都勾不起她的食欲。
古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金莲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往自己口中猛灌。
眨眼的功夫,壶中的酒便被她喝完。
酒!
她要喝酒!
只要喝醉,她就会忘记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糟心的事情,忘记自己今天成亲嫁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糟老头儿。
这洞房乃是她的闺房。
桌上的酒喝完,她床底下还放着她自己酿的桃花酒,甚至还有她去各种高价买来的陈酿蜜酿。
“好喝!”
“杏儿!你来的正好。来来!陪我一起喝酒。这五十年的雕花比我自己酿的桃花酒好喝多了……嗝!”
听到开门声,金莲拿着酒打着酒嗝说。
植老刚推开门便问道满屋子的酒气。
他随即看到桌上地上的各种酒瓶酒坛。
而坐在地上喝酒的金莲,凤冠已经被她扔在了地上,身上的喜帕也被她脱了下来。
此刻金莲仅是穿着里衣……
“你……”
当植老走到金莲面前时,金莲抬头看向紧皱着眉头的植老,她伸手猛地将植老往地上一拽。
金莲不由道:“磨磨唧唧,来!杏儿最乖,陪我喝酒!喝完这杯酒,我们便是好姐妹。你……你不是喜欢那武大郎吗?我跟……我跟你说我其实……”
“嗝!”
金莲朝着植老打了个嗝。
下一瞬,只见她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植老看到金莲一副快要将自己头皮扯下来的模样,植老立即上前阻止。
植老:“别扯。”
植老沉声道。
金莲则是歪着脑袋望着他,用力眨了眨眼。
她缓缓伸出手,抚上植老的手。
金莲:“杏儿,你的手好粗。跟你说过多少回,粗重的活都交给府上的家丁去做,你只要陪我吃喝玩乐便好!你……你还愣着做什么?陪我喝酒!”
金莲一边紧握着植老的手,一边拿着酒壶,直接将酒灌入植老口中。
植老微眯着眼前看向眼前脸色酡红的金莲,喝着金莲喂入他口中的酒。
“杏儿,这酒好喝吗?”
耳边响起“杏儿”的声音。
“你喝醉了。”
“醉了?我没醉!”金莲扔掉手中的酒瓶,她站起身望着杏儿道:“我没醉,我怎么会醉呢。你看看我,我还可以跳舞给你看!”
穿着里衣的金莲说着在植老面前莲步轻转,抬手拈兰,只是……平日清雅灵动的舞姿现在却因为喝醉酒变得惨不忍睹。
“窗前明月光,低头思故乡,举头望明月……”
在植老面前犹如妖魔乱舞的金莲不慎踩到被她扔在地上的酒瓶。
失去平衡的金莲“啊”的一声尖叫。
完了完了!
她肯定会狠狠摔倒在地上,将鼻子给摔扁。
不想。
下一瞬,她却发现自己好像……好像飞到了天上白云中。
“我……是飞升了吗?”
将金莲打横抱在怀里,听到金莲的话,植老一声轻笑。
金莲闻声僵硬地转头看向他。
金莲:“杏儿,你想什么?”
金莲问完,脸上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金莲:“是了!你……你也跟着小姐我一起飞升。你是应该笑才对!”
金莲说着不由将自己的脸凑到植老跟前,她伸手捧住植老的脸。
金莲随即紧皱着眉:“只是……为什么你飞升之后变老了?就连头发都白了?”
今日的金莲因化了浓妆看上去比平日更加妩媚,一双水盈妩媚的眼就像是狐妖。
金莲吐纳出的热气夹杂着酒香喷赛在植老的脸上酥酥麻麻。
植老千杯不醉,刚才在外面就过三巡,他的意识依旧清醒。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醉。
植老随即将金莲放在柔软的床上,黑发披上在金莲身后,犹如一朵黑蔷薇。
“杏儿,你……好重,压着我了。”
她试图想要推开“杏儿”。
但下一瞬,她的双唇却被堵住。
金莲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吻她的人。
他不是杏儿……
杏儿才不会欺负她!
那压着她的人是谁?
金莲想要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开。
一怒之下,她便狠狠咬了对方一口。
有血腥味冲入她口中,她随即猛地一把将压在她身上的人推开了。
很好!
看到被推开躺在她身旁的人,反而压了上去,她殷红的唇勾起一抹坏笑:“哼,今日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叫做睚眦必报!”
吻人,她现在很有经验。
金莲说罢,随即将自己的唇印在植老双唇上……
夜深花娇,红被翻浪,青丝缠绕。
“是你自找的。”
迷糊中,她听到男人低哑的声音。
仿佛有人拿着斧子将她的身体斩成两半,痛不欲生。
“别哭……”
有人很温柔地替擦眼泪,但是她还是很痛。
痛到最后最后她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